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天下》公子为君

72、观君追师亲折花

　　真的太要命了！

　　看看啊，看看他们惨成什么样子，碎成什么样子，绝望成什么样子了啊！！！！！

　　真的是，啊啊啊啊啊！

　　那是万人墙啊，是由活生生的世人堆成的一面面墙啊！

　　这样的墙，若是不突破，那么祈祷堕世君的祈祷词会千万倍地灵验在自己身上。

　　可要突破，那就只能是杀了他们才能走出去，才能护住自己心上的挚爱不受半点摧残。

　　可是好难啊。

　　真的好难啊。

　　祈祷堕世君做得太绝了，真的太绝了。

　　那万人墙，还是由那些不愿意牺牲的人群堆成的。

　　杀了他们，是不行的。

　　不杀，那自己心上的挚爱就保不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啊啊啊啊啊！！！！”

　　“帝君，我不愿意啊！我真的不愿意！我不愿意死去！我不愿意牺牲！我不要牺牲！！！”

　　就此，观在将自己困起来的万人墙中，在他们一口一个“我不愿意”中抱头痛哭。

　　突然，祈祷堕世君就站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地说：“看看呐，看看呐，这就是堂堂的天庭最高神，这就是《天上美谈》的代表人物，现如今怎么落到这步田地来了？”

　　话毕，观立即站起来，想要与祈祷堕世君一战高下。

　　奈何，祈祷堕世君直接拿着人厄剑，抵在一个世人脖子上，警告他：“我来，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观大怒：“那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见到你！！！你滚！！！滚啊啊！！！”

　　见他这么发怒，祈祷堕世君觉得好笑极了。

　　“向来高高在上、端庄大方、又极具威严和神风的帝君，怎么这么轻易发怒呀？？？真像个没家世背景、没在好教育环境长大的孩子。”

　　她这话是真的激怒到观了。

　　观：“我的确是没在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家庭出生，可你不能说我是没在好的教育环境下长大的孩子！”

　　“——你没有资格！”

　　说完，他就泪奔了。

　　任何人都可以说他怎么怎么烂、怎么怎么样不行、怎么怎么样品行不好。

　　他都不生气、不恼怒、不责备、不辱骂。

　　可是，不能说追师的一句不好，不能！

　　他不允许啊！！！

　　他不允许！！！

　　因为自打心里觉得，祈祷堕世君的这番话，是在否认和贬低追师。

　　追师是何等人物啊，又岂能是他人随意贬低的？又岂能是他人随意看不起的？

　　“我没有资格？我没有资格吗？我也是有资格说追师的！”祈祷堕世君看向他，问他，“况且追师她真的很好吗？她有一个神样吗？”

　　观：“不管怎么样，你都没有资格评价追师！你没有资格对追师指指点点，尽说她的不是！”

　　祈祷堕世君：“是吗？可我偏要说！偏要评价！偏要对她指指点点！你能拿我怎么样？”

　　“一千八百年前，师不许那狗杂种都能对我们伸手一救，哪怕只是很微小的救助，也是救赎。”

　　“可你看看啊，看看作为名神的追师，她深知我们过得有多艰难，有多生不如死，有多苦不堪言。她却只画地为牢，只庇护理想国！”

　　“为什么啊，我们不也是活在人间的世人吗？我们不也是属于她大爱之下的范畴吗？”

　　“我们都那么生不如死了，她为什么一点手都舍不得伸？！！一点都舍不得拉我们一把？？！”

　　“——她这样的神，还能算得上神吗？？？对得起天庭第一名神的称誉吗？？？”

　　从此看出，她对追师是有很大怨恨的。

　　她恨，为什么明明大家都是世人，追师却只对理想国的百姓呵护有加、一爱再爱。

　　对其他的世人就只选择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为什么？

　　她不是名神吗？

　　还是说，就因为她是名神，名神就有权利搞区域化差别爱戴？

　　可是这一切的真与假、是与否，都难以用一笔画勾勒成字说清。

　　毕竟追师此人的心思，是所有人中最难猜透的。

　　不是说她没有感情，她也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神的身份束缚了她，让她将自己的心思和小情感都藏得极深，深到无人能猜透。

　　导致每一件跟她相关的事情，最终都存在“到底是不是?”的模糊项。

　　以至于等到八百年后，祈祷堕世君只剩下了大恨。

　　她也知道这一切，所以本尊去找过祈祷堕世君。

　　可是，只是。

　　祈祷堕世君说了：“像她那样的人，都能找到藏得极深的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出手阻拦我呢？”

　　“可你瞧瞧，坐拥神力无边的追师，在我用公卿臭的手去灭掉理想国时。作为理想国国师的她，你见她伸手救过哪个国民了吗？”

　　“到头来，她怎么舍得只让自己因为超度太多，被迫灭形了啊？？”

　　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愤怒地说：“还不都是因为你！！！！”

　　听闻，祈祷堕世君仰头大笑，来到他身边，说：“对，是，都是因为我。”

　　“——是我逼她的！”

　　“——可是你能拿我怎么样啊？啊？！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句话，足以让观痛彻心扉。

　　可是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破防了，永远的破防了！

　　祈祷堕世君：“对了，关于追师，似乎还有某一件事，是你一直不敢面对的吧？”

　　忽然，观心中一颤。

　　见他如此，她很满意。

　　观也捂住自己的耳朵，说：“你住嘴！我不要听！我才不要听！”

　　他说他不听，自己就还真的一语不发吗？

　　真是可笑！

　　她不仅要说，还要说得大声、说得响彻、说得漂亮！

　　这不，她还真的说了：“——追师的绝望！”

　　瞬间，观的脑海中，浮现了追师站在自己辛辛苦苦辅佐了几百年的理想国毁于一旦，自己用心呵护的百姓死在冰冷的剑刃之下的面前。

　　那时候，她面上平静自若，无事发生。

　　可内心深处的绝望，早就将她一遍又一遍、一次还一次地淹死！

　　更致命的是，她的死，她的灭形，大多是被绝望杀的！

　　所以观发疯了，失去理智了：“啊啊啊啊啊啊！！！！！”

　　“你这个人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要这样？不这样会死吗？？”

　　祈祷堕世君也大声地说：“会死！！！！我不那样做，我会死！！！”

　　“你看看我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人生，我不那样做，我还能活下来吗？”

　　“我受了天谴啊！！！我天谴是白受的吗？？？在人间流浪的那八百年里，我不是一个好人吗？”

　　“——我是一个好人啊。我给过追师机会，是她自己不要的！！”

　　怎么回事呢？

　　看祈祷堕世君是怎么说的。

　　“说实话，她好厉害啊。她一直都知道是我干的！所以当我开始动天怜衣时，她就来找过我了。”

　　“我们谈了很久，我看她脸上越发的绝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观：“我知道，我都知道，也是因为你！”

　　祈祷堕世君：“是！也是因为我！”

　　“她让我别动理想国，可她不也是没帮我动祸喜吗？还跟我说什么，神跟神之间没有直接干预的权利，更不能互相弑神。”

　　“于是我就笑了。我在笑中告诉她一句话。没想到啊，她还没听完呢，就彻底绝望了，永远的绝望了！”

　　观：“你到底对追师说了什么？你到底都说了什么？？啊啊啊？？！！你回答我？！！回答我！！！”

　　祈祷堕世君笑笑，不慌不慢地说：“别急啊。你放心，我对追师说的话，也会原封不动地告诉你。毕竟这才是我出现在你这里的意义啊。”

　　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观在等待，祈祷堕世君却在笑，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高高在上的帝君啊，你可真要听好了。”

　　“那句话就是——你见过血飘人间吗？”

　　听完，犹如一道雷劈下来，劈死了个人。

　　——你见过血飘人间吗？

　　好狠毒的一句话，好让人绝望的一句话。

　　都这样了，祈祷堕世君还不打算放过。

　　又双手合十，摆出了第一次亮相时的姿势。

　　观立即伸手，试图抢走她祈祷用的三根香火，却不过是扑空了。

　　她对观说：“观，你见过血飘人间吗？”

　　话刚下，血雨坠落，滴答滴答，纷纷扬扬。

　　染红了万人墙，染红了观那白衣。

　　面对此情此景，祈祷堕世君却更能平平淡淡地说：“追师的绝望，是永远的绝望。现在，我要你也在这血飘人间中永远地绝望！”

　　他立即大喊：“不！”

　　那是什么？？？？

　　是即将坠落下来的天庭啊！

　　那是他辛辛苦苦为追师打造好的家啊，是追师最喜欢的天庭氛围啊，是种满了莲花的天庭啊。

　　啊啊啊啊！！！！！

　　天庭要是坠落下来了，那世人、万物都要被毁掉了。

　　不要啊啊！真的不要啊！

　　不要坠落下来！！！

　　神官们啊，请再加把劲啊！千万不要让天庭坠落下来！！！

　　即使在心中万般嘶喊、万般希望、万般坚持。

　　可是，他也是知道的。

　　能维护到现在，能维持到现在，神仙官们也是尽力了啊。

　　所以他用尽全部法力，想要在人间顶住这无法估算的天庭重量。

　　祈祷堕世君见了，对着那些万人墙的活人说：“你们看看这个帝君，多狼狈啊，多傻啊。天庭要坠落，那是怎么个顶法，也顶不过来的啊。”

　　虽如此，可那些活人，哪里还顾得上除了自己性命之外的事了。

　　嘴里只会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帝君，我不愿意啊！我真的不愿意！我不愿意死去！我不愿意牺牲！我不要牺牲！！！”

　　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了。

　　真的。

　　只要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更别提什么观撑不撑得住天庭的重量，天庭会不会坠落下来的问题了。

　　以至于等到观真的承受不住，整个人被重重地压在了地上时。

　　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他在心里想，更是在自我安慰。

　　只是，那么一瞬间，观的眼眶子却在无比颤抖，流出来的是他史无前例的绝望。

　　他是想咬紧双唇，控制自己的大脑。

　　不让自己去想，不让自己去感受，不让自己去哭，更不让自己去绝望。

　　可是，不出一秒，他就哭惨了。

　　他试过了，他忍不住！

　　什么都忍不住了，才会向天大喊：“追师！追师啊！！！”

　　白色的遮眼布条被他的血泪染红，更是被他一手用力地扯下，扔到一边。

　　之后，周围传来了祈祷堕世君的鼓掌声：“真是厉害啊！那你就慢慢欣赏因为自己无能，才一手酿成的绝望吧！”

　　说完，祈祷堕世君就走了。

　　血雨夜中，观跪在地上，弯着身子。

　　睁大双眼看地上的一片荷叶，一支被他硬生生折断的莲花。

　　“啊啊啊啊啊啊！！！！！”

　　“追师！！！”

　　为什么？

　　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身后，有这么一桩美景永跟随？？？？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用白布遮掉自己的眼睛，让自己不知道追师一直都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后，陪伴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这样？？？

　　结局为什么是这样的？？？？

　　追师啊！！！

　　“都怪我，都怪我！”

　　“是我忽略你了，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追师，对不起！”

　　“我要是不用白布遮眼，我要是回头看一次，哪怕只是一次。我要是......我要是啊啊啊啊啊！！！”

　　观抱头痛哭。

　　他太难受了，太痛苦了，太绝望了。

　　他上一次就没能护住追师，这次竟然还......还亲自折断了她！

　　于此，心中的歉意、自责、无能的愧疚......

　　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太致命了！！！！

　　救命啊啊啊啊！！！！

　　啊啊啊！！！！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

　　啊啊啊啊！！！！

　　追师啊！！！！

　　只见观伸出颤抖不已的手，试图想要将被折断的莲花，和脆弱易碎的荷叶，拥在怀中细细呵护。

　　仅此而已，要求是不高的，但奈何他都做不到了。

　　突然间，观就绝望过度，吐了一口大血。

　　他神智不清了，却还是模模糊糊地伸出手去。

　　试图想要在倒下之前，将追师给捞入怀中。

　　可是，啊啊啊啊，他竟然都还没能触碰到莲花，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就这样，无助的、绝望的、麻木地躺在地上。

　　熬了很久，自我挣扎了许久，终于，他弯着腰坐在血雨中一动不动。

　　整个人还算活着，但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况且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来捞他一把，也没有人来问候他一句。

　　有的，不过是血雨打在全身，还跟追师一样，也被绝望在一遍又一遍、一次还一次地杀他了。

　　这样了，他也分不清在脸上划过的是自己的泪水，还是血雨了。

　　只记得那万人墙上的活人，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话：“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帝君，我不愿意啊！我真的不愿意！我不愿意死去！我不愿意牺牲！我不要牺牲！！！”

　　“帝君，救我，这血雨下得好可怕！”

　　“这血雨打在身上好疼啊，帝君！”

　　忽然，不知是不是错觉。

　　血雨停了。

　　大概是错觉吧。

　　毕竟都血飘人间了，那血雨怎么可能还会停呢。

　　是吧？

　　是吗？

　　是的吧。

　　可是，双眼却被他猝然猛睁。

　　快速转过来，没稳住自身，差点倒下去，他只好一手撑地。

　　按理说，此时此刻，他应该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得抬头看的。

　　可他这个人的腰，是怎样都直不起来了，还垂下头来，用另一只手赶忙捂住脸。

　　这样做，的确是能够遮住自己那尽显不可思议的双眸，擦掉自己的泪，却怎样都盖不住双肩猛颤哭泣的事实。

　　他太想要逃避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以至于一直不敢抬头去看上方的美景。

　　说是不去看，但在转过来的那瞬间，上方的美景就已经刻画在他脑海中，无法佛去。

　　有一片荷叶。

　　它在凶残猛打的血雨中，是那样的脆弱易碎，却毫不犹豫的正为自己遮风挡雨！

　　还有，还有那被自己亲自折断的莲花，不知何时，竟然也贴在了自己撑地的那只手上。

　　此佳景，不可思议。

　　只是，不经三秒，一声响，将他的心撕开了。

　　那是——荷叶尽破、莲花尽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