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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威胁母后 ...

  •   西汉元延四年(西元前九年)阴历三月上旬,虚岁四十三的当朝天子刘骜巡幸河东,专程祭祀土地神,祈求土地神保佑,五榖将能丰收。他回京时,恰逢天降甘霖。这在当代乃是一大吉兆,他就在次日早晨下诏宣告感念上苍,并赐予长安城居民家家户户牛肉与美酒,以示庆贺。

      御赐酒肉这一天下午,皇太后王政君传召皇帝儿子到长信宫觐见。刘骜颇感讶异,因为母子俩当天早晨才见过面。刘骜依照儒家晨昏定省的礼仪,每天一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恭祝母后早安,然后才去上早朝或进行休沐日的活动。至于黄昏,则由于他不想陪母后共进晚膳,向来都只是乘坐宫辇到长信宫门口晃一下,指派随侍的太监进去宣告一声皇上来请安了,就转往后宫。

      母子俩纵然天天见面,却从无时间长谈。这正是刘骜有意避免聆听母后唠叨,所做的安排。因此,刘骜可想而知,母后在晨昏之外另选时辰召见,必定有一番话要说。他也猜得出来,母后大概要讲些什么…

      刘骜差点找理由推讬,却又暗忖: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不如硬着头皮去一趟吧!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起驾前往长信宫。

      王政君选在长信宫的花厅接见皇帝儿子。刘骜一踏进这间花厅,就闻到了牡丹盆景的幽香,而顿觉神清气爽,原本浮躁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他向母后下跪行礼时,显得神色自若。

      母子俩依礼寒暄过后,王政君屏退左右,就直言切入了正题:“母后今天下午找你来,为的是告诉你,在你去河东那些日子,有人来密告赵昭仪。”

      “密告昭儀?”劉驁驚問:“什麽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到母后面前來亂嚼舌根?”

      “什麽人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密報的內容。”王政君盡量抑制着情緒波動,肅然答道:“如果密報的內容屬實,那麽,母后不能不過問。”

      “母后!”劉驁連忙護短,急切說道:“敬請母后千萬別相信小人讒言!趙昭儀寵冠後宮,難免惹人嫉妒,才會有小人造謠。”

      “真的是小人造謠嗎?”王政君質問道:“據母后所知,中宮學事史曹宮死得不明不白,那到底是怎麽回事?母后問過飛燕,而飛燕含糊其辭,竟然说不知道曹宫为何被捕!曹宫当时既然在中宫当差,怎会有人不经中宫皇后允许,就把她关进暴室?还有,上林苑涿沐馆的许美人,是不是生过一个儿子?母后派人传召她来问话,她却不停哭着请求赐她一死,什么也不肯透露。那是为什么?你今天非给母后说清楚不可!否则,母后只有把赵合德抓来审问了!”

      “敬请母后别为难合德!”刘骜焦急脱口叫道:“母后若要追究那两件案子,儿臣愿受惩罚,只求母后让合德置身事外!”

      “你這是什麽話?”王政君聞言震怒,憤然嚷道:“你願受懲罰!你受懲罰又有什麽用?能換回你那兩個兒子的小命嗎?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母后再追根究底也沒用。母后今天找你密谈,为的是要预防惨剧重演!往后你再有儿子,马上送到长信宫来,交给母后抚养!万一再有任何闪失,母后就要赵合德偿命!”

      “母后!”刘骜惊喊:“求求母后,无论如何,都不要怪罪合德!”

      “不怪罪她,還能怪罪誰?”王政君尖銳逼問道:“要不是为了她,难道你会无缘无故,狠下心抛弃、甚至杀害你自己亲生的儿子?”

      惭愧心虚的刘骜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低下了头。

      “母后真不懂,你是中了什麽邪?”王政君痛心疾首,哀嘆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被她迷昏了頭,居然變得比老虎還狠毒!你說母后該怎麽辦?母后差點就趁你離京那幾天,把趙合德那個妖孽給解決了!偏偏怕你回來了會承受不起,過悲而傷身,才不得不留着她。問題是,你已經一錯再錯了,不能再錯下去呀!你要是再執迷不悟,母后怎能坐視?怎能不下定決心去除掉禍根?”

      “合德不是禍根!”劉驁抗議道:“她不但不是禍根,而且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我的女人。”

      “什麽?”王政君大惊失色,顫聲問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我才沒胡說,我說的是事實。”劉驁拋開了皇室禮節,自稱“我”,由衷坦言道:“我从小到大,至今年逾不惑,身边绝大多数女人,包括亲生母亲在内,都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一样,利用我。母亲利用我维系父亲缺乏感情的重视,才总算当上了太子妃、皇后、太后,而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也几乎个个一心要利用我来获取荣华富贵,只有合德例外!合德她不要当皇后,也不贪求财物;她要的,唯有我的一颗心。”

      “她那是偽裝的!”王政君不服氣,駁斥道:“她假裝什麽也不要,只要你,才把你迷得團團轉,什麽都肯給她!你為她建造的昭陽舍,比中宮還要华丽,哪还能说她不贪?你别再糊涂下去了!就算别的女人都有所图,她也不会无所图!你趁早醒醒吧!”

      “昭阳舍是我一定要送给她的,她并没有要求。”刘骜澄清道:“本来我连后位也想给她,只是她婉拒了。她坚持要让她姐姐当皇后。如此重亲情甚于名位的女子,世间岂能再得?”

      “重親情?”王政君嗤之以鼻,不以為然哼道:“她若真重親情,哪會對庶子趕盡殺絕?”

      “在她眼中沒有庶子。”劉驁平心靜氣解釋道:“她认为,我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都是私生子,因为我答应过她,只宠幸她与她姐姐两人。君无戏言。”

      “什麽?”王政君簡直無法置信,愕然問道:“你怎會對她許下那種諾言?她們姐妹倆這麽多年無所出,御醫已經判斷她們多半沒有生育能力,她憑什麽不讓你跟別的妃嬪開枝散葉?”

      “就憑她對我的真心,獨一無二的真心;還有她給我的快樂,純粹無比的快樂。”劉驁坦白答道:“儿子大部份时间都不在我身边,给不了我多少快乐,也不见得会对我真心。回想我自己对父皇,一向是戒慎恐惧,哪有真诚的孝心可言?那么,假如我有个儿子平安长大了,他对我,恐怕也就是那样,做足表面功夫来讨好我,内心则等着我把皇位遗留给他那一天。”

      “你這種想法,未免太自私了!”王政君搖頭批判道:“你身为大汉天子,必须以江山社稷为重!你得要有皇嗣,不管你自己在不在乎子嗣,你都得为大汉皇朝储备继承人才行!”

      “母后總是這樣,克制小我,凡事為大局着想。”劉驁苦笑道:“母后可曾想過,我不止是大漢天子,不止是能讓母后鞏固地位、榮升太后的兒子,我也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七情有六欲的男人。想想人生苦短,如果能活七十歲,我也过了大半辈子了。这大半辈子,我已有很多年是为母后而活。从少年时代循规蹈矩,不给父皇换太子的藉口,到登基之后谦和宽容,放任国舅把持朝政,都是为了母后。既然,我已经为母后活了这么多年,就请母后准许我今后为自己活吧!也请母后知悉,我不能一天没有合德。假如合德不在了,我会活不下去!”

      “你,你太不像話了!”王政君差點氣結,恨聲責罵道:“你這些話,哪一句是一位皇帝应当说得出口的?”

      “我管不了应不应当了。”刘骜毅然回道:“我只管要保住合德的性命!敬请母后放过合德,明里暗里都要放过她!不然,我只有随她而去!”

      王政君闻言震惊,震撼到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刘骜则看出了自己要挟母后的宣言已达到了效果,就藉故告退了。

      刘骜退出去以后,王政君忍不住痛哭失声!生平第一次,王政君自叹命苦!从前,她一直相信算命先生所言,自认既是母亲“梦月入怀”所生,命中注定了会是大富大贵。因此,两度未婚夫之丧并不曾带给她太深的打击,入宫后被赐给太子而不得太子欢心,也不曾导致她沮丧。她庆幸仅仅陪侍太子一夜就怀上了龙种,怀胎足月后又生下了皇帝久盼的皇孙,荣获皇帝命名为意指千里马的骜,并取表字为太孙…

      自从刘骜诞生那一天起,王政君就开始期待太后的尊荣,而为此隐忍夫君的冷落与情敌的嚣张。结果,她当真如愿熬出头了,成为太后,但怎料得到,皇帝儿子会疯狂迷上一个赵昭仪,比往昔皇帝夫君纵容傅昭仪还要过份?

      王政君无法理解,那两个昭仪究竟是怎样分别迷住了那父子两代皇帝?王政君先天的性格与后天的培育都造成了她只会相夫教子,而满足不了男人的身心需要。尽管听过了皇帝儿子的心声,她仍未能悟出赵合德魅力何在…

      无论如何,赵合德目前猖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曾是昭仪的傅瑶,倒在对比之下,淡化了王政君对傅瑶的旧恨。于是后来,在王政君的弟弟王根收取了傅瑶的贿赂之后,极力游说太后姐姐让皇帝领养傅瑶的孙子,而王政君既已知皇帝儿子将不会有亲生子嗣,只好不计前嫌,勉强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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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威胁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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