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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燕子客栈(4) ...

  •   吴林尚未离京,与他交好的大臣们私下聚议之后,决定联名上书,为他求情。

      神都的这一场风波,燕子客栈的人是不知道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客栈的小二就去找了里长,里长知悉不敢怠慢,立刻带着小二去了衙门报官,另有人在客栈门前支起了木牌,表示店内有事,休息一日。

      魏安麟与喻知美的侍女们都等在房间外,房中动静一概不得与闻,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金若云捂着胸口走了出来。

      “兄台,你怎么样?”看到金若云嘴唇青紫,走起路来亦如风中衰草,几有不胜其力之状,魏安麟连忙托住了他:“这是怎么了?”

      金若云不能说自己为逼出喻知美身体中的毒素,刚刚过了一遭鬼门关,一来这其中所涉医理奥义,难与外人解释,二来,他也说不清楚,刚才他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出乎医者本心,还是出乎自己的私心。

      他对和花说:“她没事了,再有一刻钟就会醒来,你们进去守着吧。”

      和花顿时愁怀一放,又见金若云这样痛苦,心有不忍,难得颜色稍霁:“金公子,你不要紧吧?”

      “无妨,进去吧。”金若云点点头,他确实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候,现在只需稍微调息即可,而况他如若真的有事,这里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和花领着众姐妹进去侍奉依旧昏迷不醒的喻知美了,魏安麟扶着金若云到了另一个房间,坐定以后,向小二要了一壶水,金若云就着水吃下了一丸药,又调息了片刻,脸上青紫尽褪,精神终于恢复了泰半。

      “那位姑娘,真的没事了?”不知不觉,魏安麟也折腾了一夜,见金若云大有好转,才觉出口干来,扶起水壶,为自己斟了一盅。

      金若云默坐不言,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是在想,凤儿是不是真的来到过这里?自己在这里逗留,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他在斟酌,天已大亮了,喻知美也已经转危为安,自己是不是该径直离开,继续南下。

      他越是这样琢磨,心就越乱,也不说话,只一味捧盅喝水。

      魏安麟得不到回应,也不生气,对这位寡言少语的“金公子”的身份,他心里已有了猜测:“适才听那位白衣姑娘称呼,兄台姓金?”

      这一次,金若云点头了,魏安麟又追问:“敢问兄台的名讳是上若下云?”

      这绝非魏安麟凭空臆断,而是在心里推敲过了的。

      这还要回追到六年前,那时他十三岁,还在过着召朋呼友,架鹰遛鸟的闲逸生活,十一岁的金三公子治愈了中宫的痼疾,令一干杏林圣手自愧万分,少年神医的声名从渝阳传至英州,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传唱:生子当如金若云。

      目下面前这位,与自己年岁相差仿佛,又会治病,又是姓金,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

      被猜中了身份,不能不做回应,金若云面不改容:“请教足下尊名?”

      这表示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魏安麟亦报上了自己的名号,但见金若云一幅全无印象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服,为挽回几分颜面,不得不借重父亲的威名,补上一句:“家父魏庸。”

      “噢......”金若云又一次点头了,是恍然而悟的神色:“原来是东都王家的公子。”

      他记得,年岁尚小的时候,长兄就曾将他抱在膝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为他讲述东都王魏庸协助朝廷一举平定英州刺史徐凯之乱的故事。

      魏庸麾下的十万东都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魏庸本人更有万夫不当之勇,曾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

      听说魏庸的正室夫人是陶丹国人,难怪魏安麟的容貌与中原人不尽相同。

      “令尊是了不起的人。”这是金若云的肺腑之言,他很少钦敬什么人,师父陆彰和长兄金若仪外,魏庸算得一个。

      “先君也不止一次夸奖过金公子,说你少年有为,前途不可估量。”提及亡父,魏安麟不免心中隐痛,但他很会自解,笑道:“久闻金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金若云这才知道魏庸已经去世,因勾起了魏安麟的伤心处,不免歉然,要有所弥补——于是主动端起水盅,以水代酒,隔案相敬:“与魏公子相识,金某幸甚至哉。”

      魏安麟举盅,汩汩几口喝干,两盅一照,都见了底:“公子长公子短的,忒煞烦人了,都到了这地方,何必守那一套繁文缛节呢?不如以字相称吧,金公子台甫怎么一个写法儿?”

      金若云自无意见:“上长下青,正是贱字。”

      “长青,长青。”魏安麟念了两遍,笑道:“好,我记住了,我是魏子倩。”

      这时候,门忽地开了,进来的是小蒙,他刚被搅了清梦,很是不满地嘟囔:“县太爷早不来晚不来,刚眯了一会儿他就来了。”

      “出了人命案子,你还睡得着,真是没心没肺。”魏安麟在小蒙头上拍了一下,小蒙装作吃痛,在那躲闪腾挪,魏安麟也不理他,对金若云道:“长青,我们去看看。”

      洗耳镇在靖州东山县治下,县令姓李,是几个月前刚从别的县调过来的,坐着四抬的绿呢官轿一到客栈门口,脚一落地踩在冰上,如果不是随行的衙役眼疾手快搀住了他,今天就要出个大洋相了。

      “混账!”李县令左右开弓,赏了扶他的两个衙役一人一耳光:“想摔死本官吗?”

      衙役们平白挨了打,心里委屈,却不敢流露出一点埋怨的样子,恭敬地问:“大人,卑职是将客栈所有人都叫出来吗?”

      其实不必衙役们去叫,客栈的几位小二,厨娘,包括那个叫豆蔻的小姑娘都已闻风而出,看到县太爷面色不善,纷纷跪倒。

      李县令身后一个穿灰长褂的人走了过来:“店里有几拨客人?”

      一个小二抬头:“里长,有三拨儿,一个姑娘,两位公子,另有仆从侍女若干。”

      二人随即出了客房,喻知美正好也醒了,和叶扶她坐起,和央拿了个先就预备下的软枕垫在她的腰上。

      软枕是客栈的,用料很粗糙,喻知美调整了一下姿势,尽可能坐得舒服一些,才要说话,又觉口燥:“渴。”

      “快,拿水来。”和花大声道。

      水也是现成的,和雪斟好一盅送来,喻知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方有力气问话:“我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是在丁号房看那两具尸体,一醒来就在这里了。

      “郡主,可吓死雪儿了,雪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和雪显然心有余悸。

      “呸,乌鸦嘴。”和央挤开和雪,手里挥舞着一根鸡腿:“郡主,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鸡腿?不然,来点肘子,这家客栈肘子挺好吃的。”

      这显然与问话风马牛不相及,喻知美劈手夺下鸡腿,塞住了和央的嘴,视线投向和花:“你说。”

      “您中毒了,样子很险。”和花答得很快,但下一句出口前,她不免要迟疑一下:“是金公子救了您。”

      “我知道了。”喻知美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双腿已经垂在了床外。
      和花和叶连忙去扶,喻知美挥开了她们的手:“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有话和他说。”

      还没等她出去,门就被推开了,来的是个皂衣衙役,昂着下巴道:“大胆,县太爷驾到,还躲在这里做甚?不快出来迎接?”

      “你大胆。”和叶冲到皂吏面前,揎起袖子,指着他的鼻子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什么人?就是王母娘娘下凡也得出来拜见我们县太爷!”

      这是很没有意义的争论,喻知美理也不理,越过皂吏与和叶二人,径直走了出去。

      喻知美在半道遇见了金若云和魏安麟,三人一起到了外堂,但见一顶四抬的绿篷小轿停在店外,一位身穿绿色官袍,形貌精瘦,四十岁上下,蓄着虬髯的中年人坐在堂中,燕子客栈的小二,厨娘,包括那个小姑娘豆蔻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下首。

      见喻知美三人到了,其中一个小二哈着腰说:“太爷,这三位就是小店的客人。”

      官场上有个怪相,品秩越低就越爱摆谱,这个“绿毛龟”和绝大多数的芝麻官儿一样,也喜欢大抖官威,他拿余光斜着喻知美三人,很做作地拖长声音问道:“你们三个,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绿毛龟”态度虽然倨傲,但这是应有的一问,金若云只想让县令赶快接管了客栈的案子,:“金若云,博陵人。”

      “绿毛龟”心里一惊,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魏安麟,英州人。”

      “绿毛龟”身子往下滑了一半:英州魏氏?难道.....

      “喻知美,渝阳人。”

      这一次,“绿毛龟”终于滑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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