《误生·不思量》槿叹

3、长大否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你还有一年就要及笄了，往后可不能随着自己的性子来。虽说你是安家嫡女，但也要小心，别让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像是要缓和这份尴尬，他望向窗外对我说。
　　“知晓了。”
　　“好，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只见他拿上桌旁的佩剑，离开了这。
　　现在我也睡不着，想出去也不能。便趴在窗旁看着湖中的鱼儿。
　　突然听到有人拉开木门，“吱呀”一声，木门发出绵长的声响，晃晃悠悠。
　　隐隐约约含笑的花香更浓了。
　　香幽若兰。
　　“小姐，大皇子的侍卫允川让我带给您件东西。”
　　“放那吧。”
　　“是。”
　　我打开那盒子，里面竟是城东那家一出锅便售空的杏羹。
　　时间过得很快，五日过去了，祠堂里堆着我抄写的经书 。
　　门被打开，一束阳光急忙窜进来。
　　是母亲元氏，她长得很温婉，声音柔柔软软的。
　　“娘，你怎来了。”
　　“娘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如今你也长大了。可有些事，娘想同你说说。”
　　母亲扶着我的头发，眼中尽显心疼。
　　“娘也看的出来，你看予安的眼神与其他哥哥不同。”
　　“但阿唯，你知道的，你们两个不可能。新朝初定，还未巩固。当朝天子便幸宠黎贵妃，又偷偷培养储君。”
　　“若不是当初天子定下任你的夫君为储君，并昭告天下，他早已任四皇子姜桦君为太子了。”
　　“而黎贵妃与皇后向来不对付，而未来太子，绝不可能是大皇子。”
　　“皇室的名誉在民间不好，百姓才过了十几年的安稳日子，我，我们都不希望他们再次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你，有你的使命。”
　　“阿唯，你可知道？”
　　我低着头，看着娘亲握着我的手。他们固然疼我爱我，但是在天下百姓面前，他们选择了后者。
　　我鼻头一酸，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我稳定了一下情绪，用最平静语气的对母亲说。
　　“娘，我知道。我也，我也不是很喜欢予安哥哥。”
　　越是说到后面，越是带着颤音。
　　“孩子，来，娘抱。”
　　我扑向母亲的怀里，母亲向儿时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不哭好不好，我家阿唯最听话了。”母亲的软软糯糯的声音随着拍我背的手一同附和着。
　　泪终究是没有忍住，似珠子般滚了下来。
　　可我不明白，甚至不理解这样的安排。我痛恨“天降神女”给我带来的这一切。
　　母亲还是舍不得让我在祠堂待的太久，那天之后就解了禁闭。
　　巳时柳嬷嬷教了些宫中礼仪，瞧我学的快，便早早的结束了课，让我轻松的活动了些。
　　可宫中却派人说黎贵妃要见我，马车都备好在了安府外。
　　——后宫
　　我穿了件幽青披纱襦裙，带的是凌云簪。
　　小梅在我身旁，不停夸着好看，可我却想着今日被我藏在深处的水色襦裙。
　　但我还是贪心的想再带一次予安哥哥送我的簪子。
　　“参见贵妃娘娘。”
　　“快起，唯儿。走近点儿让本宫看看，又长俊俏了没？”
　　“是。”
　　“来，坐。”
　　“唯儿生的真好看，尤其是是双眼睛像极了你的母亲，像一泓清水般。”
　　“娘娘过奖了，娘娘您生得才倾国倾城貌。”
　　“欧~是吗？”
　　“哈哈哈”
　　“唯唯尽会着逗本宫高兴。”
　　黎贵妃说着说着便瞟向我带的簪子，笑容收敛了，语气也带着若隐若无的威胁。
　　“唯唯，你带着这簪子，也太粗糙了些。回头本宫命人给你打造一些上好的簪子和首饰。”
　　黎贵妃将簪子拿下来把玩着，看向身侧的婵儿。
　　婵儿自打黎贵妃和亲以来便跟着，说是来陪的，跟着黎贵妃也有将近20年的光景。
　　“婵儿，把这个簪子拿去焚了，再从紫檀描金木盒中把那个琉璃簪给拿过来。”
　　“是，主子。”
　　我愣住了，但也只能看着它被夺去。
　　别无他法。
　　她轻轻握着我的手，听着风打花草的声音。
　　“唯唯，你要配的是这姜国最尊贵的东西，不只是簪子，亦包括，人。”
　　“这种不合适的簪子，以后还是不戴的好。”
　　“主子，给。”
　　黎贵妃顺势将琉璃簪戴在了我的头上，轻悠悠的整理着。
　　“”谢贵妃娘娘。”
　　“这便顺眼多了，也更合适，好看了。”
　　“喜欢吗？”
　　“嗯。”
　　“喜欢就好。也不往本宫这一片苦心。”
　　“好了好了，本宫乏了，唯唯你去寻桦君吧，他在亭子这儿等你。”
　　“明早纳兰伽来了群卖艺的，会在西街上杂耍，你和桦君去瞧瞧吧。”
　　“今儿也不用走了，去慕倾那吧，她念叨了好久，你们姐妹俩也好说说话。”
　　“唯儿告退。”
　　我向她行了一礼便离开了琼华轩。
　　走往亭子这段路时，摸着这琉璃簪，像是要禁锢我般。
　　……
　　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靛青中上好的丝绸，上面只是低调着绣着些对称的纹条。
　　他黑发束起以鎏金冠固定着，自上而下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依旧如儿时般视人为尘埃，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站在亭上的正是姜桦君。
　　幼时有一年冬天他一人躲在御花园石头下蹲成一团悄咪咪的哭。
　　是他母亲嫌他背书慢，打了他手背。
　　我那天刚好路过，四岁的我挣扎了好久，将自己手中的糖递给了他。
　　“哥哥，别哭了，我将糖给你，这糖很甜的。”
　　当他将头抬起时，眼中还含着泪。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哭的，脸涨得通红。
　　他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我。
　　但他最终将我递在半空的糖拍打在地，瞬间在雪地中就不见了踪影。
　　手被他打的有些泛了红，但我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用你假惺惺，都是因为你，不然母妃也不会对我如此。”
　　那时我不明白跟我又何关系，而且，糖很甜的，吃了便不会想着哭了。
　　他儿时不喜欢我，可我们却还是要命运般的联系在一起。
　　我不想热脸贴这冷屁股，便就躲着他了些。
　　但，终究是没有躲过。
　　“唯儿参见四殿下。”
　　“母妃叫我明早去菱荇苑接你去看杂耍。”
　　“明早我不去寻你了，寅时你在这儿等我。”
　　寅时？
　　我低着头，但也感觉到了他在瞟着我。
　　“小姐，殿下走了，您起来吧。”
　　“真是，这殿下到走怎还不让我家小姐起来。”
　　“还有这四皇子寅时让小姐您到这，那时天还未亮，来这么早作甚？”
　　“小梅，慎言。”
　　“小姐，我是替您委屈。”
　　“无妨，走，我们去找慕倾。”
　　我眯着眼看着远方的人影正在走的越来越远。
　　姜慕倾是姜予安的同胞妹妹，也是皇后所生，亦是我儿时的玩伴。
　　阳春三月，桃花怒放。
　　清风徐来，院子里都被桃香所包裹着。桃花纷飞，池中的锦鲤嬉戏着花瓣。
　　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树下站中有一女子，她身段窈窕，面孔白皙，狐狸眼勾人心魄，却充满着对万物的好奇。
　　她转身向我莞尔一笑。
　　“安唯，你来了，我们好些日子没见了。”
　　我也同她笑了笑 。
　　“是啊，上次还在你的笄礼上，如今已经一年过去了。”
　　我进去将窗子打开，香气弥漫进来。
　　“来，吃茶。”
　　“如今是季春，要饮花茶。让它带走你在季冬积攒的寒气。”
　　“安唯，我感觉，你变了。”
　　“嗯~何出此言。”
　　“不知道，一种感觉。”
　　“感觉变得更加沉稳了，但我还是喜欢原来的你。”
　　我还是笑了笑。
　　姜慕倾拿起了茶，欲要细细品茗。
　　我看着这品茶杯冒出的热气，轻嗅闻香杯中的余香。
　　回想着过去的事。
　　不只是我变了，是我们都变了。
　　因为，我们长大了。
　　“没有啊，我感觉我还是原来那样啊。这茶挺香的哈，回头送我点儿。”
　　“是吧，我也感觉。”
　　“公主，这是您要的茶。”
　　“放这吧。”
　　“哎，梨儿也在啊，还以为你去别的地方做事了。 ”
　　“回小姐，幼时是公主带我回来了，自是哪儿也不会去了。”
　　“噢~”
　　“梨儿，你先下去吧。我同安唯说说话。”
　　“我就知道你也觉得这茶不错，但我这也快没了，便让梨儿又去取了些。”
　　“唉，你别岔话题！快说，你是不是变了。”
　　“没有。”
　　“绝对没有。”
　　“切，我不信。”
　　“别说我了，来说说你的梦中情人。”我用手托着脸，笑眯眯的看着她。
　　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显得我粉面含春，仿若神明。
　　姜慕倾的笑声顺时停止。
　　她如墨染的的头发在头顶上编成一个发髻，两旁留成松散的大髻遮住耳朵。但还是看得出她若隐若现的绯红。
　　“安唯！”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但还是要问问，你那喜欢了五年的少年郎，何时向你提亲？”
　　“他说，他说这次战事结束，得到军功后，便向父皇提这件事。”
　　“欧？那他是……”
　　“时同昱啊。”
　　“啊，原来是时大将军啊。”
　　“是那个十七岁率领八百兵斩敌两千，十九岁被任命为骠骑将军？
　　又被说书先生传为‘陌上谁家少年郎，鲜衣怒马缭轻狂’百战百胜的那个传奇人物？”
　　“安唯，你套我话！”
　　“你以前都不告诉我那个少年郎的名字，只说是在崇佛禅寺救你命的人。”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时大将军呀。现在告诉我也无妨，反正你们也是要成婚的。”
　　我边吃着桃花酥边逗她道。
　　听到我这样说，她的脸颊更加的红了。
　　“安唯！看来你是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喜欢捉弄我。”
　　“哼！不同你说话了。”
　　“哎呦，生气啦？”
　　“先别顾着生气，看看你的脸，比外面的锦鲤红还要更胜一筹。”
　　我微微歪着头朝她笑，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姜慕倾刚还在桌下随意玩弄的手，这时便抚摸着她那红的可以滴出血来的巴掌脸。
　　这时又听姜慕倾心虚的说道。
　　“红吗？我怎没感觉到。许是太阳太烈了吧。”
　　我莞尔一笑，没有说破。
　　阳光是有些刺眼，将手挡在眼前。看着纤细的手指节之间透出的嫩粉红色。
　　我喜欢这样的颜色，吐出一口浊气。
　　顺其自然地闭上了眼，沐浴在阳光下，聆听着风铃与风相遇碰撞的声音。
　　极其舒适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