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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公主岁时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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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皇后坐在美人榻上给宁安换吉服,宁安胖嘟嘟的小手拽着意皇后霞帔上滑落在眼前的吉祥珠把玩,听韦嬷嬷说过此物称为手钏。
眼前之人明眸皓齿玉软花柔,含情脉脉一直微笑着。
宁安一恍失了神。
“吉服是大了点,倒也没关系,咱们小宁安又长大了一岁,小寿星今日开不开心,怎么不笑,是不是高兴的无以言表,你不高兴没关系,只要为娘高兴就可以了。”
韦嬷嬷这是又带她去哪儿玩了,苏觅觅贼嘻嘻捏把红扑扑的小脸,圆滚滚的好手感。
这女人总是喜欢掐自己,没轻没重的,掐哭又不会哄,总是交予韦嬷嬷。
看样子今日心情不错?
宁安撇嘴凝噎,哪天心情不好,天天乐呵呵,这性子怎么能当皇后。
意皇后一手抱宁安,一手使劲掐着,没松手的打算,韦嬷嬷小跑过来劝说“皇后娘娘,别再逗公主玩了,哎哟,像是要哭,眼眶都红了,还是交给奴婢抱吧,您整理下仪容,外面已宣读,圣上一会儿便摆驾过来。”
韦嬷嬷年纪不大,是意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小姐封了皇后,丫鬟自然晋升到了嬷嬷。
“小韦韦你快抱着,可不能让圣上看到本宫这般模样,快哄哄小宁安,抱来我揉一揉她的脸,圣上看到岂不是又要关本宫思过了……”
谁能关她闭门思过,这天下谁敢关她?
宁安这才看清意皇后整体仪容,虽已见惯意皇后着装,可从未见过女子还能如此打扮,头戴凤珠翠冠,一身红罗长裙,衣上霞帔,整体绣有织金龙凤纹。
奢靡又庄重!
若不是宁安记得自己生辰,怕是会多想今日是这女人登基大典吧!
欣赏归欣赏,不妨碍泪在眼眶打转,强忍不要落泪,身体怎么说也不听使唤,这女人总是欺她。
打不过不说,还无力还手,除了喜欢逗她哭以外,别的都挺好,母皇都没对自己这般好过。
不想被抱过去,她揉她可痛了,现在恨不得锤美人榻。
这女人打不得,舍不得。
舍不得啊!
韦嬷嬷抱着正舒适,转眼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意皇后轻轻指腹揉着,往脸上吹了两下,宁安睁不开眼,眨巴眨巴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能不吹了吗?越吹越流眼泪……
这个笨蛋美人,知不知道处于风寒的人不能喝风的道理?
“美人”一词是和云中月学的,他总是这般叫意皇后。
“思绪千千万,你是寡人心头的一半,啊……寡人心口痛。”
云中月拉着意皇后的手放到心口,皱眉躺于美人榻。
云中月学的微妙惟肖,惊呼传神,意皇后装模作样试探道“为什么只有一半,另一半被你自己吃了吗,老实交代,你的另一半给了谁?”意皇后声调一声高过一声。
云中月开始微笑抿嘴不说话。
戏腔,咳声捏嗓道“待我把她扔出去,诶呀呀——”
用云中月的话本该是,待我把她抱出去,美人就是寡人一个人的美人,可开心?
宁安想提醒他,这是昏君不早朝,百姓的唾液早晚会淹了这皇宫。
“别,寡人的心口,一半是美人你,一半是小宁安,不信你且看。”说完便掀开胸膛,仿佛是个地痞流氓。
云中月身上贴的纸人画像,意皇后真真无语,小声喝斥道 “胡闹。”
“当真不要脸皮。”
宁安就是知道意皇后下一句要说当真不要脸皮,假装就寝。
腻了,不想听。
意皇后摇摇晃晃,宁安小腿摇啊摇,刚假寐一会儿。
“觅觅,觅觅啊,朕的小宁安呢,寡人可是想死她了……”音到人未到,“砰”的一声门被大力脚踢开。
意皇后吓得差点把手中的宁安扔出去,得亏韦嬷嬷眼疾手快,才算躲过一劫,真想大声呐喊,这女人能不能靠谱点?
对!意皇后名讳苏觅觅,就是‘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的觅,别问怎么知道的,自然是他亲口对宁安说的。
苏觅觅抱紧宁安瞥眼,嗔道“粗鲁!”
“吾儿怎么哭了,你又掐她了,嗯?”男子挑起眉,顺手抱怀里。
“明明是中月你把小宁安吓哭了,都是你吓的,嘿嘿,小宁安不哭,他把你吓哭了,为娘定要打他。”话落轻打一下身旁的男子。
你倒是使点劲啊。瞧瞧!什么云中月把她吓哭了,明明就是你苏觅觅掐的。
宁安从苏觅觅口中得知,男子名为云中月。
皇上名讳要避讳,就算在史书、典籍中碰到同音字都不能宣之于口。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赶往清池,宫人撑着黄罗伞,龙辇上坐着云中月和苏觅觅,宁安由韦嬷嬷抱着。才发觉,为什么苏觅觅封号为“意”,不得不说寻寻觅觅“意中”人。
中。云“中”月啊!
有文化真不是件好事,容易被噎着。
两人在龙辇上眉目传情,如胶似漆,感情极好,没眼看他们二人。
起初第一次见到张口结舌,不会说话都变成了哭的表达,后来云中月经常宣廉太傅、张宰相、吕大人,大大小小官员见了个遍,宁安皆都见过他们夫人,最后发觉男尊国男子大多都是这般大胆行径。
说起“琴瑟相调”四个字宁安便惆怅。
努力当了几十年载女帝,天下治理的不说多好,起码百姓安居乐业,唯一抹黑她人生的便是“孤家寡人,未纳一宫!”
这事真不怪她,未纳原因是有一年冬日,与要好的女官私访路过一家百姓,不慎听到里面起义,谁知有个男公子因政见不合,被屋里的人用冷箭射穿心口,刚巧不巧正倒在宁安怀里。
天黑路滑,宁安年纪尚小,和女官一路架着他去找大夫,还没赶到便已没了气息,着一排查隔日早朝有人上报,说是近年来第一位考上状元的男官,家境贫寒又如此努力,讨论间宁安听到他认同作为一个帝王的抉择,没活下来当真是可惜了。
记起居录的小丸子曾问宁安,都三十二岁了还不纳后宫,可是心仪此人?宁安摇头。
小丸子又接着问为何?宁安沉默不语。
初见那人二八年华,回首十六年已过,月夜灰暗看不清他长何模样,只记得说那番话时铿锵有力,心中怀有天下。
每回夜深想起此事都心有余悸,她从无心仪之人,只不过想明白了一件事,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理,宁安做不到让那人白白死去,余生几十年都在做这件事。
一瞬而过已是知命之年,宁安和小丸子站在城墙两人都未开口,低头俯瞰万家灯火通明,民康物阜,河清海晏。
他所期待的太平盛世宁安给了。
临终前,小丸子跪在地上咽哽询问,陛下一生未纳后宫可要记录在案?
宁安大声喝道“记!快记!怎么不记!”
若早知还有一世等着,宁安死活都不会让小丸子记录,前世活的像个活菩萨,手都未碰过男子,说出去都能被人笑死,今世也不知可否牵到有缘人,像苏觅觅一样,宜室宜家也不错。
收起思绪,一路又见到满头白发的张家祖奶奶,能让宁安记住并非是张家祖奶奶年纪过百,而是因为张易安。
去年生辰宴张易安抓花了她的脸!
抓的时候还无人看见,你说气不气。
说不生气完全是假的,那天生辰宴过后连连回想,谁都没记住,只记住了张易安,顺便把张家祖奶奶也记住了。
虽说她和张易安都只是孩童,可活了两辈子也没人这样对待自己。
宁安也不知为何要与一个孩子去计较得失,总归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