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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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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冬季时下了一场厚厚的雪,因天气太冷,书院提早放了假,于繁无事可忙,便买了许多食物储存,开始过着不怎么出门的日子。
关赋经常来,有时候两三日都待在这,两人同吃同睡,时光倒也过得清闲。因关赋中了解元,关府的生活好了些,关赋的画价格也卖的高了些,倒不用让他再四处去工作。
年关将近,关赋看着穿着棉大衣半躺在床上的于繁道:“于繁,过年夜去我家好不好?”
于繁怔了怔,嘴角勉力扯出一个笑容,“关赋,我们在一起已经是对不起你母亲,若再面对她,我……”
关赋叹口气,走过来拥他入怀。
“我终究是夫子,而你是我的学生,我们这样,已是败坏伦理道德。”他抬头对他笑笑,“若是你母亲知晓,也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犹豫不决的吗?”
“嗯,有其中的成分。”于繁放松心情窝在他怀中,手指缠上他的手指,“这也是我的道德底线。我不希望触犯谁!况且,这种事,本来就是我的错。”
关赋皱眉,“你没有错。”
于繁听后微笑,“这个不重要。反正有你陪伴一段时日,我已经很满足了。关赋,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他看着他,露着殷殷的笑脸,像是在期盼着他的点头。
关赋这头却无论如何都点不下去,只觉得一想到日后要分开,心房便会痛楚得难受。
可是他们无可奈何。
现在容身的黑暗,像是山谷中的一面背阴处,此刻虽清凉,虽无人看到,但太阳终究会移过来,而他们的一切,也会在人前暴露的清清楚楚,再没有半点遮掩。
所以他们必须,在光明来临之前分散,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时日过的快,特别是在甜蜜的时候。春闱的日期还有两三个月就来临,书院的学子们学习也更为刻苦,常常看书看到半夜,第二天天未亮又起了床。
关赋读书也是辛苦,于繁看了暗暗心疼,却也只能教予他们更多的知识。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有些晚,雪也寥落的下过两三场。
这一日于繁收拾好课本,便跟关赋出了书院。
“我娘早上说今天冬至,叫你过去吃饭。”
“需要买什么东西么?”
“不用,人过去就行了。”
路上行人不少,两人不能挨的太近,不能牵着手,连笑容都有些模糊的疏离。谈话没有再进行下去,两人到了关府,管家照例客客气气的请了于繁进去,大堂内摆了一大桌菜,关老夫人却没有在那,不知去了哪。
关赋向旁边的管家询问,得知是去了祖祠后,便带着于繁一起走去。
关府的园子虽大,却怏怏的没有生气。于繁看着地上的枯草,心头突然掠过一阵不安。他停下脚步,脸色苍白,笑容也有些勉强,“关赋,这天本是要祭祀祖先,我是外人,还是不跟你一起去了。我先去你的卧房待一会,等下好了再叫我吧。”
关赋看到四周没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是一片冰凉。“夫子,您觉得冷么?”
“嗯。”他笑笑,“你去吧,我等你来。”
“好。”
脸上的温热离了去,于繁突然就觉全身更为寒冷。
关赋渐行渐远,慢慢在拐角处隐没了,地上徒留下两行脚印。
在一起已经将近三年,他长高了长大了,臂膀更为有力了,面容显得更为沉稳了。这一切,也代表着,离别的时日也近了吧?
于繁叹口气,去了关赋的卧房。
他的房间不算小,墙壁上都挂满了画。大多是这两三年内画的,有四季分明,有雨雪雷电,有各色的花朵,有峥嵘的古树,也有……于繁。
站着的、坐着的、侧卧的,脸上带着笑的,神色认真的,闭目沉思的……许多许多,从睡梦中睁开眼,就能清楚的看到。
记得很多时候,关赋总抱着他凝目说:“于繁,你没有在的时候,我总是看着这些画,才能缓解心内的相思。”
他的语气像是戏谑,却另有一种真情含入其中。于繁总是假装听不懂里面的痴意,仅以微笑或无关紧要的话题避开一切。
这屋内能回忆的东西跟于繁那间小屋一样的多。于繁来这来的频繁,有时候他在睡觉,关赋就坐在案前温书,等夕阳折射入屋,他就会走到床边亲他的唇,看着他睁眼醒来,脸上的笑容极尽温柔。
于繁回想往事想的沉迷,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他抿了抿唇,开口唤道:“老夫人。”
关老夫人走过来,摸索着在桌边坐下,语气沉稳有力,“于夫子,你也坐。”
于繁落了座,关老夫人道:“赋儿正在祭祀先祖,所以可能过一会儿再来。于夫子,过了年关便到了春闱之期,赋儿劳你眷顾,潜心苦读,老身一直感恩在怀。”
“老夫人过誉了。”
关老夫人微微笑了笑,平日堆积在脸上的威严散了许多,倒多了一层慈祥。“老身等了二十多年,等的就是那一刻。如果能等到,当真是死也瞑目。于夫子,想必你也知晓关家的往事罢?若赋儿能高中状元,那这关府又能恢复到当初的繁华。亡夫地下有知,应会高兴的很吧。”
她说到此处,眼中含了泪花,显然是激动至极。
于繁看着她苍老的脸,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关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继续道:“于夫子,只是老身没有想到,中途会出你这么个变故。”
于繁一惊,心房紧缩。
关老夫人语气低下来,“所以于夫子,老身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于繁知道,关家大堂上那块匾额,写的是“无违”。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于繁知道,关家祖上是望族,行到他这一代,只留他一脉。
于繁知道,关老夫人毕生的期盼,便是关家能重显富贵,开枝散叶。
而这一切,都寄予在关赋身上。
所以关老夫人说:“于夫子,你跟赋儿……分开吧?”
于繁侧着脸,看着窗外飘落的片片雪花,点头说:“好。”
时间是两年七个月零三天,从告白到在一起依靠取暖的全部时日。于繁坐在床边等关赋进来,抬头看到他一脸的死寂,微微笑了笑。
“嘿,都知道了?”
关赋抿唇,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于繁抱着膝盖,看着他的眼中盛满了笑意。“家中菜买了许多,也许我一个人吃不完,屋顶有些漏雨,木柜我也不会做,床也有些摇晃……嘿嘿,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关赋,看在我还是你夫子的份上,你偶尔会来帮忙吗?”
他声音清亮轻快,不同于平日的低沉,关赋听在耳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于繁看他不说话,也沉默下来,只是脸上的笑意还没散,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过了许久两人都没有丝毫动作,直到黑夜来临,屋内暗的只能隐约的看到对方的身影。关赋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寻了他的唇吻上去,激烈的近乎于蛮横。
于繁慢慢回应,两人的心都好像已冻结成冰,再狠狠的击溃成为碎片,万劫不复般的丢弃在那里,无人看顾。
喘息声在屋内慢慢响起,重的充斥着整个耳膜。身体也仿佛只有靠近温暖的本能,不断摩擦,不断摸索,不断重叠。
许久以后,于繁笑着说:“关赋。”
“嗯。”
“你记得么?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嗯。”
“其实我当时就想回答了,我对你那么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于繁,我第一次听你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