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鱼先生和他的饲主小姐》雏雏菊

10、章鱼小丸子

　　云清知道她的宠物在拨弄那套昨天刚完工的外骨骼，没有出声制止。
　　伏霄送来的材料极坚硬，即便她的宠物再怎么拉扯，也不可能让它有丝毫损伤。

　　人造外骨骼的定义在许多年前就存在了。
　　不过百年前人类初次制作出人造外骨骼时，目标人群大多是失去行动能力的人群。具有服从指令性的外骨骼能够辅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行动。

　　百年前的外骨骼也很粗糙，直径一厘米的外骨骼在那时都算得上精细。

　　十几年前开始，有人提出战斗型外骨骼的概念。

　　使用外骨骼连接人类的神经中枢。
　　佩戴战斗型外骨骼的人不需要强大的身体素质，只需要大脑发出指令，外骨骼便能够带动身体完成高难度的动作。
　　也就意味着，只要使用者的理论知识和战斗经验足够丰富，大脑能够在战斗中及时做出判断给出正确的指令，外骨骼就能够自动处理神经传导的信息，带动身体完成指令。

　　不过由于制作这样一套外骨骼的成本太大，且高质量的材料在地球上难以寻找到。加之使用外骨骼需要解决的一系列安全问题……战斗型外骨骼的概念只能是空中楼阁，难以成为现实。

　　是黑厄尔虫的入侵促进了外骨骼技术的发展。
　　云清正是三年前才开始着手学习外骨骼制作技术。由于制作材料、技术的稀缺以及外骨骼的危险性，只有极少一部分精神力强大的特殊战斗人员才能够拥有外骨骼的使用资格。

　　在正式穿戴它进行战斗前，还要进行至少为期一个月的适应训练。

　　章鱼先生东扯扯西拽拽，把那副黑色外骨骼快摸了个遍，才慢吞吞回到云清身边。

　　她还在做着与之前相同的工作，将黑色金属外壳与反馈器进行组装、连接。
　　这项任务没办法交给机器，每一根金属外壳都有对应的编号，长短规格几乎都不相同。

　　章鱼先生趴着看了会儿，忽地伸出两条触手，分别卷走了一根金属丝以及一枚反馈器。

　　这不像那套成品外骨骼，弄丢了需要云清重新切割。

　　她张了张唇，制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见她的宠物两条灵巧的触手末端贴在一起，两秒后分开。

　　反馈器完美嵌套进金属外骨骼的孔洞内。

　　“……”

　　云清从他灵敏纤细的触手末端接过那枚组合好的零件，确定他的组合方式没有任何问题。

　　将反馈器与外壳组装在一起是制作外骨骼的所有流程当中最简单、也是最不具有挑战性的一环。
　　可即便如此，这份工作远也不如看上去简单，许多技艺精湛的手艺人也难以胜任。

　　但章鱼触手上密集的感应器，即吸盘上数以千计的神经纤毛，弥补了他视力上的缺陷，保证了操作的精密程度。

　　章鱼先生已经开始着手嵌套下一枚反馈器。
　　知道云清不会再拦着他，他索性把没用来支撑身体的六条触手充分利用。

　　他动作不如云清熟练，但六条触手一起工作，效率仍旧比云清高出一倍。

　　云清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她知道自家养的宠物很聪明，在某些方面的智慧甚至超过人类。可这也未免……

　　人类进化的时候应该多长几条胳膊的。云清望着操作台上多出来的一小撮嵌套完毕的零件，暗自感慨道。

　　凌晨四点，盒子里的最后一枚反馈器用完了。
　　章鱼先生准备去拿反馈器的触手摸了空。

　　他看向云清。
　　他的饲主也在迷蒙中。

　　“下面……该……”云清下意识地摸索周围的工具，接着发现她没有能够进行下一步的材料了。

　　所有反馈器已经全部组装进金属骨架里，后续要用机器来生产。
　　生产过程要等待十个小时。

　　她没想过会在今晚把它们全部用完，现在的情况是云清始料未及的。

　　“我该，”她顿了下，神情罕见地显出几分状况外的困惑，“……睡觉了？”

　　章鱼先生很想模仿着人类打一个大哈欠。
　　其实他也困了。

　　他用触手卷住云清的脚腕，用脑袋顶了顶她的小腿，催促她快些上去。

　　云清收好所有材料，把反馈器的生产机器打开运行。
　　准备离开时，她低下头，对跟在她身后的宠物说：“谢谢。”

　　章鱼先生不动声色，把得意的情绪藏得很好。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云清微微有些精神恍惚。
　　她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在自己的卧室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屋外隐约传来水的涟漪声，是一种安静的声音，令人放松。
　　云清揉了下因疲劳酸胀的右眼，合眼睡了。

　　*

　　早晨十点。
　　云清从卧室出来。

　　章鱼先生缩在陶瓷罐里，睁着眼。
　　醒了，但还不愿意出来。

　　云清习惯性来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瓶巴掌大的酒。

　　玻璃酒瓶外凝结的白色冰霜凉得她打了个颤。
　　云清于是纠结了一会儿。

　　冰凉的酒瓶表面凝出一片让人心醉的小水珠，清澈的酒液摇摇晃晃，等待着和柳橙汁，酸柠檬汇在一起。

　　云清想了想，又把这一小瓶酒放了回去。
　　酒是很好的催眠剂，但她不喜欢在清醒着的时候摄入酒精。

　　才十点钟。
　　黑厄尔虫的猎食时间通常是中午到晚上，她还得再等至少一个小时。

　　云清头一次发现自己也会有百无聊赖的时候。

　　章鱼先生在罐子里翻了个身，思考他的午餐要不要吃螃蟹。

　　忽然，他听见感应屏幕开机的AI声，声音不大，而且毫无情绪起伏。

　　章鱼先生的身体腾地从罐子里弹出。

　　可惜墙壁上并不是昨晚的重播剧集，而是地球的新闻总频道。

　　这不碍事。章鱼先生想。
　　按照之前的习惯，他的饲主会在看十分钟的今日新闻后把屏幕让给他。

　　屏幕里的新闻总台正在播放之前录制的一段采访影像，影像中的人类男性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表情严肃古板。

　　云清站在屏幕前，忽然间嘀咕了句：“怪帅的。”

　　正耐心等待她让出屏幕的章鱼先生探了下头。
　　他还从没听云清这样形容什么人，于是好奇地往感应屏幕里瞧了眼。

　　影像中的男性的确长了张符合人类审美的脸，半垂着眼，视线有意避开镜头，眼神微冷。
　　开口时语句温吞，但很有条理，有种不紧不慢的优雅。嗓音低沉干净，带着一点鼻音似的哑，并不难听。

　　采访的记者叫他“博士”。
　　章鱼先生不知道博士是什么，不过听采访记者尊敬的语气，这个模样年轻的男性似乎地位不低。

　　章鱼先生给出评价：也就一般。
　　如果是他，会更欣赏体态威猛的男性，身体结实高大，最好是稍微黑一点，这样在海底的泥沙中捕猎的时候不容易被猎物发现。

　　话说回来，云清今天霸占屏幕的时间超过二十分钟，仅那段采访影像就占了其中一半时间。

　　章鱼先生非常不满。
　　昨晚她对自己说了“谢谢”，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表达谢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