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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痛卧问人可有愧 ...

  •   为此,她曾脱下喜服,好好地挂在房间里,只穿一些比较轻的衣裳。

      但是,她发现,她越是穿轻的衣裳,在知觉上,被啃咬的“体验”分毫不减。

      视觉上,更是加重了这个事实。

      有时,人总喜欢眼不见为净。

      天怜衣也是如此。

      所以,她又开始穿上了自己的喜服。

      整日“闲着没事干”时,她就会拿起扫把扫地,然后修剪修剪病梅种下的那棵梅花树。

      当然,要真痛得厉害,她便一日不起,几日不食。

      可偏偏,就在她最痛,感觉到被集体啃咬的那一天,门外响来敲门声。

      她本无力去开,谁知,那人也不用等她来,只是粗鲁地三敲做声示意,然后就自行飞进来。

      好巧不巧的,和艰难从床上爬起来,正走到院子里的天怜衣对视。

      可以看出,他现在的自信爆棚是最为真实的。

      他又向天怜衣挥挥手上的柚子叶,跟她打起招呼:“你好啊,馆主大人。”

      天怜衣先是一愣,然后勉为其难地张开口,说:“你好啊。”

      此时的她,正冒着冷汗,很多伤口划开。

      那张死白脸,看似凄惨,实则更凄惨。

      见状,王一笑也担忧起来。

      赶忙来到她身边,搀扶起她,问:“这...这...这是怎么了???你咋个弄得如此凄惨???”

      天怜衣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摇头,让王一笑搀扶她去院子里坐坐。

      王一笑看出了点蹊跷,这伤口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而这种情况,似乎......

      便问:“馆主大人这是被寄生了?????”

      无奈的,天怜衣点头,说:“我以为她不会那样做的。”

      从在断头岭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到出断头岭的每一刻,都以为病梅不会这样对她。

      然而,实际上,病梅做得真狠。

      她这是把所有被高道德太子殿下砍下来的人头,都寄生到自己身上去。

      一个不落,不落一个。

      对于此,王一笑也不好说什么:“那怎么办?现在怎么办?馆主大人楼里似乎没有第二个人了。”

      不是似乎,是直接没有。

      “要不,让谢玄回来?”

      王一笑一说,天怜衣立即打起精神,果断地跟王一笑说:“关于这事,最不能知道的人就是谢玄。”

      “大话自信仙,你千万可别告诉他,也别让他知道。就当是为了我好,替我瞒住这件事吧。好吗?”

      一听,王一笑犹豫了。

      在这么紧要关头之时,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又被寄生了这么多颗人头。

      现在才刚开始,就已经如此痛苦难熬,那她一个人该要如何熬过整个过程啊???

      王一笑皱眉,直言:“可你现在的状态,真的很需要有人照顾。”

      要不然,她熬不过去,扛不下去,中途走了怎么办?

      真那样,走时谁都不知情,岂不是更可怜?

      天怜衣却故作坚强地说:“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的。”

      王一笑:“馆主大人!”

      天怜衣无奈,直言:“我不想让谢玄难过。”

      “如果我一个人痛苦,没人知道,那么我觉得只要熬过就好了。可要是有人知道了,看到我生不如死的状态,看见我被啃得体无完肤的样子。”

      “他的一句关心,会瞬间压垮我内心深处最后的坚强。我就会觉得,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这么痛,为什么这么令人窒息。”

      然后,她就会哭,哭得比一个人独自熬过的那会还要惨。

      王一笑听她这么一说,顿然就沉默了。

      因为他是这样认为的:“如果是我,在我很惨很惨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来靠近我,哪怕是见我可怜,来敷衍我,才对我说那些原本他根本就不会说的话,我都会很感动。会让我觉得,我还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顿顿,他突然就一笑,又悲伤地说:“我居然渴望别人爱我,我真可怜。”

      天怜衣看向他,他神情中有些悲。

      但似乎没以往的悲严重了,便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后来跟世郎姐姐见面了吗?”

      那时,他胆小怕事,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要见她,便一直躲在花轿边,不让裴世郎发现他。

      只见他摇头,说了:“没有。”

      天怜衣疑惑,问他:“为何?你不是很想找到她吗?”

      王一笑又摇头了,两只手玩着柚子叶,淡淡地说:“比起见裴世郎,我认为这世上还有更值得让我去见的人。”

      不难猜,他说的是吞鸟郎。

      他这样,应该是还没见到吞鸟郎。

      又或者说,是吞鸟郎不太想见他。

      天怜衣点头,给想给他倒点茶,都被王一笑夺去了,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也就是这样,他猜瞥到,她连手上都开满了口子,就连指甲缝里也有。

      眼眸瞬间就黯淡下来,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说:“你不觉得她很绝情吗?几百年的交情,换来了自己一身伤,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若不是王一笑提起,她都快要忘记了。

      王一笑也给她倒了一杯:“想当初,她修为怎么都提不上去,你就找了很多神仙官来帮她。”

      “她受教育程度不太高,就请不太喜欢你,对你还有点偏见,爱记你仇的文曲星下来帮她。”

      “她排斥高道德太子殿下,差些掉进充满了沮丧水鬼和扫兴水鬼的河里,你也奋不顾身去救她。”

      “到头来,她却只是向你回馈了自己所学到最精华的知识——恩将仇报。”

      其实,这几百年里,天怜衣给她的帮助不止这些。

      但那又如何呢?

      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

      王一笑抿一口茶,问天怜衣:“你不恨她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见你对她的一句怨恨。”

      闻言,天怜衣就一怔一愣,然后才一笑了之。

      之后,她很平淡的,温温柔柔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知人不论,知理不争。”

      这下子,竟然换成王一笑一怔一愣,然后也一笑了之。

      天怜衣本想着给王一笑做一顿饭吃,却迎来了他的质疑:“馆主大人,你会做饭吗?”

      恍惚间,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她的回忆。

      那时,她还小,谢玄也小。

      谢玄问她:“你会做饭吗?”

      天怜衣摇头,说:“不会。”

      谢玄:“可怎么办呢?我希望你会做饭。”

      天怜衣:“我为什么要学会做饭?家里不是有厨子叔叔吗?”

      谢玄想都不想,就直接说:“可若是以后,我需要去一个离你很远的地方忙一阵子,没人给你做饭,怎么办?”

      天怜衣笑着说:“没关系,家里有厨子叔叔。”

      谢玄又问:“那如果,正巧厨子叔叔也需要回家一趟呢?”

      天怜衣又回答:“那我就出去吃。”

      谢玄还说:“那如果外面的馆子都没开呢?”

      天怜衣:“......”

      天怜衣无奈地说:“那我只有饿着了。”

      谢玄:“如果你会做饭,哪怕做得不好吃,但都不会饿死。或许你真的会做得很难吃,你会瘦。”

      “但没关系,我回来了,就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饭,又可以把你养胖回来。”

      就因为谢玄跟她说这番话,她开始进厨房了。

      一开始烧的菜,的确很难吃,又被油烫到,还会起水泡。

      但后来,她做的菜也挺好,卖相不错,正常能吃。

      很奇怪的是,就算她按照谢玄教的做菜步骤来,一步不差,但就是永远都做不出特别香的菜。

      于是,她笑着回答王一笑:“当然会。”

      然后,她就趁着头颅安分守己的时刻,去到了厨房做起菜来。

      在此期间,她只感觉到外面“哐哐哐”的声响个不停,想必是王一笑在干什么吧。

      她也懒得去看,就安安心心地烧菜。

      只是当她要切辣椒和要放盐时,心想,若是碰到了,伤口会很痛吧?

      于是,她用法力弄的。

      等她端出两菜一汤时,王一笑都惊住了。

      瞧其卖相,就觉得很好吃:“哇,馆主大人,你厨艺不错啊。”

      可当他拿起筷子尝时,皱眉了一下,仿佛是自己对这个菜的期待值有点高了???

      天怜衣自然也是知道的,便说:“我的厨艺就是这样,将就吃吧。”

      王一笑怕她是误会了,便解释说:“不是,很好吃的。”

      天怜衣一听,也只是笑笑,然后问他:“对了,你刚刚在‘哐哐哐’的干嘛呢?”

      王一笑直言:“之前,我的自信不是将你的三界通馆楼给震垮了吗?就想着过来给你修一下,谁知已经建得这么漂亮了。”

      “但若是在扩建的这院子里还能种点什么,会更漂亮的。”

      “我看了一下,你现在受伤,不太适合见人,但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好。”

      “就想着给你做一张比较宽长的椅子放在院子里,让你闲时也能躺在那晒晒太阳。”

      所以,才会响出那么大声的“哐哐哐”。

      天怜衣笑笑,说:“你来一趟,还让你干苦力活,真是幸苦你了。”

      王一笑:“你不是也给我做了菜吃吗?哈哈哈哈哈。”

      吃完饭,王一笑让天怜衣坐着不动,他将盘子端回去洗好才出来。

      见天怜衣已经去到了他做椅子的地方帮忙,于是也来,两人赶忙就将一张椅子给做好了。

      生怕这些实木粗躁,王一笑还亲自磨得光亮,手一摸都会觉得光滑了才满意。

      天怜衣夸他:“大话自信仙,你真的是太厉害了。这椅子真漂亮。”

      因为考虑到她可以靠,可以躺。

      所以他做得比较长,比较宽,还很漂亮。

      一旦被夸,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谁啊。我可是风光无限、自信爆棚、招摇过市的大话自信仙。”

      “不过说真的,这世上,真的没有谁能像我这样,做出这么一张漂亮的椅子了。”

      “啊!天呐,我也太厉害了吧!!!”

      天怜衣一笑,突然紧皱眉头。

      但很快就遮掩过去,没让还沉醉在自信的王一笑发现。

      然后,她以时间不早了为由,给王一笑安排了一个偏殿住下。

      好在,王一笑真的累垮了,一倒头就睡得很香。

      天怜衣就惨了,身上各种伤口一致发痛,让她腿软一下子跪在地上。

      她脸上、脖子、手上、肚子上、腿上,每一处都传来了不同的痛。

      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些数不尽的小头颅,在不停地啃咬她的肉。

      于是,她红着眼,颤抖抬起手,瞥了手掌上的伤口——她看见,密密麻麻的伤口里,成形的小头颅在张开嘴啃咬自己。

      她疼得连回到房间里的精力都没有,只是勉强地躺在了硬/邦邦的长椅上,吹着夜里的冷风,不敢出声地忍着疼痛。

      最终,她忍不住,叫疼一声。

      立即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让王一笑听见。

      更怕自己会再次忍不住叫出声,所以就咬住自己的衣裳,忍得头皮发麻。

      汗水打湿了头发,滴落下来。

      须臾,她整个人都虚脱了。

      左手就这样垂在外面,再也无力收回。

      眼泪夺眶而出,道出这么一句:“你当真......当真是一点都不愧疚。”

      不知何时,她醒来只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薄被。

      不必想,是王一笑。

      她也忘记昨晚是被冷得睡去,还是痛得睡去了,反正就是能睡去了。

      她艰难地起身,厨房内传来香味。

      先是折好了薄被,才去到厨房,就见王一笑端饭菜出来。

      还问她:“醒了?”

      天怜衣点头,笑了:“嗯。昨晚谢谢你带来的薄被。”

      天怜衣帮他将饭菜端出来,两人吃。

      吃完后,王一笑居然又忙起来。

      天怜衣问他:“大话自信仙,你拿锄头干嘛?不会是想要帮我挖地吧???”

      王一笑点头,说:“可不是吗?我来照顾你两三天后,我也得走,去找弟弟了。就想着能多帮你一下,就帮你一下吧。”

      “哦,对,还有菜,得种菜,你得在这里禁足好几个月,最不能缺的就是菜了。”

      一听,天怜衣就笑了,说:“你想得可真周到。”

      说完,她也拿起锄头,跟着王一笑一起挖地。

      但王一笑一下子就阻拦她了:“哎哎哎,你可别乱动啊,你可是病人。你身体还没好呢?”

      天怜衣摇头,说:“现在挺好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想着能动一下就动一下吧,以后说不定就动不起来了。”

      于是,王一笑默许她跟自己一起挖地。

      但她自从被捅那么多剑后,又被头颅寄生,已经没有那么好的体力。

      干一会就会很累,然后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才又能继续拿起锄头来。

      王一笑见她这个样子,都于心不忍,劝她:“算了吧,馆主大人,你就别再为难自己了。”

      天怜衣自知自己是再也无法做重活了,也识趣地放下锄头。

      本以为她会就这样休息,什么都不干。

      谁知,她又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王一笑:“馆主大人,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天怜衣顿顿,一笑,说:“是啊。”

      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还能动,还能走,还像个人。

      而不是一群头颅的寄生体,不是它们的饲料。

      王一笑问她:“馆主大人,你不打算找谁治这个病吗?”

      天怜衣愣愣,没说话。

      王一笑又说:“病梅是别期望了,但高道德太子殿下不是可以吗?以‘祸’杀‘凶’达成相克,是可以彻底治好的。”

      天怜衣理理自己被吹乱了的头发,说:“哦,高道德太子殿下,自从带他出断头岭后,我也很久没看到他了,更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那会,她从病梅眼皮子底下带走高道德太子殿下,很意外的是,病梅竟然拦都不拦一下。

      出了断头岭后,高道德太子殿下问她:“你和谢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天怜衣是沉默了好一会的,但还是告诉了他:“是,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高道德太子殿下苦笑一声,说:“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和阿善不再有可能,也不想让我们都再痛苦下去。”

      “于是,你让阿善走,但阿善执意不走,你认为是阿善还在执念这段错误的感情,后来的一切,才任由我们发展,什么都不管。”

      “直到阿善明确告诉你,她真的不想了,你才开始阻拦。”

      “现在回想来,你劝我永远上天庭,让我当一个神二代,的确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但我现在连天庭都不想去了,实在是没脸去了。”

      天怜衣便问他:“那你要去哪?”

      高道德太子殿下犹豫了一下,说出这么一句话:“哪里都不适合我了。”

      所以,她是真的不知道高道德太子殿下去哪里了。

      王一笑得知后,长长叹气,说:“病梅无法给你‘凶’,高道德太子殿下也不知道去哪里,给不了你‘祸’。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谢玄回来,让他用人厄剑给你直接治好。”

      天怜衣摇头了,也浓愁未展,说:“谢玄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

      王一笑也急了:“可是馆主大人,如果你是谢玄,你未婚妻伤的很重,还知道她故意瞒着你,你会怎么想?”

      会怎么想?

      天怜衣低下头,玩弄自己的手,小声地说:“我不知道。”

      王一笑见她这个样子,也不再好说什么。

      只是转移了话题,说:“馆主大人,你出去帮我看看吧,或许我弟弟该来了。”

      一听,天怜衣便乖乖起身,去外面。

      如果是她一个人在,她会一直紧闭三界通馆楼大门。

      但现在有王一笑在,所以三界通馆楼的大门敞开不关。

      她直接抬起裙摆,摆开步伐走出去,瞧两眼,根本就没有看见王一哭的身影。

      或许,他弟弟根本就不会来找。

      他不过是随便转移话题,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便随口一说罢了。

      算了,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吧。

      她又折回楼里,见王一笑挖里好一会地。

      也不过是挖里一点点,还听见了他的吐糟声:“不是,馆主大人,你这地怎么这么硬啊?我又好一千几百年没挖过地了,快把我老腰给闪了。”

      天怜衣一笑,给他舀水喝,说:“你挖的这一块地,曾经是偏殿的位置。所以地上的土,比其他地方的硬了一些。”

      王一笑立即说:“难怪啊,我说怎么这么硬!!!!”

      王一笑休息了好一会才去挖,天怜衣则是画起了画。

      说实在的,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

      动起笔来,其实生疏得很,也画得不怎么灵动了。

      须臾,她又倒躺在了长椅上。

      王一笑见状,也赶忙丢弃手上的锄头,拍拍泥土,就来到天怜衣身边:“馆主大人怎么......突然间就......就这样了???”

      见天怜衣双手紧握,指甲陷入肉逢里。

      陷得深了,似乎还能感知到里面的小头颅在咬她的指甲。

      但他除了急得跳脚,用柚子叶在她身边挥来挥去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可是,他将从天怜衣身上转来的痛,痛到连他都忍不住的地步。

      大声地叫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真的要痛死我了。要命了,真是要命了。”

      他知道痛,但不知道会这么痛!!!!!!

      真的痛死他了啊啊啊啊啊。

      天怜衣用尽全部的力气,一手拽住了柚子叶,将其强行拽下来,抱在怀中,不允许王一笑转走她的痛。

      天怜衣痛得脸都红了,伤口越发肿。

      那种被生啃的滋味,真的很生不如死。

      王一笑顿时就变得无力,脸色苍白,颤抖小声地喊:“馆主大人啊,叫谢玄回来吧——求你了,真的。”

      天怜衣咬住自己的衣裳,却还是固执地摇头。

      王一笑也只是红眼,轻轻握住她衣袖上的小手腕。

      将她砸在空中,无力收回的手,放在了长椅上。

      悲叹一声:“馆主大人啊,真的,让谢玄知道吧。你这样,真的,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闻言,天怜衣便全身颤抖,哭成泪人。

      然后,无奈地抬起自己的手,抵在自己的眼眉处。

      却也是藏不住泪,藏不住悲,藏不住什么。

      说:“——可我不想让谢玄看见我这个样子。”

      王一笑一听,心一颤,苦口婆心地劝,掏心掏肺地劝:“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谢玄都不会不要你的。”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一直知道。

      可怎么的,天怜衣还是哭着说出话来:“可谢玄扛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扛了。”

      这一千年,谢玄真的扛了太多,不能再扛了。

      她要是真的告诉了谢玄,或者是让谢玄回来。

      以谢玄的性子而言,一定又会替她扛下这一切。

      她真的不想让谢玄那样了。

      “真的,不想。”

      她这个样子,在王一笑眼里,是生不如死地躺在血泊里挣扎的凄惨样。

      他仿佛看见天怜衣伸出自己的手,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可是伸了很久,都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拉她。

      就这样,她继续在血泊里挣扎。

      随着她的嘶喊,伤口里逐渐长出人手骨,一点一点地往外延。

      他觉得躺在血泊里的馆主大人,也是需要被救赎的。

      于是,王一笑大胆、大声、充满虔诚地说一遍:“馆主大人,你必须一世顺利!”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一声:“——馆主大人,你以后一定会一世顺利的!!!”

      “一定会的!!!”

      她愣愣,泪水直流,却一言不出。

      这也成了他们最后的对话。

      后来,她又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天都快要黑了。

      起身,见王一笑已经把地都替她挖了差不多,还为她做了几道比较丰盛的晚餐。

      天怜衣虚弱地坐在凳子上,见王一笑额头上都是汗,她却只觉得晚风微凉。

      天怜衣千难万难地扯出一抹笑,道:“幸苦你了。”

      王一笑挥一挥手,就当今早上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照样乐呵呵地说:“哎呀,我是谁啊。”

      “我在你这免吃免住,不过是给你烧了几道菜,你就一直答谢我来答谢我去的。馆主大人,你这可就见外了哈。”

      一听,天怜衣就更加笑了。

      本想尝尝他的新菜,却发现连拿起筷子的手,都变得颤抖无力。

      想夹,都夹不稳了。

      见状,王一笑也快速地拿起一双公筷,给天怜衣夹菜。

      才说:“哎呀,馆主大人,来尝尝我给你烧的菜怎么样?这可是我刚研究的新品耶!!!”

      天怜衣低头看自己满是肉的碗,顿时一笑,说:“一看就非常好吃。”

      王一笑:“那你快尝尝,再尝尝这个,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一瞬间,他几乎是将所有的菜都给她夹了一遍。

      这样,她就可以减少用力夹菜的时间。

      天怜衣笑着点头,说:“好好好。”

      她也如实地尝了一个遍,然后给王一笑竖起大指拇,说:“嗯,大话自信仙,你真的太会了,烧的菜都好好吃啊。”

      王一笑立即说:“那可不是嘛,这天底下,没有谁比我更会做菜了。”

      两人边吃边聊,但都很识趣的没有提到谢玄,没有提到关于寄生的事情。

      王一笑还说:“对了,我看那角落里有个空桶,就用来装花苗了。馆主大人不会怪罪于我吧???”

      他一指,她一看。

      那角落里的确有一个空桶,里面装了很多花苗。

      天怜衣说:“你去替我买花苗了?”

      王一笑点头,又拿公筷给天怜衣夹菜,说:“对啊,地挖完了,闲着没事干,就去市集上给你掏了点米,买点菜,还有一大把的花苗。”

      “那老板说,要是种不活,可以去找他退钱!你一定要记得。”

      “还有,我还给你买了菜种子。不过,馆主大人,你会种菜吗?”

      听来,是王一笑都为她安排好剩下日子了。

      天怜衣很惭愧地说:“呃,可能不太会。但学学应该也是不太难的事情。”

      王一笑便点头,说:“那就好。吃完这顿饭,我就要走了。还请馆主大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天怜衣愣愣,然后一笑,说:“好。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王一笑真的为她做了很多贴心事,吃完饭了,还专门替她洗好碗才走。

      她送他到门口,见他摸来摸去,自言自语地说:“应该没落下什么东西了吧?”

      天怜衣也叮嘱他:“对啊,你一定要摸清楚了,到时,你要折回来拿,也挺累的。”

      王一笑确定了,说:“没什么可落下的了。对了,那个花,你记得早点种下,还有菜种子,你也试着种种吧。”

      “要是真的种不活也没有关系,我给你买的菜里,都是一些比较能存的,一定饿不着。”

      天怜衣点头,欣慰地说:“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一笑挥手,真的要走了。

      天怜衣最终没忍住,还是喊了他一声,叮嘱他:“大话自信仙,还请你真的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谢玄。”

      王一笑一愣,然后一笑。

      点头,再次挥手,离开了。

      天怜衣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里,然后叹息一声。

      瞬间变得浓愁满面,关上了三界通馆楼的门。

      一会后,三界通馆楼的门再次打开了。

      是她自己打开的。

      她将一张纸贴在了大门上——馆主已去,此楼不开。

      然后,又将沉重的门给关上了。

      她一个人在院子里徘徊了很久,看着王一笑为她开的四个地。

      她想着,反正白天睡多了,现在就种花吧。

      她种了三朵,便累得不行。

      但还是咬牙坚持,将一勺水一勺水地浇灌。

      然后整个人精疲力尽地洗完手,坐在了椅子上。

      她现在这副样子,真的是如同废人一般。

      玄衣双剑,怕是再也拿不起了吧?

      说着,她就想试一下。

      谁知“哐当”一声响,天下第一剑竟然就这样被粗鲁地落在地上。

      见状,她无奈地摇头,叹息:“果真如此,真是废掉了。”

      她想想,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

      她突然才发现,当自己有能力干时,什么都不想干。

      可真当自己再也什么都干不了了时,却又怎么都闲不下来。

      总想动动这,弄弄那的。

      最终,她也只是闲到在院子里走上一圈又一圈。

      低头数自己往前走了多少步,到终点后,又开始数自己往后走多少步。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她恍惚间才觉得,原来自己都已经无聊到这种地步来了。

      又想着,给自己再找点活吧。

      便去到了厨房,看王一笑都帮她买了点什么菜,存了什么米。

      一进不知道,进了吓一跳啊。

      王一笑这是帮她都洗了一个遍:“就连锅上的灰,他也刮了?!!”

      有点震惊。

      掀开米缸,他存了好多米,都快要满了。

      天怜衣无奈地摇摇头,说:“大话自信仙啊,你让我一个人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又去看了菜,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什么土豆啊,萝卜啊。

      还买了点存久都不会坏的梅干菜,其他什么些些。

      出来后,她原本是想直接回房间的。

      但又想着,如果在房间里睡着了,日后再想出来,怕是很难,可能就再也晒不了太阳。

      于是,她只是去房间里拿了一张比较薄的垫子出来,垫在了椅子上。

      又拿出薄被,走向椅子。

      她才刚坐下,发现还睡不着,也不痛。

      实在闲不下来,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一千三百步。”

      来回走有一会后,发现自己又终于累了,就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就真的是发呆。

      然后,她看向了一直躺在地上的玄衣双剑。

      当初,谢玄为她打造的玄衣双剑,比他的要轻很多。

      但就算再轻,她现在也已经提不起来了。

      说明,对她来说,还是挺重的。

      毕竟她又试着弯腰捡起,剑身都还没完全离开地面呢。

      她就非常吃力了,双手都在颤抖。

      下一秒,又“哐当”一声响。

      玄衣双剑安然无恙地躺在了地上,索性的:“你躺吧,我也要躺了。”

      突然间,她听见了敲门声。

      除了王一笑外,没有别人了。

      于是艰难地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地去到门边,给他开了门。

      有气无力地问:“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门开后,她又关上了。

      好事,来人了。

      坏事,是谢玄。

      她心想,甚好门开得慢,只开出了不大的门缝。

      一看清来者,很快就可以关上。

      只是,她发现自己现在连快速关门也要大喘气了。

      死死握紧门的手,在她大喘了几声后松下。

      一转身,那双眼猝然睁开,整个人被一下子用力搂住。

      上方传来讷讷又沙哑沉重的声音:“——你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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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痛卧问人可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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