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烛》桑玠

9、梦蕴09

　　这昏天暗地的三天结束后的一大清早，陆硝准时出现在了余梦菱家门口。

　　余梦菱知道他会来接梁蕴，早早准备了三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谢谢，你辛苦了。”
　　陆硝在餐桌边落了座，对着香喷喷的面条双手合十后，用一种老父亲看女儿的心疼表情看着她，“各种意义上都。”

　　余梦菱看了一眼身边神清气爽、通体舒畅的梁蕴，朝陆硝投去了一个泪目的眼神。

　　陆硝说：“我知道他不做人，但也没想到他会不做人到这种程度……三天三夜都不让你休息，他真的太过分了，你又不像他一样是个妖，你可是个普通人啊！”

　　余梦菱用筷子搅了下碗里的面，感受着依旧在隐隐作痛的腰背，轻叹了一口气：“不提也罢。”

　　陆硝放下筷子，义愤填膺：“梁蕴，你能不能对你喜欢的女孩子好一点？”

　　梁蕴头也不抬：“我对她还不好？我恨不得一下子缠她七天七夜不让她下床。”
　　余梦菱：“……”

　　她要的才不是这种“好”好吗！！！

　　陆硝苦大仇深地看着他：“喜欢她就是懂得来日方长，凡事不要急于一时。”

　　梁蕴这时终于抬头瞥了他一眼，用一种十分嫌弃的语气幽幽来了句：“不急于一时的结果，就是直到现在你还是条单身狗。”

　　陆硝：“……”
　　栓q！真的会谢！犬妖真的有被冒犯到噢！而且你自己不也才刚刚脱单三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眼见陆硝脸色发青，梁蕴喝了一口汤，更用力地捅了他一刀：“你老僧入定，最后喜欢的人跟别人跑了，你可别来找我哭。”

　　余梦菱自从昨晚听到梁蕴提及陆硝喜欢男人之后，就被勾起了好奇心。这时索性也放下筷子，托着腮帮，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陆硝：“陆硝，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个年轻的小演员，之前来给梁蕴的新歌当MV男主角。”陆硝叹了口气，“他很善良温柔、待谁都很友善和气……但我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很是不解：“为什么？”

　　如今时代发达、民风开放，公众的接受度都很高，性别早已不是情感方面值得担忧的问题；要说社会地位和钱财，陆硝跟着梁蕴在人界也是衣食无忧，完全能够舒舒服服地生存下去。
　　所以在她看来，陆硝完全可以尽情地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他只是个普通人类，不是妖怪。”陆硝的神色愈加黯淡，“我也不确定他的性向，更不确定他能否接受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梁蕴这样幸运地遇到你，可以真心爱他并接受他的全部的。”

　　余梦菱这时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陆硝的肩膀：“其实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他不能接受呢？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不能接受，你也可以消除他的记忆，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结局。”

　　梁蕴早就已经知道陆硝的顾虑，听完余梦菱的这些话，他也开了口：“我早就已经劝过他了，不尝试永远不知道结果。为爱勇敢一搏，无论输赢都没有遗憾，有何不好？”

　　他们身为妖怪，本就长生不老。如果要一直像陆硝这样保持理性，事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因为那个可能不好的结局不愿意迈出第一步，那么永远都不可能点亮这原本就无尽的一生。

　　“我知道你担心你喜欢的人不能接受你，也担心一旦你们开始了这段关系，他就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平凡普通的人生了。但是，这个选择的权利应该交给他，而不是由你来替他擅自决定。”
　　余梦菱笑看着陆硝，目露鼓励：“陆硝，我从没有想过我会遇见梁蕴和你、还有理理他们。但我知道，一旦遇见了，我就一定要伸手抓住我想要的。如果错过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还有，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帮助我和梁蕴。作为你的朋友，我也愿意为了你的爱情拼尽全力。”

　　梁蕴耸了耸肩，果断妇唱夫随：“我都听她的，她要我怎么帮我就怎么帮。而且我也想早点把你踢出去，省得你每天盯着我叨叨叨。”

　　屋子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等陆硝吃完了碗里的面，他抬起脸，目光已然和方才有了些许不同：“今天没有给你安排很多活，只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地点也在老地方，你自己能搞定么？”

　　梁蕴抹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准你放假到明天……还是你也需要三天？”

　　陆硝翻了个白眼：“……我可不像你那么丧心病狂。”

　　余梦菱双手握拳，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哟！”

　　陆硝笑着点了点头。

　　等陆硝走后，梁蕴把要去上班的余梦菱送到门口，在玄关抓着她依依不舍地做了十分钟都没能结束的吻别。

　　就在余梦菱被他吻得浑身都开始泛起燥热时，终于忍无可忍地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赤红着脸叫他的名字：“梁蕴！”

　　梁蕴挑了下眉，目露满分遗憾：“那只能等晚上回来再继续了。”

　　“继续你个鬼！”
　　回答他的是余梦菱恼羞成怒的关门声。

　　-

　　余梦菱一走，梁蕴就恢复了平日里那张冷冰冰的臭脸。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而后径直大步走向了阳台。

　　可怜鸟妖那帮小妖怪们整整三天三夜都在外头餐风饮露，好不容易今天终于能够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儿，就看到大妖怪出现了。

　　鸟妖理理这三天都饿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头晕眼花着，一看到他走进来的时候，差点儿眼一黑当场就去了。

　　毕竟只有妖怪才能够感知到妖怪身上的妖力，所以哪怕梁蕴此刻化的是人型，他身上汹涌澎湃且势不可挡的妖力依然能够一秒震慑到方圆百里的所有妖怪。

　　刚刚还叽叽喳喳地在讨论晚上要和余梦菱好好撒撒娇、讨些吃食的众小妖们瞬间歇菜，焉了吧唧地纷纷躲藏了起来。

　　仙人掌妖杵在最靠近阳台门的地方，首当其冲躲都没地儿躲，只能硬着头皮看向面无表情的梁蕴，磕磕巴巴地问他：“梁，梁蕴先生，请问你找我们有……”

　　“我不找你们。”梁蕴的目光在整个阳台凌厉地一扫，看上去并无几分耐心，“我找那只鸟。”

　　“那只鸟”此刻正哆哆嗦嗦地躲在洗衣机后面的角落里装死，听到梁蕴cue它的时候，已经濒临口吐白沫的边缘。

　　草泥马！它都已经出去躲了整整三天三夜了，都让大妖怪吃得那么尽兴了！大妖怪踏马为啥还不想让它好过！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听到梁蕴的问话，其他小妖们都很讲义气，没有一点儿要出卖朋友的意思，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不语。

　　梁蕴的额头青筋迭起：“我不是要吃它。”

　　听到这话，挤在鸟妖旁边的壁虎妖抡起小掌就朝着鸟妖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

　　鸟妖刚刚都被吓得直接失去意识了，被这一巴掌扇醒后，还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天堂，叽里呱啦地扑棱着翅膀乱叫：“草！我死了吗！我是怎么死的！是被红烧的还是清蒸的啊！！”

　　听到动静，梁蕴挑了下眉，大长腿一迈就走到洗衣机旁，伸手捏住鸟妖的后脖颈将它麻利地提溜了起来。

　　鸟妖被他提在手心，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俊脸看了几秒，瞬间叫得更加凄惨：“啊啊啊大妖饶命，大妖饶命啊！看在我为你和菱菱打了好几次助攻的份儿上，给我留个全……”

　　“我都说了我不吃你，我只是有话要问你。”梁蕴低垂眼眸看着它，“但是你要是再多比比两句浪费我的时间……”

　　望着那双慢慢要往蛇瞳转变的眼眸，鸟妖浑身一激灵，瞬间像哑了似的噤了声。

　　梁蕴开门见山：“那个姓尤的、之前欺骗她感情的孬种现在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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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梦菱虽然浑身哪里都痛，但人一到公司，还是十分专业地对着电脑认真干活。

　　临近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她将邮件发送出去，长吁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地开始盘算等会回家路上要去超市买哪些梁蕴爱吃的食材晚上做给他吃。

　　虽然感觉给他吃得越好，她自己就死得越惨，但比起被他疼爱得死去活来，她好像还是更在乎他每天能够吃得开心。

　　就这么盘算了片刻，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正在被谁注视着，那道目光如炬，再看下去快要把她的脑门给烧穿了。

　　她狐疑地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了下，最后居然发现了座位左前方的窗户外，正立着一道无比熟悉的小小身影。

　　是鸟妖理理。

　　余梦菱神情一肃，瞬间从椅子上起了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办公室。

　　“理理。”她一路小跑到了办公楼外，引着鸟妖走到停车场入口附近一个鲜少有人经过的仓库门口，“出什么事了吗？”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鸟妖绝对不可能在她还没到家之前非要先来这里找她。

　　鸟妖扑棱着翅膀，神色躲闪，欲言又止。

　　“你来都来了，还不肯说吗？”她细细观察着鸟妖的脸色，“……难道是梁蕴？”

　　“……菱菱，虽然大妖威胁我，说我如果给你通风报信就把我煮了吃了……”鸟妖声泪俱下地对她说，“但我这条贱命不要也罢，我就是不想看到你难过伤心……”

　　余梦菱连忙温柔地安慰它：“理理，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他就绝对不会也不敢动你。”

　　鸟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的嘛……”

　　“你要相信我，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鸟妖随即顶着一副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表情，将梁蕴早上问它要了尤晋公司地址和家庭地址这件事向她全盘托出。

　　“我告诉他之后我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所以今天一整天我一直都远远跟着他……他下午拍完杂志封面之后先去尤晋公司堵人没堵到，然后刚才出发去尤晋家里了……我不确定尤晋现在人在不在家里，只是想想实在害怕，所以就先来告诉你了……”

　　“我以前在妖界虽然没亲眼见识过大妖是怎么对付仇人的，但是有亲眼见过的妖怪跟我说，看完他是怎么对待仇人的之后，它们几宿几宿地睡不着，半夜都会惊醒过来害怕得直发抖……”

　　“那可是真正的噩梦……”

　　余梦菱听到一半脸就白了，等听完全部经过，她转头就跑：“走，我们现在就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