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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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是来自霍维尔的短讯：
岑霄，最近有空吗，能不能借用你24小时的时间？ ——H
岑霄深吸一口气，撑起精神打字：
没问题，需要我准备什么。
信息回复地同样迅速：
什么都不用准备。明天下午一点，我在酒馆门口等你，穿厚一点。 ——H
岑霄回复了一个“好”字，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回到元帅府的，直接瘫软在床，甚至来不及盖好被子，就堕入睡眠的深渊。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被子整齐搭在岑霄身上，上面铺了一层阳光。
今天与霍维尔有约。
下午一点，这一繁华地段还没怎么开始营业。此时的阳光暖意更浓，岑霄像一块被精心烘烤的蛋糕，快要融化在这宁静的午后。
一辆低调的轿车停在路边，车窗缓缓摇下。绿眼睛从车内探出来，盛满笑意：“嘿，下午好。”
随即眼神一变，染上关切：“不，你看起来不太好。黑眼圈很重。”
“问题不大。”面对那样一双眼睛，岑霄有种想把压抑许久的情绪宣泄出来的冲动，但是他忍了下来，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只是把想完成的目标搞砸了而已。”
男人并未追问，简单操作几下，轿车发动机传出阵阵轰鸣。副驾的车门向岑霄缓缓打开，像是绅士在舞会上对淑女的邀请：
“——那不如，我们逃跑吧。”
轿车穿梭在楼宇间。
行驶途中，岑霄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此行目的地都不知道，竟然就这样放心地跟着霍维尔走了。
这信任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也搞不清楚。从后视镜中无意间对上男人的视线：
“我们去哪儿？”
“去远方。”男人轻松的语调向上扬起，像把小钩子。
故弄玄虚，岑霄腹诽。但又忍不住地探头望向窗外，心跳鼓噪起来。
轿车果真逃离市中心，往城市边缘飞驰而去，开上一条空旷的公路。
头顶不再是鳞次栉比的钢铁大厦切割出的冰冷天际线，而是一片辽远而完整的天空。
目光触及天边偶尔掠过的几只飞鸟，岑霄意识到，他们真的离城市已经很远了。
轿车降速，停在一片草地外围，霍维尔从后座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装备，徒步往草地深处进发。
岑霄愣了一会儿，快步走上前去，主动拿过一部分东西，跟在霍维尔身侧。
他们走上一条狭窄的小道。
小道没有经过专业的修缮，而是由来来往往的徒步者一步步踩出来的，凌乱的枯草铺在路边，几片石碓相互掩映，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霍维尔弯腰捡起一块道旁的石头朝岑霄晃了晃：“这颗石头和你同岁。”
岑霄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
将石头捧到岑霄眼前，霍维尔：“你能看到什么？”
岑霄凑近去观察，发现上面有十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交错排列，有点像西瓜的表皮：“纹路？”
“每年冬夏风向不同，石头表面受到风力摩擦不均，就会形成这样的纹路。”
霍维尔将石头放下：“风每吹一年，纹路就多一道。”
岑霄挑眉。他没想到，从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上，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弯下腰，在石碓里翻找：
“诺，那这块和你差不多大。”然后将这块石头放在刚才那块旁边：“祝你们长命百岁。”
两人继续前行。
说是前行，但岑霄总觉得霍维尔在带着自己乱晃，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
所幸，这人总能随口讲出点有趣的东西，让这一路变得充满新奇。
霍维尔在一条冰雪初融的小河边蹲下。
“在看什么？”
“咏莉苗，可以泡花茶。”霍维尔指着河边那些从微微潮湿土地中探出的幼苗：“看见它们，就说明春天要来了。”
岑霄逐渐发觉霍维尔对这里十分熟悉，对各个地方都如数家珍。走着走着，他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片山谷，目的又是越过哪座山丘。
二人停在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
“搞砸了目标的话，不如试试喊出来。”霍维尔背起行囊，指向不远处的一棵树：“我先去搭帐篷。”
岑霄独自站在丘顶。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山丘与山谷，层层叠叠，泛起些许翠意。太阳刚刚落下，藏在山丘后，散发着最后的余温。
向山谷喊话？
对于情绪，岑霄向来内敛而压抑，这种尺度的宣泄方式，他从来没试过。
但受到那双绿眼睛的蛊惑，他竟然有点蠢蠢欲动。
片刻后，山林间惊飞起几只胆小的山雀，一缕晚风带走了谷中层层荡开的回声。
山丘半坡上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
树干粗壮，至少要五人才能合抱。树枝乍一看上去光秃秃的，但仔细看去不难发现，枝头已经染上点点青绿。
岑霄走近时，霍维尔正坐在树下，头向后仰抵着树干，矜默仰望着伸展的枯枝。
此刻男人周身仿佛附有一层冰冷的结界，把一切人和事都排斥在外。
但这个结界在霍维尔看清来人时，又被他自己主动打破，顷刻烟消云散。
太阳落山后，山谷间气温骤降，两人赶紧钻进帐篷。
天黑得很彻底，上面缀满了星星。
躺在帐篷里，星空披在身上，岑霄双手枕在脑后，主动打开话匣子：
“我听过有种理论说，每个人都是由宇宙间的星辰组成的……”
絮絮叨叨又说了不少。少年的声音弱了下去，呼吸逐渐平稳悠长。
男人一声轻笑，熄灭了帐顶的挂灯。
凌晨，岑霄隐约中听到一阵窸窣响声，应该是霍维尔解决个人问题去了。
过了一会，他伸手去摸，空位上那抹体温烘出的暖意已经完全化作冰冷，但人还没有回来。
岑霄彻底清醒过来，在黑暗中摸索到挂灯，起身前去寻找。
打着灯，岑霄发现那熟悉的身影正高坐在梧桐的枝干上。担心消退，涌上点羞恼。
“喂！”岑霄来到树下，仰头大喊：“偷偷溜出来看日出，不叫我是吧！”
霍维尔低头，看见岑霄抬手指着自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突然觉得少年的眉眼这才真正鲜活起来，不再将自己拒在心门之外。
扶着树干起身，霍维尔固定好自己的位置，向少年伸出手：
“上来！”
岑霄后退几步蓄力，轻盈地跃起，沿横斜的枝干向上攀爬，最后牢牢牵住了霍维尔的手，登上相邻的结实枝干，并肩坐在他身边。
霍维尔将身上的薄毯分给少年一半，两人贴得更近。
一轮红日升起，晨光铺洒大地，驱散了山间的白雾，象征着崭新的来临。
天光大亮，一片静谧之中，岑霄向身边人敞开心扉：
“我之前一直以为，出发的唯一意义是到达。”停顿了一下，他补充：“就像这次徒步必须要有个目的地一样。”
他的人生似乎也是如此，将每一阶段的目标视为一座高峰，他要做的就是征服眼前这座，然后向下一座更高峰进发。
“现在呢？”
岑霄心中的山峰突然不见踪影。
他想到星空，想到日出；想到枯枝，想到新芽；想到山谷中的回声，想到白云间的飞鸟；想到路旁斑驳的石块，想到河上初融的冰雪。
又想到酒馆和赌场，想到摩西嘲讽般的指导，想到林夏升的平铺直叙，想到那个忠实的支持者，想到每一次擂台上的胜利或失败，想到操作机甲从生疏到纯熟。
想到这里，在所经历的过程面前，输掉赌约这个结果终于变得微不足道。
“现在我觉得，出发的意义是出发本身。”
霍维尔没有说话，绿眼睛沉沉盯着岑霄，直到少年有点不知所措，才将目光转向远方。
岑霄得以喘息，借机打量起霍维尔的侧颜，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神秘莫测。
温和的气质像大气般包裹在周身，也隔断了别人看向他内心宇宙的目光，那双绿眼睛看谁都平和温柔，但眺望远方时却充满了虚无。
岑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想撕破这人的伪装，一窥其真实面目。
“如果有下次，你还能叫上我吗。”
“当然可以。”绿眼睛看向岑霄：“我承诺。”
过了半晌，霍维尔突然说：“其实这次徒步，也不能说没有目的地。”
岑霄想起霍维尔倚树独坐的画面：“是这棵树？”
“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来这里。”霍维尔点头，抚上粗糙的树干：“路上和你说的那些，基本都是他告诉我的。”
*
此行归来后，岑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后天便是正式的入学测验，他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时间很快来到两天后。
岑霄跟随人群走出考场，不由一阵恍惚。
周围的低声抱怨不绝于耳，不少考生神情惨淡，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掩面哭泣。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军校的入门测试不仅不算难，反而很简单吗。
今年，帝国军校的入学测试分为面试、笔试和加试。前两者占比为三比七，总分一百分。
面试是对个人风貌的考察，千人千面，不涉及专业知识。
笔试则按AO体质有所不同，岑霄拿到的这份卷子上，大部分题目都和机甲密切相关。
这些东西他早就在林夏升的教诲中掌握得七七八八，哪怕是有些偏难怪的题目，也能勉强写出点东西。
加试会在第二天举行，A院的内容是机甲对战。
无论单人还是双人对战，每人最多参加五场，单人胜者每场加三分，双人胜方每场每人加五分，输者概不扣分。
保险起见，岑霄决定参加加试。就在这时，混迹在人群中一道垂头丧气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嘿，霍维尔！你也来参加入学测试。”
霍维尔转过身来，眼中闪过惊喜：“是啊，没想到你也在。感觉如何？”
“我觉得不错。”岑霄走到霍维尔身边：“你呢，怎么样？”
霍维尔神色有些古怪。他怎么样？
考场上他潇洒起笔，丝滑答题，提前一小时就写完试卷。但随后他发现周围考生都在抓耳挠腮，才意识到不对劲。
硬着头皮把一些正确答案改成错的，生怕考得太好，引起不必要关注；又不敢改动太多，使得阅卷老师怀疑。
至于明天的加试，更是打算坚决不来。
但是面对岑霄的问话，霍维尔闷声：“感觉考得不太好。而且我也不太会开机甲。”
岑霄闻言，皱起眉头。
如果早知道霍维尔也要考帝国军校的话，说不定自己还能帮上忙。眼下能努力的只有明天了。
“你听我说，明天加试一定要来，我带你开双人机甲刷分。”尽管没碰过，但是和单人机甲应该差不多吧。
霍维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实际上……”
但是下秒，他对上岑霄灼灼目光，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一个弯：“实际上……不会耽误你的成绩吗？”
“我没问题的，你别担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