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豆砚山·第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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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何秋行压制了一十八载，平平安安一十八载的血煞骤然失控。
霎那间，乌云翻涌，万千血煞犹如滔天洪荒狂肆而出，所及之地蓬断草枯，死伤无数！
“杀了人了！！！豆砚山杀人了！！！”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与尸鬼争斗的修士全部惊恐地大叫起来：“血煞！是血煞失控了！”
“我就说早该杀了何秋行！”
“豆砚山没事留这么多祸害作甚！他们害我仙家还不够惨吗！”
“快！杀了何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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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宛等人顿时也打乱阵脚，介白辰往趁机接连大发杀招——招招毙命！
存亡之隙，俄顷，空中传来凤凰清啸，一头戴华冠的白衣少年乘凤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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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衣袍上赩炽色的烈火锦云犹如无间涯下三千离火。
只听他大喝一声弹开破空而下的唐刀，干脆利落地拔剑上刺，拦截住失控的何秋行，另一手翻出一件古拙法器，吼道：“檀盈！用小阿礽血收了这些血煞，封在九洲鼎里！”
檀盈伸手接住九洲鼎：“少主当心！”
楚天阔少主云岁桉小小身板却善使重剑，长眉一拧，咬牙接住何秋行的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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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云岁桉灵力功法在仙林小辈中排名第一，群英荟上虽败犹荣获得第二，但在何秋行这个蝉联榜首的第一面前，还是过于稚嫩青涩。
云岁桉在心中暗骂一声，朝堂宛等人吼道：“仙林、楚天阔、我爹他马上就到，你们撑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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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行眼角中飘出如同焦墨一般黑的碎光。
那是物质化的血煞。
血煞没了何秋行的压制不断正涌出，将云岁桉迅速包裹。
失控中，何秋行倾轧上去接连重击，云岁桉堪堪强撑住，怒道：“小叔叔你不认得我了吗！”
何秋行现在已经失去神智，完全被血煞控制，他面无表情，如同黄泉之下阎王殿前十恶不赦的煞神，攻击的速度丝毫未减，反而愈发狠戾！
“啊！”
血煞侵蚀的痛苦并非常人能忍，云岁桉大吼一声弹开，俊秀姣好的面容上出现一丝狰狞，好不容易分出心神，吼道：“檀盈！别犹豫了！快啊！不然都得死！”
事发突然，檀盈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知道，如果将血煞全部收走……檀盈并不确定，何秋行还能不能活。
毕竟，他是已经断了气，被他父亲从棺材里挖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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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檀盈知晓再踌躇下去，别说楚天阔少主了，就是楚天阔掌门仙盟林主来了也无法挽回。
他最终下定决心，抓起宁礽手臂划下一道口子，瞬间鲜血顺着白皙的臂膀涌出，像织网一样侵染衣衫。
山林阔地间的邪祟尸鬼嗅到宁礽的血味愈加疯狂，匆匆赶来的仙林各家修士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就被邪祟尸鬼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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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礽此时毫无意识，檀盈骈指蘸满宁礽鲜血，在邪祟扑来之前迅速画符，另一手托举九洲鼎：“收！”
彼时的画面过于悲壮惨烈。
以檀盈来说，东向是如同火球一般纠缠暴躁的剜心剔骨阵，仔细听还能感受到三千厉鬼的哀嚎，再看就知道它即将崩溃，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面出来了。
紧挨着火球的烛西像是在赎罪一般将辰往压杀得颓势骤显。
最西面是快被耗得穷途末路的堂宛尚义，只要介白抓住他二人无法弥补的破绽，就能冲破堂宛摇摇欲坠的锁魔阵。
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全力赶向乾位的何秋行，阻止他扑上来将宁礽撕个稀碎——那应该是何言过。
在他们的正下方，是人做鸟散各自逃亡，尸横遍野火海滚烫，漫山遍野的山荷花被烧成灰烬，千年树木也在火光中化作飞灰。
炭状的尸体胡乱堆积，不知是海底腥臭可怖的魔怪，还是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就算让他们破碎的肢体自己去寻找原本躯干，恐怕也找不到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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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鼎发出耀眼光芒，巨大吸力使得檀盈险些拿不住。
在空中纠缠的邪祟血煞猛然停止，尽数被吸入九州鼎中！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切声响快速恢复，好似一步步走向沸腾的油锅，里面在炸带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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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冥中，檀盈忽然想起金沙楼里，假扮成辰啸的辰往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你还真把何秋行当救命恩人了？若不是你的狐丹可以剔出失控的血煞，何秋行救你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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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盈只觉得好吵。
他放下宁礽抬手成光盾，护住从云岁桉身边闪开，如流星坠落向的何秋行。
唐刀却闻与光盾相撞的声音尖锐刺耳，唐刀却闻不断吸收何秋行身上的血煞再放出，引得天地间出现更多邪物。
檀盈一时间有些迷茫：“如果……何秋行死了。”
那他就能很听话，不会只围着宁礽这小鬼头一个人转，也不用去忍受压制血煞的痛苦。
但是……
“但是那是何秋行。是我喜欢了三千年的何秋行，是我在王母娘娘的邓林中，只见一眼便喜欢上的何秋行……”
“何秋行得活着呀。”
“何秋行活着不能再被千夫所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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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行手持唐刀却闻继续下压，在于光盾的较量中却闻的表面竟然爬满像干涸大地一样的纹路，看上去即将碎掉！
“檀盈……姐姐……”
宁礽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懵懵醒来，细弱蚊咛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檀盈从暴虐的想法中拉回来。
檀盈垂眸，一手与何秋行艰难对峙，嘴上柔声道：“小鬼，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了什么，人要活着，活着呀，才有念想。”
周围的金光过于刺眼，宁礽现在还未恢复清明，什么也看不清，檀盈的面影在他眼中一场模糊。
但宁礽还是通过檀盈那根温润洁白的玉兰簪子认出了他。
那根簪子是平瑞二十七年春，何秋行雕刻出来给自己的。
可惜自己不是好坏，嫌其太素，去烟柳画桥时随手又转送给檀盈的——自此，檀盈便日日带着他。
缠在白玉簪两头的柔蓝发带垂落下来，扫弄着宁礽的面颊。
宁礽不知檀盈词话这是何意，但还是十分信任地应道：“好……”
檀盈笑了，从未如此坦率释怀：“平瑞十四年我是故意跳到坑里的。”
檀盈转过身，背对着豆砚山。
此刻，只剩一条尾巴的九尾狐妖，竟充满九重云霄之上才有的神性。
他有点儿难过有点儿伤心，自我嘲笑了一下，垂眸看向晕厥的宁礽，小声道：“……宁礽，我喜欢何秋行，也喜欢他眼中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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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光盾成球，即使快要破碎，依旧牢牢罩住里面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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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灵力相冲过于强大，云岁桉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檀盈抬头，异常冷静：“少主，介白辰往那边形势不妙。”
云岁桉一怔，檀盈这是在让他离开这里，他一下子就知道檀盈要干什么：“檀盈，你……”
檀盈摇摇头，轻轻放下宁礽，简单整理了衣衫，目光投向何秋行时，悄然化为女相。
这次，她的鬓发上没有那些珠玉宝翠，唯有那柄白玉簪。
何秋行面颊上爬满可怖的黑色咒文，他双眸清澈如旧，但涣散迷蒙。
何秋行眼角飘出黑色碎光，融到更为明亮的金光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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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檀盈娇艳动人的双眸，眷恋地端详着何秋行冷遂的眉眼。
一滴清泪从檀盈眼角滑落。
檀盈委身跪下，拱手于地，前额贴手背，轻声道：“多谢仙君三千年救命之恩。奈何此身无所有，便用这性命来回报吧。”
檀盈起身，手中的长剑瞬间缩小成匕长，生生刺进胸口狐丹之处外剜，大口鲜血从她的唇齿间挣涌而出！
她另一手轻轻落在光盾上，光盾立刻如水中涟漪那样荡开几圈波纹。
远远看上去，她像是在描摹爱人的眉眼。
“何秋行，西王母邓林缘悭一面……我从三千年前就喜欢你了……”
“平瑞十四年的秋天，我是故意跳近坑里，等你来救我的。”
带血的狐丹自如地穿过光盾，檀盈颤抖地捏住它，慢慢送向何秋行眉间。
霎时，带血狐丹融化在何秋行眉宇间，天地上下变得无比黑暗！
就连如离火燃烧的剜心剔骨阵都黯然失色，整个尘世中只有檀盈手上那颗不起眼的金丹发出细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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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顷灼目光波荡漾而出，从新给天地渡上色彩！
时间自此重新涌动，剜心剔骨阵上的火光重新流转，刀剑相撞的铿锵声不绝入耳。
何秋行身上纠结缠绕的黑色血煞被重新压回体内，梵文尽数消失露出冷白的皮肤，眼角飘出的缕缕碎光逐渐净化成纯洁的白色碎片。
此刻，唐刀却闻裂成数半，檀盈也终于探过光盾，触碰到对面那人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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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闭上眼，却能看到千年前，邓林枯井涌白泉，桃花雪泼泼洒洒，像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告别。
“人生有四大幸事……”
“奈何江边潮已平，醉浓意阑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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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死鸣故里，狐死比首丘。
弥留之际，檀盈却努力朝向何秋行的方向。
天还没有亮起来，而这世间的云阶月地，她最终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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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岁桉在半空住截住将要崩溃的何言过。
何言过眼睁睁地看着檀盈像是断线傀偶一般落倒。
她头上的白玉簪从发丝间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三截，和发带绞做一团，灰扑扑的。
万籁俱寂，九洲鼎吸入最后一丝血煞后消散光芒。
半空中的何秋行恢复神智，他似乎不太清楚适才发生了什么，但当他看清周围事物后立刻俯冲下来：“檀盈！”
可惜，他没有握住檀盈垂落的双手，眼看着它砸在地上又弹起。
刺眼的白光乍现，檀盈幻化成一只白狐，她的尾巴先是九条，光芒一闪出现了只有一条的虚影，再一晃，最后一条那条尾巴化成光影，风一吹就消失不见。
在光芒消散时，这只九尾狐瞳中的光彩，也暗淡下来。
她最终又卧在宁礽怀里。
何秋行恍惚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很多年前朝深坑中看的那一眼。
在平瑞十四年的秋天。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豆砚山·第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