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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哓来风轻花飞霰(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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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忽地觉察到了有脚步声向这边近了过来,极闲适而从容的足音,晓霰还未反应过来,已听得雪栈向那边笑道:“娘,栈儿正打算带小跹过去看您呢,您倒是自己过来了。”
“知道你们俩儿今天到,我可自一大清早盼到现在了呢,刚才出了‘毓芸阁’,见你们都到了这儿,我走几步路过来有什么打紧。”清朗的笑音,洒然的语气,让晓霰不自禁地抬头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中年女子:
约是四旬有余的年纪,一身极素致简约的打扮,素丽中却隐隐透了大家之风,发绾流云髻,只束了一支水漪云纹的碧玉簪,极晶澈莹润的色泽,却看不出是什么玉质。上身着木兰青双绣缎衫,下配青纱雪芝纹长裙,腰间是缥青色的轻绡缦带,除此之外,再无一分华饰。
“是小跹罢,嗯,果真是个标致的女儿家,谁看着都喜欢。”毓清流眉目融笑端量了一下这个准儿媳,如是说道。
晓霰尚有几分怔然,待回过神来后立时急急执了晚辈礼欲躬身下拜:“小跹,小跹见过伯母。”
半途却是给未来婆婆稳稳地扶住了;“怎么这般多礼,雪栈昨日的信里可提了你是个率性的女儿家呢。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跟家人哪里有这般客气的。”笑意澹然漾开,晓霰发现这个笑同雪栈简直神似。
但,实际上,雪栈的容貌与眼前的女子只三四分像,其余的怕是像了他早逝的父亲,可有些举止却是得了母亲的真传。
“小跹,近日连着赶了两天路累着了罢?待会儿用过了晚饭就在眠幽馆歇下罢。明日一早,雪栈带着你在这儿四处看看,可好?。”毓清流温言问道。
“好。”晓霰忙不跌地答道,她实在没想到雪栈的娘亲会是这样一个顶平易和气的人,好得让小丫头都有些发懵。
“那,小跹在这儿有什么不惯的就同我说,眠幽馆离我的毓芸阁很近,极方便的。”毓清流带笑向眼前明显有些怔然的少女道。
“嗯。”晓霰仍是有几分局促,只呐呐地应了。
看出她的拘谨,毓清流笑道:“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俩儿了,栈儿,切莫带小跹转得太晚了,她早些歇下好些。”后一句话是移了目光向雪栈说的。
“栈儿明白的。”雪栈也笑应了,却在心里微微一忖,明白了娘亲这句话的题外之意。
晚间,广陵苑,毓芸阁。
“娘。”雪栈进了门,向早候在厅内的毓清流问了声好。
“嗯,栈儿来了。”毓清流从厅中的玄纹影雕椅上起身,将儿子让进了厅内。
“小跹已经歇下了?”毓清流问。
“是,这两天车马劳顿,她也真是累着了。”雪栈带了一丝笑道。
今天送小跹回幽眠馆后他就直接来了娘亲这儿,娘亲之前在园中的话也就是示意他晚上有事相商罢。
也是,这次的事情,之前完全都没有和娘亲打过招呼,实在是……急了点儿,他欠娘亲一个解释罢。
于是雪栈先开了口“娘,小跹她……”
毓清流却是淡淡一笑阻了他的话“你既带了小跹她回来自是下了十二分决心的。何况……”她的笑意漫开几分“栈儿一向眼光极好,小跹她……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也很喜欢。”
雪栈知道母亲自小就是最理解他的,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连对他婚姻大事先斩后奏也能大度到这般,雪栈心下已然动容。娘亲……
只一点,毓清流想到这人准儿媳的身世,终归是无法完全宁下心来,于是微微一顿后开口道:“只是,栈儿……有时候多想小跹她真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农家女儿,没有那许多的牵扯。”
“娘,既然小跹嫁了我,我自然会护着她,她的出身又能阻了什么?”雪栈言语沉挚,眸光凝然。
“可……栈儿你想过这样情形么?若是有一日她因出身而卷入了江湖是非中,必须以身涉险,但广陵苑也护不了她的时候呢?到了那时,栈儿你又当如何?”毓清流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忧虑,语气一时间有些沉重。
“若……真有那一日,风雨同舟,死生与共!”没有多少犹疑,一向温文的琴圣公子此刻是破釜沉舟的决然!
雪栈不会想到,也只短短三年后,一切真的会一语成谶,他和整个洹氏会真的护不了她,而他……却终究也未能真的与她同生共死……
“好,不愧是栈儿你呢。”毓清流却笑了,眼中露了几分激赏“其实,我要的也就是栈儿你这句话,既选了,日后无论怎样也悔不得。小跹她……我极喜欢,要是日后你让她受了委屈,娘亲可是第一个不答应。”
…………
雪栈拿母亲有一丝无奈,为什么全天下的长辈都喜欢试探?
只是,娘亲的最后一句却是让他蓦然觉出一种“儿子不比儿媳好”的错觉,莫名的笑意流出眼角……小跹她从今往后可是有个不小的后台了……
不过,他不会让小跹受委屈的,丁点儿也不会!
“那,我昨日查了历,下月二十四和下下月的初九都是难得的吉日,栈儿选哪个?”毓清流带了笑问。
“呃,就下月罢。”雪栈应得随意。
“唔,原来是栈儿自己有些等不及了呢。”毓清流故意同儿子玩笑道,眉目间微带了一丝戏谑。
“娘……”雪栈继续无奈。
顿了片刻后,雪栈蓦地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娘,至于小翟……”
“栈儿打算放过他,对么?”毓清流问得平静,没有多少错愕。
“嗯,我想把庐江、建业两地的产业都渐从他手里收回来,算作警示,而后再将岳阳一地的商号暂交于华旭来管,限制小翟几分,毕竟……自幼一处长大,只望他能迷途知返……”雪栈的眸光一下子黯了些许。
毓清流也默了一瞬,聿清、明翟和栈儿都是自幼一处长大的,都是她一日日、一年年看顾着到了今天的孩子,明翟这孩子一向机敏又谨慎,所以她也极看好的,谁知如今……竟会走到了这一步!
若不是栈儿已有了安排,无论怎样,她都断不会轻饶了他!毕竟,哪一母亲知道儿子给人设计,有可能身陷险境还能无动于衷?
栈儿心里,一定也是极难受的罢,一向谨小慎微的儿子,对自己亲近的人却从来都是殊无保留的信任,谁知,竟就是这份全然的信任给那个自幼亲密无间的友伴利用,并想要了他性命……
所以,她的确不想放过明翟,但……栈儿既做了决定,也是容不得别人置喙的罢,他的儿子,自小就是极自主的一个人。
而且,这次,栈儿他其实……还有其他心思在里面……
“除此之外,这么做……也是为了小跹罢?”毓清流淡淡说道,自幼看着长大的儿子,她怎么能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