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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三十一章、

      婚礼过后数日,姜晏晏都不曾在人前露过面,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的是学校辅导员。

      第一门专业选修课的考试成绩已被录入系统,成绩表上姜晏晏一栏的空缺引起工作敬业的辅导员的关注,电话随即挂到本人手机上,在重复收到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后,又拨打到家庭联系人那里。

      李寄年在一天早会上接到这通电话。

      他去到会议室外,敷衍而不失礼貌地回复完毕,挂断电话的同时叹了口气。

      集团危机尚未完全解除,这些天事务繁忙得堪称千头万绪,却直觉没有一样会比得上姜晏晏的相关事宜更加烫手山芋,李寄年几乎能想象得出稍后虞珩收到汇报时的沉冷反应。

      从虞彦庭与姜晏晏当众宣布缔结婚姻契约至今,除去有条不紊地在处理集团事务外,外人未能从虞珩身上捕捉到更多外露的情绪状态。

      但这并不意味着其情绪的绝对稳定。

      事实上老板持续多日引而不发的低气压已经令第一秘书李寄年的神经系统触发出一种自我保护性质的麻木不堪。外人眼中虞珩依旧在维持高水准的运转,出差,谈判,会晤,决策,每一件事项看上去都处理得与常日无异,唯有每日近身接触的寥寥几人能感知出那副冷静皮囊下隐藏的暗涌,他的日均睡眠时间极短,且行事愈发独断,像是隐隐有一条线已被撕扯拉抻至极限,只待轻轻一触的骇人爆发。

      起初李寄年还曾怀疑那或许出自于家族长辈连日多番游说的联姻施压。

      迟迟悬而未决的集团困境拖到现今,几乎已称得上穷途末路,然而随着希望反复起伏破灭,李寄年瞠目察觉背后最大的阻碍力量竟来自于外祖父罗济明。这位长辈在尽可能掐断任何一种用以解决问题的办法,其目的从李寄年旁听到的祖孙二人不欢而散的零星对话来看,几乎可以确定与联姻有关。罗济明在以一种近乎阳谋的手段逼迫虞珩如当年虞锋一般妥协,且随时间推移愈发有种变本加厉的强硬,简直就像是急不可耐一般在催促虞珩尽快完婚。

      至于他的老板,却反应始终异常漠然。

      在这桩关乎集团乃至个人未来境遇的抉择里,虞珩除去不曾表现出丝毫退让态度外,其本人甚至对事情走向似乎并不意外,对此李寄年完全无法理解,就像他也难以理解罗济明缘何会在危急关头如此反戈相向,执着于逼迫长外孙与人闪婚联姻一般。

      李寄年只能隐约猜测那或许牵涉到虞家内事。事实上,近期与之同时发生变动的虞家内事远不止这一桩。

      就在婚礼结束第二天,一桩与虞家二公子个人自有医药企业相关的合同纠纷案件,便被以一纸起诉书的形式递交到了虞彦庭面前。个中详情似乎与货款清偿有关,但大约是婚礼余波尚未散去,又或是背后有人在着意淡化,案件本身并未引发太多外界波澜。

      与此同时,早在虞家两个年轻人自主缔结婚姻契约的当晚,李寄年即被派遣执行数项任务,表面看上去大都是公事,不仅涉及集团内外多家医院与医学研究中心的变动监控,还涉及近两年集团某些财务与人力状况的深度筛查,然而李寄年很快便察觉其中大部分任务都仿佛与姜晏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其中至为紧迫的一项则是对身在国外的琼斯医生的追踪,这位姜晏晏的前任主治医师不知为何突然被虞珩提起,目的则是勒令李寄年在短时间内秘密查明其做过的所有“可能会导致犯罪”的个人阴私。

      这执行起来并不简单。

      李寄年不明所以,但仍然为此忙得头昏脑涨。虽被指派了人手帮忙,但境外追踪本就不易,何况还要求行事隐秘。然而虞珩对此事关注度极高,李寄年一度被敦促到心态崩溃,才最终得以在虞彦庭与姜晏晏婚礼举行的当晚,将内容以信件形式呈交到虞珩手上。

      对于此事的后续进展,李寄年不再是主要参与人。但他仍能模糊感知出虞珩此举像是希望琼斯医生的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只是由于缺乏更多信息,李寄年不能再做出更多解读。近日他跟随在老板身侧,工作强度与压力远超以往,早已疲惫不堪,原指望这种情形会随时间有所缓解,但很快便痛苦又清醒地意识到,至少在短时间内,虞珩的动作还远未结束。

      ——就在婚礼当天,包括季鸣在内的数名安保人员曾依照雇主命令移动至西边一处别墅附近予以监视。那是虞家的一处私产,如今登记在虞彦庭名下,当晚虞彦庭与姜晏晏在婚礼结束后相携返回此处,自那之后两人再未有过离开痕迹。直到前几日莲江市暴雨,黄昏之时突然有几辆车子快速驶离庭院,并直奔不同方向而去,季鸣等人随即跟上,却最终在雨幕中被甩脱,等到奉令再返回别墅前决定破门而入,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这件事不为外人所知,但并未刻意避讳李寄年。

      他很快得知此事,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毫无疑问姜晏晏突然不告而婚的行为令人措手不及,且随之而来集团内部由上而下的低气压弥漫已久,但木已成舟,从李寄年的角度出发,他也实在不能把握到老板近期种种行事的准确用意。

      早会结束后,李寄年跟随进入办公室。在将公务一一请示,并依次得到答复后,最后一件事,终于将姜晏晏学校辅导员的致电内容转达到虞珩面前。

      汇报过程中他握着记事簿始终不曾抬头,只余光瞥见不远外腕骨分明,签字的动作缓停下来,片刻不动。当天莲江市天气阴沉多云,映得室内黯淡无光,半晌才听见虞珩的低冷回应:“转告给虞彦庭,叫他处理。”

      李寄年应了一声。

      他退步离开办公室,不敢多问一句为何要经由他一介外人迂回向亲生兄弟传达事宜。没过多久电话即接通,李寄年在挂断后再度返回办公室,除去汇报已转达完毕的结果以外,还请示了其他安排:“二公子希望明天中午单独与您见一面,并且会面地点由他来决定。”

      一阵沉寂过后,他听到老板的回复:“可以。”

      次日的莲江市依旧潮湿闷热。

      连续多日的低矮厚重云层压得人透不过气,虞彦庭定下的私人会馆内部却凉爽如秋。他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一刻钟,踏入私密会客室的时候,虞珩已经坐定。

      服务生静悄退去,室内只余下兄弟二人。

      脱掉外衣的虞彦庭明显削瘦,黑色丝质长袖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如雪,他将袖管挽起,露出吊过点滴后青紫针孔的手背,同时弯起唇角向兄长笑了笑:“路上花了点时间,用来确认不会叫人追踪到我的来时轨迹,所以晚到了一些,哥应该是不会介意的,是吧?”

      虞珩未有回应。

      他坐在对面,脸色比漠然更甚。虞彦庭像是不以为意,又说:“姜晏晏的病假条我已经叫人送去给学校,辅导员表示理解,后面的考试可以先不用再去。”

      “找我什么事。”

      虞彦庭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半晌没接话,只慢条斯理撇了撇青菜上的肉粒,吃进嘴里后才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餐桌指了指自己。

      “哥,你好好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急需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如果你需要医生,可以自行就诊。”

      “也包括基因缺陷病的治疗吗?”

      “只要诊费到位,陈德民应该不介意多接诊一名病人。”

      “哥。”

      虞彦庭声音慢慢转冷:“这世上只有琼斯治得好我的病。”

      “据我所知,这一年来你应该没有跟他断过联络。”

      “哥。”

      虞彦庭脸上终于失去所有笑意。

      “我跟琼斯现在同时被官司缠身限制出境,他不能来莲江市,我也迟迟不能去到国外接受手术,是谁突然在背地里动的手,你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吗?”

      虞珩平静看着他。

      “拿不出凭证的话最好不要贸然说出口。”

      室内陡然陷入一片寂冷。

      虞彦庭死死盯着对面,眼底晦暗涌动,如一片危险深渊。半晌,他突然又展颜一笑,重新拿起筷子,语气如常地叫了声“哥”。

      “我知道你最近过得挺不舒服。姜晏晏被我藏去了哪里,你费尽手段跟踪也没找到,还有外公拿集团危机的事逼迫你结婚断绝念想,可想而知,今天你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

      “但想必你也不会不清楚,哥,造成如今这种局面,只因为是你做下不该做的事在先。一家人已经对峙这么长时间,总该到了结束的时候,只要你肯顺利放我跟琼斯会合,接受手术,外公逼着你联姻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发生。从今往后,大家一切如旧,你说好不好?”

      虞珩淡淡看着他。

      “不然你想要怎么办呢?”

      虞彦庭的声音变得空洞:“难不成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毁掉爸爸苦心筹谋多年的计划,逼着你唯一的亲生弟弟在两个月内病死吗?”

      虞珩始终不曾回应。

      他如同一尊神明像,静默得一动不动。

      窗外枝梢轻拂,疑有风雨平地搅起,半天听见虞彦庭低声又说:“哥,爸妈如今已经不在,外公又上了年岁,你跟我,我们两个,本来才该是最亲的亲人。”

      “这些年你对待族人的时候,没有一回不是慷慨并且坚定维护,事事都在以家族为优先考虑,现如今到了我这里,你唯一的亲生兄弟只是在要求同等一样的待遇,很过分吗?”

      “咱们家供养一个原本就不该出生的外人将近二十年,衣食住行无有不应,就算是偿还,也早该足够。更何况当年,翁澜作为亲生母亲都已经答应。这本来就该是一件顺利结成的事,却只因为你一个人犯下不该犯的错,就要我拿性命去承担后果。”虞彦庭眼底猝然泛起一片猩红,话语却仍旧轻轻地,如同绝望下最后的控诉,“小时候你答应过我的话,还有妈妈临走前,你答应过她的话,可都不是这么说的。”

      多年前冬夜的那场事故,虞珩从云阙三号院匆匆赶到医院时已过凌晨。虞锋出差未归,只有年少的虞彦庭一人守在母亲病床前,见他推门进入,站起叫了声哥。

      那是刚过弱冠之年的虞彦庭第一次直面亲人的死亡,话音犹带颤意,透出恐惧与迷茫。虞珩路上已听人讲过一遍有关姜晏晏那盆冰水酿成的意外灾祸,内心波动剧烈,面上竭力不动声色。他无声拍了拍胞弟的肩膀,身后罗孟君已低弱出声,示意虞彦庭在内的所有人先离开,只叫虞珩一人留了下来。

      多年前那天晚上,窗外风声有如遥远不尽的呜咽。虞珩在仓促情势下,被陡然灌注进虞家深藏多年的最隐晦秘密。

      他坐在床边,被母亲死死握住双手,静默听她在哽咽声里断断续续诉说完所有的往事与忏悔。

      虞锋原本有意在姜晏晏出生后不久即执行手术,却最终顾虑尚不成熟的技术风险而一拖再拖。彼时的罗孟君已有犹豫摇摆的迹象,却终究私心占据上风,默许了丈夫所有计划。在那之后她几近逃离一般离开莲江市并长居海外,临床手术的技术风险在如愿随业内研究进展的一再突破而不断降低,与此同时罗孟君却陡然发觉,姜晏晏也在不断长大。

      立体,鲜活,尚且年幼的一个生命。一双眼睛像极去世前的翁澜,于是之后的每一次对视都有如千钧重。

      愧疚与不甘逐渐编织成两张沉重的网,将罗孟君缠绞裹挟其中,漫长煎熬数年。在那次返回国内参加婚礼之前她已察觉自身的早衰征兆,油尽灯枯不过是数月后的注定结局,至于当晚的死亡,与其说是姜晏晏一场意外造成的灾祸,实则是罗孟君自主选择的一场赴死解脱。

      那些她保守至深,连虞彦庭本人都不曾吐露过的秘密,临终前面对坚硬可靠的长子,终于有了诉诸于口的勇气。

      从头到尾,父母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孰轻孰重毋庸置疑,长子理应坚定不移地按照计划执行下去。

      “你的弟弟,彦庭他年纪还小。他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罗孟君最后将虞彦庭一起叫到病床前,吃力道出最后的交代:“……你一定要记得,你的弟弟比什么都重要。你们才是亲人,也是你的责任所在。”

      窗外一瞬间白昼如夜。莲江市酝酿许久的雷雨,于午后猝不及防倾灌下来。

      虞彦庭离去已久,季鸣守在门外檐下,迟迟未等到雇主离开。服务生在早先时候被吩咐未经允许不得再入内,轻轻掩起门板的刹那,季鸣回首瞥见虞珩独身坐在窗边,后背笔直不动,静思一般的行为。

      雷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方渐歇。期间季鸣不知看过手表时间多少次,直到身后终于传来一点门开的声响。

      “通知琼斯那边的人,”深长暮色之中,虞珩面容读不出任何情绪,“叫他们撤销诉讼。”

      当晚虞彦庭在莲江市的酒店住下,相隔一天再返回位于邻市的临时住处时,时间已将近正午。

      这是一座郊区别墅,自从数日前从莲江市西边那座房子离开并成功摆脱兄长的追踪,虞彦庭与姜晏晏一直暂居在此处。内里是上下三层小楼建筑,安保人员监控的严密程度相较当初李寄年亲自为半山旧宅操刀设计的监控系统不遑多让,虞彦庭慢悠悠路过餐厅时,顺手端起刚备好的果盘,之后径直上到二楼。

      木地板踢出细微脚步声响,最终他在走廊东侧尽头的一处房间门前站定。

      一名安保人员从里面前来应门。其身后不远处靠窗一侧的床边,姜晏晏背对着静坐,像是对这边的声响毫无觉察,一动不动。

      自从那晚被告知出所有真相,姜晏晏仿佛整个被抽空,已连续数日不曾理会过任何人。不说话,长时间沉睡,清醒状态下也不见任何一丝表情,安静得犹如一尊木偶,五感封闭一般对周遭所有人事都无动于衷。

      虞彦庭对此不以为意。

      这些天他与姜晏晏真正共处的时间其实寥寥。即使同在一个空间,也总有安保人员随时在侧,且彼此相隔一段距离。今天他却看上去像是心情极好,难得走上前几步,将果盘放在人的手边,之后挪了把椅子,在姜晏晏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的唇边浮起一点笑意,连语气都婉转轻快起来:“吃过饭了吧?不如再吃点水果,顺便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姜晏晏仿佛不曾听见。虞彦庭仍径自开口:“几十分钟前,琼斯医生刚刚登上来莲江市的国际航班。”

      “你之前不是还联系何昌想要见他一面吗?”他笑着说,“再有十几个小时你就能见到了,期待吗?”

      过了片刻,姜晏晏像是微微动了动睫毛。之后,她突然慢慢抬起眼。

      她的脸上依旧不见太多表情。只一双眼睛乌黑沉默地看向虞彦庭。后者像是对于能够挑起她的反应感到意外并满意,随即又微笑了一下。

      “终于想说话了?”虞彦庭双手托着下巴,逗弄宠物一般漫不经心开口,“你说,我听着。今天无论你想说什么,甚至骂什么,我可以都奉陪你听下去。如果想问问题,我也不介意认真回答你一下。”

      他想了想,又轻松说:“或者,你还想吃点什么,不妨也说出来,我尽量在一天内满足你。”

      半晌姜晏晏终于张了张口。

      她已多日不曾动用发声部位,费力开口时嗓音艰涩低哑:“最后一餐,是吗?”

      虞彦庭笑而不语。

      姜晏晏仍盯着他。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无声说出两个字,那仿佛是“很巧”的意思。虞彦庭细微凝眉,姜晏晏嘴唇翕动片刻,慢慢又开口:“如果真像你说得这么轻巧,应该不至于在婚礼后还拖了这么久,琼斯才来莲江市,甚至中间还经历过一次住址地变更——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吧?有什么人或者事,最开始在阻碍你按计划顺利实施,对吗?”

      虞彦庭脸色微顿。姜晏晏看着他,字句清晰道:“虞珩,你所谓的亲生兄长,看来也没那么支持你的计划。说服他的过程不容易吧?”

      虞彦庭终于又笑了笑。

      “你真不该提起这种话,晏晏。”他袖起手,慢条斯理开口,“我今天本来是真心想对你和颜悦色一回的——容易也好,不容易也罢,总归这些年费尽心机都想活下去,甚至不惜勾引人上床,可最后还是被舍弃的人都只有你一个,这些天心情可不太好受吧?”

      姜晏晏没有任何反应。

      她仿佛没有听见,脸上表情始终空白一片,兀自缓缓起身。只是稍微一动,不远处的安保人员立即上前,防备一般试图隔开两人的距离区间。姜晏晏却仅往后退了两步,接着扶住床边,慢慢倚靠在床头前。

      她轻轻说:“我是很希望活下去。”

      虞彦庭端详她的神色,像是察觉出哪里异样,下意识缓缓起身。姜晏晏簌簌抬动眼皮,费力喘息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但如果没有办法,只要是在手术之前发生,让你同样活不下去,那么死我也不介意。”

      不远处虞彦庭睁大眼,几近飞扑过来,一把将人紧紧攥住的手心拽下。那里已仅剩一点药片粉末的痕迹,不知被无声积攒了多久的药片在大约中饭前后被一次性过量服用完毕,姜晏晏冷冷看向虞彦庭一张惊慌失措的脸,随即陷入彻底意识昏睡的境地。

      姜晏晏一度昏迷数日。

      像是再次回到年初时候,来来回回光影之间,无限濒临死与生的界限。朦胧之中仿佛被载离那座临时住处,继而有医护人员在频繁大声疾呼。姜晏晏意识昏沉,却始终不为所动,直到突然有一只手轻抚上额头。

      冰冷梦境终于开始如潮水般徐徐退去。光影转换之间,最终主宰身体的,仍是根植于意识深处的求生欲。

      姜晏晏在一天深夜时分慢慢转醒。

      窗外静谧,莲江市迎来许久未见的明月。她的意识仍旧混沌,四周太过安静,初醒时候错觉以为悬浮于空中。唯有指尖触碰一点温热意,不自觉勾起的下一刻,头顶光线随即大亮。

      虞珩直起身,除此之外一时没有更多动作。

      他低头看着她,表情与眼神不带波澜,冷静得仿佛客观。姜晏晏曾被以这样的眼神注视多年,最初来到虞家的春节,他便曾以相同的眼神分开她与虞彦庭的一场纷争,并将人带去书房施加惩戒,自那之后数年,她不曾体会自己的分量有过任何改观。

      虞珩微微垂眼,默不作声看姜晏晏伸出手,一点点攥住衣袖。手腕处相贴的一点肌肤伶仃冰凉,与此同时抬起眼神,面色苍白地叫了一声“哥哥”。

      言语细缈,掩饰起所有其他情绪,唯余祈求。像是逃生半途遇到身份不明的神祇,绝望之下唯有低垂头颅,请求将其身后飘荡的绞索暂时收起。

      “……求你,救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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