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先生和他的饲主小姐》雏雏菊

29、地球之眼

　　“……你说，人类？”

　　“他真的疯了！弄来一只人鱼族还不够，现在居然打起了人的主意！”伏霄咬着牙，声音拔高后又生生压抑下去。
　　“我昨天见过她一面，是个女孩，看起来估计只有十六七岁。那个禽兽！”

　　云清四处扫视了遍，确认她的休息室里没有安装什么窃听器。

　　伏霄闭上眼，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知道有什么人能够成为收藏品吗？”

　　云清思索片刻，道：“我见过许多稀有的、聪明的、奇怪的人类，但要以‘藏品级别’来称呼他们，有点奇怪。”

　　“封荣驭没告诉过那个女孩的特殊性。不管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什么人，我希望你做出鉴定的时候，你都能够判定为假。”

　　几秒的安静过后，云清缓缓摇头。“我不能给出保证。”

　　“什么？”伏霄难以置信，“喂，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那是一个人类！活生生的人类！”

　　云清冷静地看着他。“我才刚来到新海两天，你觉得封荣驭会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我？”
　　“他既然肯找上我，说明封荣驭心里的答案至少确定了九成，只余下我定最后的一成。无论我给出的鉴定结果是什么，他都不可能轻易放她离开。”

　　“那我们就坐以待毙？！眼看着那孩子……”

　　“如果要后续的计划继续下去，我们不能失去封荣驭的信任。”

　　“……”

　　伏霄挫败地垂下头。

　　“下午我会准时赶到的。”云清推开休息室的门。

　　一走出去，就对上门口郁晚毫不避讳的好奇目光。

　　餐盘已经空了。他暂时还没学会人类的用餐礼仪，保留着做章鱼时候的用餐速度。

　　他对她微微一笑。

　　云清眼皮子便跳了跳。
　　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大麻烦。

　　*

　　下午五点钟，云清准时来到庄园的馆藏楼。

　　这栋楼共有五层，地下两层，地面上有三层。
　　馆内光线有点暗，她沿着楼梯走下封荣驭通知的地下二层。

　　除去周边的安保人员，中央共有四个人。

　　那只黑曼巴族赛亚也在。封荣驭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伏霄和赛亚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而剩余的一人则有些特别。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双眼紧闭地被安置在一张椅子上。她身上裹着厚厚的一件黑色斗篷，斗篷的兜帽将她的面容遮了一半，黑衣衬得露出的半张脸皮肤雪白。

　　四周厚厚的四面玻璃将少女围在中间，就像是宝石的展柜。

　　见云清进来，封荣驭也不再花心思与她寒暄。毕竟云清现在已经算是他的人了，何必继续费口舌？

　　他看起来极为亢奋，甚至失了往日伪装出来的风度，“来看看，‘星眼’是否是真品。”
　　假如这件收藏的确为真，那么他将收获近三年来最宝贵的一件藏品，甚至可以比肩那件从人鱼星弄来的宝物。

　　面前的玻璃屏障猝然打开，云清缓缓走近，在被称为“星眼”的少女身前蹲下，探出手覆上她的脸颊。

　　查看了约莫两分钟，她紧接着放下少女的兜帽，将完整的脸庞暴露在外。
　　云清的手抚向她的颈后，将少女的脑袋倾向前方。

　　她在“星眼”的后颈处仔细观察了足有十分钟，才将星眼的脖颈重新归正，又替她重新戴上黑色的兜帽。

　　这期间，少女始终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云清站起身，轻出了一口气。“恭喜封先生，她的确是星眼。”

　　伏霄猛地攥紧拳头。

　　封荣驭放声大笑起来，沉浸在得到至宝的喜悦中。“有你的肯定，我可是放心多了。”

　　云清盖上星眼头顶的红色绒布。“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操作室继续工作了。”

　　封荣驭满意地点点头。

　　“这里只要赛亚留下来就好。”他道，“伏霄，你也去忙吧。”

　　*

　　伏霄走得很快，连背影都带着藏不住的火气。

　　云清走在他身后，心里清楚这怒气的一部分来源于她。同伴之间一旦产生隔阂，就难办了。

　　“你太情绪化了，伏霄。”

　　伏霄停住步子，“我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一个大活人成为别人的附属品，还能像你一样无动于衷！”
　　他正在气头上，尽管自己清楚这件事与云清毫无关系，却仍然口不择言。

　　他发泄完，又兀自沉默了几秒，转身欲走。

　　“等等。”云清无奈出声，叫住他，“我只能告诉你，那不是一个人类，也不是活物。”

　　伏霄错愕地回过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伏霄嘴唇动了动，“……你说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
　　“所以，冷静一点。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伏霄沉默了会儿，声音低下来：“抱歉。我太冲动了。”

　　云清看了一眼四周，目光所及处并没有监控设备，可这里是封荣驭常来的地方，她不认为附近真的如表面这般“干净”。

　　伏霄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在之后的一路再没开口提过方才的事。

　　*

　　回到操作室，云清一进门就听见叽叽喳喳的喧哗声。

　　五六只阿道夫正在她的操作室里，扒着郁晚的脚腕和裤腿。而被团团围住的郁晚，一只手拽着固定在地面上的操作台，另一只手还忙不迭地拉着大腿上的布料，好不让阿道夫们把他的裤子扒下来。

　　场面一时间有些滑稽。

　　郁晚明显是游刃有余的一方，在应付阿道夫的同时，还能抽出空回头看向门外。
　　一看到云清，他立即愤懑地质问她：“你让它们赶我走？”

　　云清默默别开眼。
　　这话说得不准确，怎么能叫赶？

　　她分明只吩咐这群小阿道夫请他离开，实在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再使用蛮力……

　　否则要怎么办？她总不能真的让郁晚留在封家庄园里，拿一个陌生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原本以为，等自己从封荣驭那里回来，这群能干的阿道夫们定然已经把郁晚送上飞行器了。

　　室内叽叽喳喳的声音层叠起伏，是阿道夫们鼓劲加油时发出的音调。

　　“我说过，在你付出代价之前，我哪都不去！”郁晚甩开其中两只阿道夫，扳着操作台的手一用力，把台沿拆了个豁口。

　　云清顿时皱起眉头。
　　古怪的力气。

　　阿道夫的力量在银河系都是佼佼者，没道理会输给一个人类。尤其是六只阿道夫合力却仍然不敌他。

　　阿道夫们处于劣势，眼下再僵持下去并无任何意义。

　　她对这六只毛茸茸的家伙说道：“辛苦你们来一趟，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请先回去吧。”

　　阿道夫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极有秩序地列好队，一个个挨着走出操作室的门。

　　郁晚扭过头看向云清，满脸兴师问罪的指责意味。

　　“我要工作了。”云清说。
　　对自己不久前恶劣的所作所为避而不谈。

　　郁晚仍然不快地盯着她。
　　他这两天进步很大，学会了如何用表情表达不满。

　　就像现在，紧紧抿住嘴唇，唇角尽可能呈水平直线，眉头要向中间蹙起，眼睛瞪大。这是他学叶依依表达愤怒时的表情。

　　云清被他盯着，总觉得这人的眼神怪怪的。
　　清澈中又带着点莫名的愚蠢……

　　她很快专注于自己手下的工作，不再理会。

　　郁晚瞪了她好一会儿，却没得到回应，不免觉得无趣。

　　他于是偷偷转过头揉了两下脸，放松脸部肌肉，回过头的时候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他无所事事地呆了一会儿，坐在云清的中央操作台上，仰着头望着二层的房间和天花板。

　　云清忙到一半，抽空看了他一眼，觉得这画面有点熟悉。

　　好像她有段时间也很喜欢坐在别人的操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