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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长公主岁时记(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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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中宴过后,无人离走,集以偏殿,日下有宴尾,称之为晚宴。
无乐助兴,人人接耳,实在热闹,现已晚宴中旬。
云中月询问道:“张家奶奶最近可安好,今日让您老跑一趟,费心费力了。”
小时候父皇总是与他说,张府世代贤良,理应适当关怀。
大臣们讨论声盖过,张家祖奶奶耳朵听不太清,酿仪弯腰贴耳传话,听完连连点头,眼睛眯笑回道“陛下圣言,臣身体康健,自是要来的。”
能被圣上尊称一声奶奶,是张府至高无上的荣耀,怎不让人开心。
云中月点头,扫望四周,众人内心惶恐不安……皆知,有人坦荡,有人惊恐,各有各的心事。
低头执盏,眼眸幽暗,指腹轻抚盏边,“朕听闻布大人不久前得一玩物?”
布浩被圣上点名脑袋猛一清醒,手伸袖衫捏紧帕巾,身体微微发颤。
要命的,怕什么来什么……
“回陛下,陛下说言极是,微臣不久前得一玉石山,高大无比,竟比臣还要高上三尺,通体晶莹透亮还未雕琢,微臣改日便送入宫中,苏州玉工真人细细雕琢一番,定能让陛下满意……”
前几日千金抛去,才得一玉石山,运到府上掀开一看,睡梦中喜笑两天,这几日四处物色雕工师傅,想得一美满,没想到此事入了圣上的耳,好话先出口,自是些许舍不得。
“既然布大人有心如此,不如捐银两千去内侍省。”云中月打断布浩,一抹微笑提挂唇边,抬头锐利,压制怒火,伸手指点布浩,“宽限一日!”
开春老臣们捐银,拖沓冗长,耍赖偷划,捐完次日布浩便狠捞一笔。
谁是老奸巨猾们,他再清楚不过,买玉倒舍得下此等大功夫,一掷千金,好手笔!
“微臣定当遵旨!”
布浩跪下,身躯不再发颤,只是心底欲哭无泪,圣上虽未说玉石要还是不要。
这不,不要也得双手奉上。
说来说去还倒亏一笔,他这一趟来的不值当!
转念想骂自己蠢货,差点嘟囔出口,布浩吓得不敢抬头。
来与不来他说的可一点不算,他不想来,说的好像便不用来似的。
宁安被一个声音吵醒,猛然抓住云中月的手指,不满要看来人到底是谁?
云中月轻拍安抚怀里人两下,此时无人说话,宁安坐起,难道好戏已经过了?
只要宫中有重大宴会,宁安便等这一刻,每年宫中七八次,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她等这一日可是等了许久,怎又如此酣睡?
为何喜欢晚宴,别的不说,借着唠嗑名义唠以家常,外加对一些官员的旁敲侧击,被敲打的大臣官员不过是削职、降职、外牵、问责。
大大小小数不胜数,当然,难免会有一些血腥的,虽然宁安对敲打颇有兴趣,敌不得见的太多,难免乏味,最为兴趣的还是大家唠以家常。
比如去年,韩大人的夫人从母家抱回一只狗,起名黄耳,狼性十足,咬于三人后被关禁,黄耳聪敏开笼便跑,家丁四人齐齐被咬,叫于呜呜掉以池塘,黄耳水性扑腾扑腾,咬尾三转自进笼里。
外人批示,狗通人性,才得以舒平。
金大人家的少爷逗玩两蛐蛐,多次压下重金,两只蛐蛐相咬,一只残缺,一只贪食,雌雄难辨,不识与谁,只能刮分平金。
外人批示,祸不招来人自来,平金买不来蛐蛐,也买不来人心。
元大人带一妾室入门,正室嚣张跋扈,出于一招压倒众人,妾室偷偷跑入内院,夫妾情浓只能闭眼,正室赶元,喝道一声紧关大院。
外人批示,母虎入室其可得宁静,只要对她忠心耿耿,若与虎谋皮,自身难保。
顾将军年老得一子,疼爱有加,从小带到营中,小小年纪谋得一城,亲邻夸赞喜不自胜,不久又得一城。
外人批示,从小耳闻目睹,自能耳熟能详,一把好手。
凌宰相小时候家住陋室,每逢下雨屋内漏水,无处安居,听闻远方有一亲,搬以亲檐借住,谁想亲戚万嫌,只能住于桥下;一朝皇榜,状元及第,多人争相皆来认亲,活以十七载,不知亲人,遍地亲人。
外人批示,小时不识镜,大镜遮脸盘,世人皆凉薄,看你功与名,功名不在亲人不在,功名若在遍地亲人。
这些朝中大人,除了顾将军之子,其他人宁安都有见过。
凌宰相还曾抱过她,一身清廉正直,半月前受了风寒,今日未来宴上,桥下惹上的顽疾,御医相互摇头,有生之年只能好生养着。
宁安恍回神,刹那间戛然而止,这都怎么了,吓得?
云中月又道“陈大人,府上三子陈梦如何?”
原来还未结束,甚好。
宁安未见有人开口,来回找哪个是陈大人。
陈大人缓缓站起俯身回道“谢陛下关怀,次子正进贴经。”
科举时代,必少不了一程贴经。
“极好!”云中月抬手微笑点头,宁安知道陈大人是个大忠臣。
为何如此?
云中月计算谋划人的时候不会这样笑。
又问了几个大臣,观察云中月,看表情就得知谁是忠臣,谁是佞臣,默默在心里记住他们的脸。
云中月低头见宁安盯着张易安不眨眼,莫不是愣住了?
“张宰相,张易安可是会走了?”
云中月轻笑,张宰相年岁已不小,退了他要封一个忠臣之名。
张易安脸上的红印,张宰相心疼半天,小孩子之间的打闹皆为正常,当不得真,抱起张易安回道“谢陛下关怀,孙儿易安还不会!”
宁安收回视线仰首,不巧四目相对,宁安抓云中月的手,心虚掩饰一二。
“嗯。”
云中月两手反握宁安的手,不知是应张宰相,还是在哄宁安。
宁安性格温顺,和别的孩子相比当真是好哄,鲜少哭闹,今日怎会出手打人,打谁不好,偏偏打张府最小的张易安。
王公公起初说他还不信,要不是亲眼看见张易安脸上的红手印,怎么也说不过去。
端坐间,又询问几个官员,他们面面个个带有惶恐之色,宁安盯了好长一段时间。
一个人吸了宁安的注意,这个孩子她记得,打张易安的时候,这个人想抱起张易安,可惜没抱动。
他用竹筷敲打案台,旁边女子快速争夺,嘴里小声说了几句还不放手,女子手握较多怕伤了他,两个人拉扯几次,男孩要大叫,女子猛然抽竹筷,紧紧捂住他的嘴,四处观望下见无人注意,这才呼了口气,对他打个眼色,这才放下手。
看另一旁的猕猴桃,不知如何又挨上一记,依旧面不改色,无语至极,这是打傻了吧!
晚宴眼看就要结束,宁安假寐,着实不想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