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不是人 ...
-
高跟鞋有条不紊的哒哒声在走廊上响起,淮渊抬眼望去,是祖奶奶。
纪彤月感受到四周浓郁的几乎要滴水的阴气,将手中的金丝绣纹斗篷展开,包裹到婴儿身上。
四周阴气逐渐散去。
淮渊看着眉间一片冷凝之色的祖奶奶,开口道,“祖奶奶,妹妹她刚刚救了我们。”
纪彤月哼笑一声,“你确定它是人?”
淮渊张张口无力反驳,一个没有人类温度能够吞噬鬼怪聚集阴气的婴儿真的是人吗?
纪彤月再次发问,“你确定它刚刚是在救你,而不是觅食?”一句觅食让淮渊彻底沉默。
纪彤月看着几人眉间的死气皱眉,“你们不要随便走动,让你们爸爸叔叔伯伯来带你们回去。”
不是纪彤月大惊小怪,而是以淮秉他们的状态走在平地上都能凭空摔一跤折断脖子。
滋啦一声,淮渊头顶的灯泡碎裂,淮秉手疾眼快,将他一把扯开。
纪彤月看一眼怀中被黑色金丝绣纹斗篷整个包裹起来的婴儿,皱着眉头眼睛中却闪过一丝满意,这东西的威力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啊。
“你们身上沾染的死气煞气太重了,一会让你们爸爸直接带你们去清灵寺,阿秉,你那珠子是上好的法器,能清煞,记得给你弟弟妹妹们分几颗。”纪彤月看着落在地上的珠子提醒淮秉。
闷雷轰响了一夜雨也没有落下来,等纪彤月带着婴儿回到淮家,已经是黎明了,这一路上有七八次差点发生意外。
在尤其是在郊区,司机直愣愣地就往水里开,要不是纪彤月拍醒了司机,现在人已经在河里等待打捞了。
在淮家做事的人多少也懂一些,司机心里嘀咕,老祖宗这是从外边带了什么回来,就连她老人家也险些中招。
司机摸出口袋中的符纸,一片焦黑。
他不是有意往水中开的,因为在他眼里那就是回家的道路。
纪彤月将婴儿放到祠堂前砍伐后只留下树桩的槐木墩子上,直接回房间去了,她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渐渐到了正午,虽是春天当头的太阳也是有些烈的,黑色斗篷表面的阴气被阳光消融,只是这阳光再暖,也无法使斗篷带上一丝温度。
这金丝绣纹斗篷的作用就是隔绝阴煞之气,斗篷笼罩的小空间里,阴煞之气肆虐,婴儿直愣愣地睁着眼睛。
傍晚,照顾纪彤月的淮家旁支不断地望向窗外,“家主,小小姐还在外面。”
纪彤月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擦手,"无事,那东西太过凶险,现在碰不得。"
淮秉他们在清灵寺呆了七天才消除了身上的阴煞之气,虽说没事几个人也还是倒霉了一场,淮秉扭了脚,淮央划破了手,淮润最轻仅是摔了一跤,淮渊伤的最重,莫名其妙撞到墙上折了胳膊。
无头理的受伤让他们对刚出生的妹妹生了畏惧。
等到他们回家时砍伐的槐树处已经建起来一间屋子,水泥墙壁内侧上涂满了朱砂,外侧画满了符文,那张牙舞爪的纹路看起来诡异又不详。
屋子没有窗户,门处是一扇厚重的石门,挂着一把沉甸甸的大锁。
淮渊吊着受伤的胳膊围绕房子转了一圈,问他爸,"爸,咱家出去办什么业务了,这是抓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好家伙,墙上画的都是镇鬼符啊,看符文还是祖奶奶亲自操持。
淮渊咋舌。
正在淮渊幻想他祖奶奶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收复厉鬼的英姿时,淮润用小手摸摸厚重的石门,"里面是妹妹呀。"
淮渊缓缓收回观赏符文的目光,打了个寒颤。
这天,淮家所有人终于聚齐,晚饭前,纪彤月坐在首位上目光一一掠过众人,"吃完这顿饭,大家都散了吧,自此淮家封闭。"
纪彤月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淮积,有三子,一是淮苍二是淮畅三是淮越;老二淮亘,终身未娶已经去世;老三淮泽,同样有两子,淮至与淮殊;小女儿名为淮秋,下落未明。
淮苍最大,儿子是淮秉;淮畅早夭;淮越就是婴儿的父亲。
淮至年龄排第二,有一子一女,淮渊和淮央;淮殊有一子,天资极高聪慧无比,名为淮润。
淮渊忍耐再三,刚要站起来就被父亲淮至按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许说。"
淮渊稍稍冷静下来,看着雍容华贵、威严慈祥的祖奶奶向父亲点头,他知道了。淮至刚刚撤开按住他的手,淮渊唰站起来,众人的眼光全都看过来。
淮至气得要死,暗地里使劲拽淮渊让他坐下,淮渊直直的站着与淮至较劲。
“阿至,让小渊说。”纪彤月看着倔强的淮渊说道,她这个曾孙啊,最不像淮家人也最像淮家人。
既是家主也是最大的长辈开口,淮至只能听从。
“祖奶奶,祠堂前的屋子里是妹妹吗?”淮渊此话一问,房间里一片药·寂静。
纪彤月定定地看了一眼淮渊,"是"。
淮渊眼睛里的光暗淡下去,他发现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淮家十分陌生,就连记忆里慈祥又威严的祖奶奶也模糊了,他一直觉得祖奶奶是世上最厉害的女子。
“为什么?”
“它是天生的凶煞之物,它的骨血甚至指甲毛发都是极好的法器材料,它生来就是法器,若不作为活法器,那就只能生生被人炼成法器,你可知?”
“可她是人啊。”淮渊紧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在抖。
“它不是人!”纪彤月高声说道。
纪彤月执掌淮家几十年来积威甚,席间坐着的人发觉她压抑的怒气,全部低下了头。
淮渊依旧倔强的站着,"她是人,只不过是被你们定义为法器罢了。"
大爷爷淮积看着淮渊,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是了,淮积想起在母亲纪彤月面前争辩的弟弟淮亘和儿子淮越,如此执拗如此相似。
这样想着淮积看向淮越,这位妻子生死未知的丈夫和女儿沦为物品的父亲挣低着头坐在原地,额前的头发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神色。
只是看他挪动酒杯的小动作,似乎毫不在意。
淮渊此话一出,纪彤月心中掠过万种念头,最终她只是忽略了淮渊对众人说道,"淮家必须有人看守,你们如何决定?"
“为何要走,难道祖奶奶要为了一件法器弃淮家基业不顾?”毕竟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淮渊冲动,口不择言。
有着细微商量声的席间一片死寂。
长辈们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一小块桌面一言不发,小辈们暗搓搓地抬起头看看淮渊又看看祖奶奶,淮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那以后就由小渊来看守淮家吧。”纪彤月嘴角勾了一下,"我十七岁进入淮家,镇守淮家分阵眼七十九年,如今你十九岁半,那就跟我尝尝其中滋味吧。"
“祖母!”淮渊的父亲淮至忍耐不住,他知晓自己儿子在阴阳风水上没有天赋可言,留在淮家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纪彤月看过去,等着淮至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看着纪彤月清清冷冷的眼眸,瞬间就哑了声音。
“母亲,小渊言语冲撞母亲,母亲该罚,只是他的学业还未完成,看守淮家一事?”淮泽开口劝说,只是当他对上纪彤月眼睛时也没了声音。
“小渊你觉得呢,既然你觉得它可怜,看守淮家看守它的任务交给你如何?”纪彤月微笑着,眼神有些飘渺。
淮渊被祖奶奶说出的事情惊呆了,反应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她说的话。他张张嘴,终究是不敢答应下来,他才十九岁,还有大好的时光,不能在衰老古旧的淮家腐烂。
纪彤月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淮渊的眼神无喜无悲,"什么都做不到,只凭借一张嘴来争?自诩是正义的一方,却无任何用处?行了,大家今夜就散了吧,若有人留到明天,生死,自负。"
说完纪彤月转身离开。
“爸爸”,淮渊眼神仓惶的看着淮至。
淮至闭闭眼睛,"小渊你......",话没说完,淮至叹口气,将众人缄默之口的事实到来。
淮,源于风姓,出自夏、商、周王朝时期历代的伏羲氏后裔淮夷族巫祝。传承到现在成了众人口中的阴阳先生。
淮家虽自称是本家,但其实是本家的一个分支,八十年前淮家镇守之物有恙,淮家拜托钟家设立了风水大阵,天地为局。
自此淮家一分为四,镇守三个分阵眼和一个总阵眼。淮家虽然世代镇守,但没有足够的人有能担得起镇守阵眼重任的命格。
虽说镇守只是淮家的事情,但镇守之物逃逸岂会仅有淮家受难,因此玄学各门选出来三人分别镇守三个分阵眼,男入赘淮家,女则嫁入淮家。
纪彤月就是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人,她被众人从留学的船只上面截下来穿上嫁衣盖上盖头送入淮家,那时的她还不足十七岁。
至今已足七十九年。
淮至说完叹口气,看一眼几位仍旧在座的长辈,长辈们点点头,于是淮至说出了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年纪彤月嫁给的是淮家小爷淮京,此人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不耐烦与纪彤月的婚事。纪彤月也是如此,当时在船上她是当着自己恋人的面被带走的。
两人相看两厌,一点也不对付。后来没有欢喜冤家,也没有重归于好,纪彤月坐着淮家主母的位置,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妾抬进淮家。
诞下婴儿的小妾就会被送走,孩子记在纪彤月名下。
淮积看过收到剧烈冲击的众人,"你们可知下落未明的姑奶奶淮秋去了哪里,是送去了真正的淮氏本家。小渊啊大爷爷知你好心,只是事情不想你想的那么简单。"
淮积手轻轻地拍拍呆愣的淮渊的肩膀,"跟你爸爸离开吧,祖奶奶那边大爷爷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