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三番一掷

6、第 6 章

　　毕妠穿着纯白的睡裙和夹脚拖，散乱着长发，站在元俢朗的公寓门口。元俢朗愣了下，脱了外套裹到毕妠身上：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出来？几点了？你疯啦！
　　方念生才疯了！妈的！居然拔我的电脑电源！老子还在通关呢！只差一丝血！一丝血！妈的！毕妠恼怒着委屈，委屈着恼怒，到最后都说不清到底是哪种更多一点。
　　元俢朗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满满的一杯放在微波炉里打热，围了块毛巾才放到毕妠手里：小心烫。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我要住这儿！毕妠耍赖：看到方念生就烦！
　　离婚好了。元俢朗半真半假的撩拨。
　　毕妠喝光了牛奶，舒了心：元俢朗！我离婚了你有什么好处啊！劝和不劝离！你丫心理阴暗！
　　老子就是心理阴暗了，你要怎么地吧？
　　毕妠死命的瞪了他一响，眼睛发痛：靠，不玩了，睡觉去！修朗，我要睡你的床，你的床又大又软，舒坦！说着，毕妠拖着元俢朗的镇屋神兽——半人高的草泥马公仔，熟门熟路的进了卧室：晚安。
　　元俢朗苦笑一阵，致电方念生：妠在我这儿，今晚不回来睡觉了。
　　知道。每次离家出走都不能换点儿新意。方念生习以为常。
　　你他妈就点儿都不紧张？现在几点？凌晨两点！她穿成那样！就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跑过来！你丫的也不怕她遇到色狼！她是你老婆！元俢朗有些失控。
　　方念生好半天才说了话：我一直跟着她呢！妈的，看着她进了你的楼才回来的。
　　元俢朗脱了力气：干嘛不把她哄回去？
　　要是能哄好，我能不哄吗？毕妠那性子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就找不到比她更犟的人了。
　　元俢朗哑然失笑，是啊，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清楚毕妠性子的人了。他换了玩笑的口气，却玩笑不起来：方念生，说不定我今天就把毕妠办了！送上门的肉，太监才不吃！
　　元俢朗！你他妈知不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老子不是兔子。
　　沉默，绵长，心里的警铃大作：修朗，你——
　　我他妈比你想的还禽兽。元俢朗低声笑着：我真想当个禽兽。挂了，明天把妠接回去，女人是要哄的，哄不好也要哄，她是你老婆。
　　“她是你老婆”，说给方念生听，也说给元俢朗自己听。毕妠穿着洗得发黄的夏季校服，脸肿得老高，腿也青了一块，熙来攘往的街头，那么汹涌的人潮也淹没不了濒死的情绪，元俢朗把她抱到怀里，女孩儿瑟瑟发抖，感觉不到夏天的温度：妠，怎么了？他抱紧了她，汗水，彼此的汗水浸淫了身体：妠——毕妠咬死了他的肩膀，腥咸，疼痛：元俢朗，我要考到外地去，我要去外地上大学，你会支持的，对吧？元俢朗任由她肆虐：好，去外地，我们去外地上大学。毕妠一心要脱离亲生的城市，亲生的父母，决绝。她不说自己的家事，即使不说，他也知道她不快乐，那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她来找他，明明是完整的人，却总混着支离破碎的气息，他想帮她拼凑完整，她等得不是他，是方念生。大概是元俢朗给她的安全感太多了，她把“出走”当成了习惯，反正，俢朗总是会承应她的。那个高三夏天，出奇的热。
　　宝哥打来电话的时候，元俢朗还在补眠，他凌晨五点才睡着，高中生活在脑子里来回的晃，差点儿失眠，因而起床气强大：哪个狗日的王八蛋！
　　宝哥“啊”了好几声才找回了做人的感觉：修朗啊，我宝哥啊，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好伤人家的小心小肺小肝小肾哟——
　　元俢朗木了一会儿，宝哥一脸络腮胡扭捏着肥胖的身躯撒娇的样子幽幽的浮了起来，一阵恶寒：你他妈最好把你那小膀胱小直肠也一块伤完了我才高兴！找我什么事儿？修朗扶着额，头疼。
　　哎——宝哥支吾了下：这不是美雪要发专辑了吗！第二张！重中之重啊！想请你出马负责她整张专辑的造型嘛，酬劳加百分之三十！我们一定全立配合！
　　第二张？“不是处，女没关系，初夜嘛，谁没有个闪神儿的时候，但是第二次就不一样了，那是女人一生的关键”，宝哥的说辞，第一张可能好也可能不好，他不计较，但是第二张唱片还是不行就只好打入冷宫了。残酷吗？不，仁慈，绝对仁慈，宝哥至少会给那些心心念念的人第二个机会，放在别家唱片公司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一片”歌手遍地都是，但宝哥家的都是“二片”歌手，钱亏得自然比别家多，多太多了，可他从不放弃这个信念，在公司摇摇欲坠的时候尹美雪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摇钱树，第一个摇钱树，自然更为紧张。元俢朗歪头夹住了手机，打开了落地窗，空气猛烈的席卷了鼻腔，清新：宝哥，我辞职了，不做了，不做任何与之有关的工作。
　　别介别介啊！修朗！我们什么关系！您老就是金盆洗手了也得念着往日的情分再往着浑水里搅几搅啊！你宝哥哥我就全指着你了。宝哥在电话那头鬼哭狼嚎：再说了，美雪这次还就只认你了，给她请了好几个造型师都不满意，切等着你“妙手回春”呢！
　　哟，才一张呢就耍起大牌儿了，都指名了！我他妈就是卖也得卖个美人儿嘢，那个丑不拉几的！元俢朗讨厌被指使，从来就只有他指使别人的份儿。
　　哎哟喂！哥哥！你是我哥哥！行了吧！宝弟弟现在是一根蜡烛两头烧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美雪跟我杠上了，您这儿又下不来台，怎么办哟？我滴个天哟我滴个地哟我滴个——
　　打住！元俢朗受不了宝哥张嘴就来满嘴跑火车的狗血煽情戏：我现在就来你公司，妈的，还制不住那小样儿呢！老子今天心情好！当众撕烂那小贱人的脸！
　　行嘞！您赶紧的！给他妈撕得烂烂的，反正都丑成那德行了，只要能唱就行，谁管脸啊！宝哥总算丢了“烫手山芋”。
　　修朗洗脸刷牙刮了胡子，换了线衫牛仔裤，抓了钥匙套了球鞋就准备出门。去哪？毕妠鬼一样从书房飘了出来。
　　去宝哥公司，尹美雪那贱皮子，欠操！元俢朗啐了一气。
　　尹美雪？操！我也去！她唱歌好听死了！毕妠两眼放光。
　　你去干嘛！老实等着你家男人下班把你接回去，耍小性子可以，别蹬鼻子上脸，要是被窝儿被别的女人占了，你哭都没地儿哭！
　　我干嘛要哭！老娘有的是被窝儿睡，元俢朗你他妈不让我睡了我杀了你！毕妠撂了狠话就奔进卧室，更衣室有一半儿都是毕妠的，方便。换了条跟元俢朗相配的连衣裙和鞋子，抽了修朗V家的领带当了腰带，她总是漂亮的，而元俢朗心里只想着，要是她真把他睡了就好了。可惜，她只睡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