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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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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关，本该祥和喜庆的长安城，此时却笼着一片愁云。
历经三朝的陆太傅外通敌国，内扰朝政，满门上下被判流放岭北。
“那岭北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瘴气重重的，到了那种地方，也不知道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有几天活头。”熙熙攘攘的茶馆里不知是谁先起了头。
“那也是他们活该。”一男子重重按下酒樽，“这桩案子可是徐尚书令亲自审的，他们陆家外通夏国，残害燕小将军，要我说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燕轻斓垂眸静静听着楼下沸腾议论人声，端起酒杯抿了口果酒，果酒清冽清香，可她还是呛到了，捂嘴咳得眼眶通红，沁出几滴泪。
“姑娘，您别喝了，我们回去吧。”身后侍女品竹连忙上前，“这些人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燕轻斓丢下酒杯，苍白的小脸上嵌着一双圆圆杏眼，此刻蒙着层水雾，额间生了粒米粒大小的娇艳红痣。
“我和父亲从来就不信陆家会通敌，也不信他们会杀我阿兄。”燕轻斓攥紧拳头，压低声说道。
可这又能如何？如今前朝后宫是徐氏兄妹的一言堂，他们燕家今日若是不肯相信，明日按叛国罪论处的就该是他们燕家。
品竹担忧地望着燕轻斓，轻声说道：“姑娘您已经命人暗中跟随陆家兄妹几人，定会护他们性命无虞的。”
燕轻斓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她抬头看向窗外，“总有一日，我要替阿兄杀了他们。”
只有看到徐氏兄妹的鲜血喷溅在她眼前，她才觉得痛快。
透过朦胧灼目的日光，燕轻斓忽地看到了一人。
那人身形瘦削，往日如苍松劲柏挺直的腰杆弯了下去，墨发垂落，遮住了他半张如玉容颜，只露出那双平静隐忍的墨色眼眸。
“不愧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这写的一手锦绣文章的手斟的酒也是格外醇香。”安乐公主轻笑，转头看向刻意垂首不看自己的陆怀明，抬手擒住他的下颔，迫使他抬头正视自己，“躲什么？这不是你自己求来的吗？”
陆怀明薄唇紧抿，余光瞥见对面楼站着的人，小姑娘裹着一袭素白大氅，毛绒绒的兔毛簇拥着她的小脸，一双常弯起含笑的杏眸此刻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陆怀明手里拎着的酒壶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液溅了他和安乐公主一身。
一颗心好像被人狠狠攥着，紧的他喘不上气。
安乐嫌恶皱眉，甩手将人松开，失了兴趣地起身下楼。
陆怀明几乎是逃避地蹲下身子，捡拾着地上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指尖他也不觉。
还是他身边的小厮顺应赶来将人扶起，陆怀明不敢再看窗外，便哑着声音问道：“你看看，对面那层楼里是不是有人站着。”
顺应疑惑看过去，那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顺应摇头，“公子，那儿并没有人。”
燕轻斓一路出神地回到燕府，刚踏进府门，她的大姐姐燕轻语便捧着一小盅梨汤迎了出来。
“呦呦你又去哪了，快过来喝口梨汤暖暖身子。你身子向来不好，前几日又——罢了。”燕轻语叹了口气，收住话不再说。
燕轻斓勾起唇，笑盈盈地接过那盅梨汤，在燕轻语的注视下喝了个干净。
“姐姐，父亲在哪，我有话要问他。”
燕轻语朝书房的房间指了指，“你快些过去吧，一刻钟前三妹也去寻了父亲，你过去劝劝也好。”
燕轻斓点头，绕过影壁，快步朝书房走去。
才到书房门口，燕轻斓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执声。
“你一个女子，如何能上阵杀敌！”
“窈儿，莫再胡闹了。”
燕轻斓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静静地等了半晌。
许久，内里声音才平息下来，书房的门也被人啪地自里面推开，燕轻窈带着一股风冲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和燕轻斓擦肩而过。
自兄长死后，燕府便只剩她们姐妹三人了。
燕轻斓敛去眸中神色，含笑踏进书房，绕到燕将军身后熟稔地捏起肩。
阿兄没了，燕府无人不心痛。可她不能再伤心了，更不能像大姐姐一样没日没夜地掉眼泪，她得替阿兄撑着燕家。
“呦呦，你三妹妹又想去北境了。”许久，燕将军揉着眉心说道，“她想代替你阿兄驻守北境。”
“可是那风大雪大，边上就是夏国，我又如何能放心她一个姑娘去那种地方。”
燕轻斓垂下眸子，她其实知道三妹妹为什么执意要去北境，因为燕家已经没有男子了，除了父亲。
“父亲已经决定好了吗？”燕轻斓问。
燕将军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宣和没了，北境将士群龙无首，我不能坐视不管。”
“无论是为了大周，还是为了我们燕家。”
即便知道那是条十死无生的末路，他也得往上走。
燕轻斓眨了眨眼睛，一直悬在她心头的决定落了下来。
“父亲，我今日在春景楼看到陆家大哥哥了，他和安乐公主在一处。”燕轻斓说道。
燕将军皱眉，“那安乐公主不是善类，长寻怎么会在那？”
“陆太傅通敌，陆家原本该判斩首的，如今只是流放，想来也有安乐公主的一份力在里面。”燕轻斓改捏肩为捶肩，不轻不重地捶起肩膀。
燕将军脸色难看的紧，那安乐公主是当今圣上胞妹，早些年虽有驸马，可两人貌合神离，如今这公主府里住的全是各色年轻貌美的男子。
“不行，我要去将长寻带出来。”燕将军当即拍案说道。
燕轻斓按住他的肩膀，道：“父亲打算怎么做？是要去御前状告安乐公主蓄养面首？还是说她私藏钦犯？”
“无论哪个，只要让人知道陆家还有人留在长安，陆家大哥哥就是死罪。”
陆怀明身份敏感，她不得不再谨慎，再小心。
燕将军一瞬间似被人抽干了力气，重重坐了下来，阖上眸子不再言语。
燕陆两家是世交，往年在长安城里也都是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可如今他燕家丧子，陆家最成器的孩子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境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