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南山雪》江且眠

12、第 12 章

　　　老人快速在地上写好两个字，还把‘弓箭’和‘羽毛’分别写出来。

　　弓羽跟着练习，很快地上就不剩多少地方，老人起身给他让地方，“你回家也可以找一根烧过带着炭的在地上写，或者直接在土上写，我家的地就这么大，学不了太多字，明天再学新的吧，先把这些记住。”

　　弓羽点头，用剩下的地方把自己的名字多写了两遍，然后指指老人桌上的几本书，“我可以学读书吗？”

　　老人嘿了一声，真是没见过有人追着他让他教，心里也有些激动，就点头答应，“等明天吧，老头子我就看你这样子也得把你教会。”

　　他年轻时自学读书写字，想去做先生教人识字，却没人承认他，没想到老了竟然有个小孩跑过来主动要他教。

　　“以后你就叫我爷爷，我把你当亲孙子教。”

　　弓羽嗯了一声，也无所谓，只要不是当爹就行，他知道当爹是骂人的意思。

　　“你家里那个是你爹？”

　　弓羽心里正想着四哥，老人就问到了，他回答：“不是，是四哥。”

　　“那我就当多了两个孙子。”

　　老人正处于某种兴奋，没发现不对，弓羽压根就不知道对不对。

　　四哥平白无故就当了别人孙子，还什么都不知道，正在大街上到处找人呢。

　　说了小心、小心，人还是不见了，四哥几乎郁闷死，他也不知道弓羽是被人抱走吃人肉去了还是被陆家轰出城去了。

　　他今天看陆夫人因为一件小事生气，心里就老觉得不踏实，趁着活儿干完出来看一眼，没想到一看就发现院子里没人了。

　　屁大点小孩儿，之前也答应了不会乱跑，能去哪儿呢。

　　四哥跑了半个城，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打算先回陆府找人问问，说来也寸，他回去就经过陆府那条街，弓羽正好被老人送出来，四哥远远看见，气的直冒火。

　　“大白天的你瞎跑什么！”

　　他这一吼吓坏了一条街的人，四哥又赶紧低着头给人道歉，大步走到弓羽面前，也顾不上旁边的老人，拎着弓羽耳朵就骂：“不听话是吗，我说没说过不让你乱跑？”

　　弓羽耳朵被揪的生疼，两只手握着四哥手，半个身子跟着四哥的手往上用力，咧着嘴吸气，“没乱跑。”

　　确实不叫乱跑，不过是去老人家里待了两个时辰。

　　一旁老人看不下去，帮忙解释道：“是去我那里学写字了，这孩子聪明，一教就会，我看就让他跟着我学读书写字。”

　　四哥看看老人，不信弓羽那连话都不爱说、不会说的样子能学明白写字，“一教就会？”

　　老人点头，“聪明的很。”

　　四哥这才放下弓羽的耳朵，但还是忍不住骂道：“你知道我在外面找了你多久吗？”

　　弓羽老老实实道歉，跟老人告别后被四哥领走。

　　临走四哥都没答应老人让弓羽跟着他学写字的事，只是对他这一下午的照顾感谢了一下。

　　回去四哥就问：“真是学写字？”

　　弓羽点头，进屋就从灶台拿了一根烧剩下的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写出来几个字，“弓羽，四哥，陆应南。”

　　四哥不识字，看他那表情还挺像个样子，就揉揉他头发，“会写字是好事，你以后还想去学吗？”

　　弓羽点头，“爷爷说明天教我读书。”

　　不知道怎么的，四哥听见这句话心里突然酸楚了一下。

　　“你真能确定那老人是真的想教你，没有别的心思？”

　　弓羽眨眨大眼睛，看着四哥。

　　四哥叹了口气，“算了，你也不懂，明天我送你过去。”

　　弓羽摇头，继续去写自己的字，边写边道：“他是好人。”

　　弓羽写字写的挺快，没一会儿就写了一串，四哥看着还挺像样子，也就不管他了。

　　“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待着，生火时候注意，别把房子点了，不许再随意跑出去了听见没有！”

　　弓羽点头，送四哥出去，还亲自把门锁上，他现在有了新的事要做，才不想出去了。

　　屋里的地被他写满了，弓羽又跑到院子里四处看看，全是化雪化冰以后的泥水，根本没有可以写字的地方，他只能跑回床上躺着，在墙上用手指写写画画。

　　第二天四哥大早上起早赶过来，问弓羽去不去读书。

　　弓羽本来还没醒，听见四哥说，噌一下爬起来，急得嗓子没打开，一句话都没说完。

　　“去，等……”

　　四哥靠在门框上打哈欠，“不急，你急什么，我又不能自己走。”

　　弓羽不理他，自己穿好衣服下地，去水盆前沾水抹了一把脸，水太冷，他没抹第二下，拿着手巾擦擦就往外走。

　　四哥因为起太早也在犯困，一路晃晃的往前走，弓羽开了院子们在等，突然问：“陆应南什么时候再出来？”

　　四哥走上去推了一把他头，让他往前走。“那哪儿有准，少爷什么时候不忙了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弓羽挠了挠头发，短叹一口，听的四哥牙酸。

　　“你怎么不问问你什么时候能进去？”

　　“我什么时候都能进去。”弓羽迈着小步往前走，头都不扭一下，“我知道怎么进去。”

　　四哥啧了一声，总怕出事，警告道：“你可不许偷着跑进去。”

　　弓羽可不听，“我想进去找他时我就进去。”

　　四哥哎的一声，作势又要去揪他耳朵，弓羽反应迅速往旁边一躲，撒开步子跑了。

　　四哥在后面喊他几声无果，也就任他去了。

　　最怕的也不是弓羽偷跑进去，最怕的是他偷跑进去还不被陆府的人待见，万一有谁给捅到夫人哪儿去了，弓羽离被扔出北商也不远了。

　　弓羽一溜烟跑到爷爷家，敲门敲了半天没动静，一直到四哥赶到还是没动静，弓羽疑惑的看向四哥。

　　四哥耸了耸肩，“我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

　　弓羽又敲门，好一会儿才在巷子的另外一家院子里传来了爷爷回应的声音。

　　巷子右侧的院子被打开，爷爷笑眯眯的出来，“诶呦，来的这么早，我都还没准备好。”

　　四哥对这个爷爷始终是有戒备的，他打过招呼以后拉着弓羽进去。

　　院子被收拾出来一块，摆上了桌椅，桌上摆着几本书，还准备了小小的沙盘，用来写字用的。

　　弓羽直接走到桌边，指着沙盘道：“以后用这个写字？”

　　爷爷点头，“一会儿检查你昨天的功课。”

　　弓羽不用人说，拿起一旁的小木棍先写起来，四哥看了会儿，听见爷爷点的字弓羽全写对了好生高兴，咧着嘴揉他头发。

　　“你就好好在这儿学吧，这聪明劲也不枉老先生教你，有事晚上回去跟我说。”

　　他最担心的主要是这老先生收不收钱，他年前给弓羽养好的伤，现在手上也没多少存粮。

　　弓羽跟着爷爷学了一上午，中午四哥过来给他们两个送了吃的，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他还是头一次吃，香的两眼放光。

　　到下午时弓羽就已经能背出来三首诗了。

　　爷爷没让弓羽学太多，先学了一点儿，边背边理解，然后就让他回家了。

　　弓羽回去一边走一边背，生怕自己忘了，走到家门口一抬头，看见陆应南笑盈盈的站在门口等着。

　　那肯定是等着，应该站很久了，白净的脸上都冻出来粉紫色了。

　　陆大少爷哪有过这狼狈样，弓羽赶紧跑过去开门，拉着他进去。

　　旁边陆府的人要跟着进院子，弓羽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陆应南摆摆手，又是让他们先回去，不要跟进来。

　　把门关上，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弓羽握着他手也冰凉，就问：“冷不冷？”

　　陆应南往他身上靠，笑道：“这天儿好冷啊，阿羽弟弟快抱抱我。”

　　他有时候太黏人了，那个黏糊劲让弓羽又喜欢又局促，只能笨拙的张开手臂抱住他。

　　其实陆应南身上要比弓羽身上暖和多了，两个小孩儿互相抱着进了房间，弓羽让他做床上，拿被给他围起来，自己在地上生火。

　　陆应南搭在床边的脚一晃一晃的，好奇的看着弓羽，“听四哥说你想我了？”

　　“没说。”

　　陆应南不在乎，笑起来，“嘿嘿，反正我出来了。”

　　弓羽回头看他一眼，也没忍住跟着笑出来。

　　“阿羽弟弟，你是不是在和别人学写字读书啊？”

　　弓羽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是知道自己没可能跟着陆应南一起学才想跟着爷爷学的，但陆应南知道了会不会觉得自己答应了没做到？

　　弓羽看着陆应南好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反倒是陆应南没觉得有什么，继续笑嘻嘻的问：“你都学了什么啊，会写我名字吗？”

　　弓羽干脆不回答那个问题，那根冷碳在地上写完三个字。

　　陆应南远远看着，笑着点头，“还有一个康，康健的康，也是康岩的康。”

　　弓羽眯了眯眼，随即摇头，“不会写。”

　　陆应南掀开被子爬下床，握着他的手教他，一边写还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康岩的康，他们说康岩就是北商，也有人说不是。”

　　弓羽学着写字，也把这句话记下来了。

　　不止这句，陆应南的每一句他都会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