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他大逆不道》冉顾

9、第九章

　　郑太守的帖子？

　　见两人没有接过，小厮很快补了一句话：“少庄主也会过去。”

　　端木茶庄的少庄主就是端木临泽，颜寻询问小厮：“他打算什么时候去？”

　　“午后。”小厮应道。

　　“好的，我们会去。”颜寻从小厮手中接过请帖，翻开看了看，很快就答应下来。

　　“这可怎么办。在别人眼中，你可是手不能提、一直生病的柔弱男媳妇儿，待会儿我们去太守府，你突然这么活蹦乱跳的，岂不是很让人怀疑。”等小厮离开以后，颜寻用一只手拿过请帖，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敲了敲，笑道。

　　“我不去，你去吧。”陆深道。

　　“嗯？你说什么？”颜寻脚步一顿，愣住了。

　　“我不过去。”陆深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不？”颜寻按住陆深的肩膀，再次询问：“查清楚真相，慰藉你朋友的在天之灵，保护未明城中的其他人，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目的是这些？”陆深对着颜寻，盯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想多了，我不想保护其他人，也不想还谁一个公道，我只是想，完成我未完成的约定。”

　　“帮他查清真相，将玉佩在衣冠冢中与他合葬，将他的剑传给有缘之人，仅此而已。”

　　“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那一村人的性命，未明城中的危机，你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颜寻有些难以理解，搭在陆深肩上的手，不禁多用了写力气，在衣服上压出明显的褶皱。

　　陆深听了颜寻的话，皱了皱眉头，伸出右手想将颜寻的手拿开。

　　“为什么皱眉？我每次提到一村人的性命，你为什么都要皱眉？”颜寻有些强迫地用另一只手，想让陆深看着自己。

　　“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吗？”颜寻问。

　　“你觉得他们很重要是吗？”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他身边提问。

　　好冷，好冷。陆深听着那人的话，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颤抖。

　　“呵，那你就亲眼看着你自己，被你认为重要的人，亲手送上末路吧。”

　　陆深深深呼出一口气，睫毛微微颤动，答道：“是的，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

　　“你觉得重要，你去做好了，与我无关。”陆深用力拉开颜寻的手，冷然道。

　　……当初明明是你非要查的。

　　颜寻被陆深拍开，愣怔地看着双手，一时间觉得荒谬。

　　这算什么事儿？事情查到一半，队友玩消失？

　　颜寻看着陆深越走越远，在人群中慢慢看不见了，有种怒火在心头，不知如何发泄之感。

　　初见，他以为他真的是一个闺中女孩。

　　初识，因为一枚玉佩大打出手。

　　接着，他深陷心魔，他看守自己整整一个星期，还给自己喂了一瓶回源丹。

　　因为端木临泽和端木长枫，两人意外走在了一起。

　　结果，就因为陆深这句“你觉得重要，你去做好了，与我无关”，两人的道路，被分割得明明白白。

　　一个人真的会突然失忆，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吗？

　　颜寻第不知道多少次，忍不住对国师的话有所怀疑。

　　不过，当视线中陆深消失的时候，颜寻心中一松，或许……这才是他正确的选择？

　　陆深将颜寻抛在身后，不断朝前走。

　　周围经过了很多人，陆深浑然不在意，尽力将精力都放在思索上。

　　林娘……

　　如果宋央说的话句句属实，那其实很大概率，林娘最终入魔了，因为被抛弃，从此仇视端木尘和端木长枫，并杀害了后者。

　　而后者恰巧与村中的人有某种关联，因此遭到屠杀。端木家族也因为端木尘的背叛和离开，与其渐行渐远。

　　所以，找到林娘，大概率就能找到那柄剑，完成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怎么找到林娘呢？

　　修真界如此之大，姓林，被称作“林娘”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何况她也可以随意改动自己的名字，如何找到她，从她手中拿到把柄剑？

　　正当陆深想法子的时候，一句女声传入耳中。

　　“林娘，还在等那个拿了手帕不来的负心汉呐！”

　　“林娘”二字入耳，陆深几乎是反射性地转向被叫的女子。

　　女子身着红色纱衣，面纱遮了半边脸，抬起头时，眼里流露出忧郁的神情，深红色的瞳孔满是风情。

　　陆深与她对视，下意识朝前走了两步，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甜甜的气味。

　　陆深脸色一变，糟糕，中计了！

　　一阵天旋地转，陆深突然觉得自己动弹不得，大脑中隐隐有刺痛，整个人仿佛被从一个极其狭窄的地方抽离出来，又被重重放到一个地方。

　　陆深大脑里“嗡嗡嗡”一片，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身子一轻。

　　“林娘，林娘，你家的那位好像被仙人看中啦！”

　　“什么，真的吗？”陆深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发出来的声音与平时截然不同，竟是清脆悦耳的女声。

　　“真的，大家伙儿都在说。仙人还说，你家的那位是百年不得一见的修仙奇才，要带回他们那边好好培养，自己还做不了主，不能收他为徒呢！”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大约二十岁上下，满脸欣喜，拉着陆深就朝外走位。

　　“诶呦，我的林娘，丈夫都要成仙人啦，还洗碗呢，赶紧去找他看看，等他成了仙人，后面多的是人抢着帮你洗碗，你就等着享福吧！”

　　“林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被赶来的女子半推出家门。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测仙根的地方，这里与往日不同，连平日里几乎不出门的人，都聚在这里了。

　　“大家伙，让一让，让一让！”

　　女子推着“林娘”，往人群中间挤。

　　“端木家的来了，端木家的来了！”

　　周围人一听，急忙散开，有些找不着南北的“林娘”一抬头，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他的丈夫。

　　端木尘站在众人的中央，站在仙人的身旁，那个仙人身穿白衣，一尘不染，真真如谪仙一般。

　　“林娘”紧张地搓着衣角，站在仙人身边的端木尘，一眼看过去，原在身边的人仿佛变得遥远而又陌生。

　　但当“林娘”的视线与端木尘相撞，两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熟悉的忐忑，陆深明显感受到，“林娘”仿佛一下子就安心了。

　　视线中的端木尘似乎红着脸在和仙人说些什么，遥遥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林娘。

　　“林娘”几乎都能猜到他的话，攥紧裤脚的手，指节发白，甚至已经忘记了害羞，期待而又害怕地看着交流的两人。

　　她看到那个谪仙般的人摇了摇头。

　　她的丈夫忽然脸色刷白。

　　她站在原地，其他人的讨论声似乎都被阻隔在外，她只能看着他，她心爱的人，满眼的欣喜变成绝望。

　　她无助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弟弟，你尽管去吧，弟妹由我来照顾，等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接我们了，再回来就是。”一个壮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和端木尘有七八分相像，大概就是端木尘的哥哥，端木先。

　　“这样倒也挺好，两边都不耽误。”

　　她听到有人在谈论。

　　眼前之景一下子变得虚幻了，没有端木尘的日子迅速在陆深眼前飞过，只要“林娘”思念端木尘，就坐在灯前，为端木尘亲手裁剪各个季节的衣服和鞋子。

　　直到有一天，“林娘”在缝补的时候，突然扶着桌子呕吐，一把脉，竟然怀孕了。

　　婚后夫妻俩一直盼望着的孩子，居然在这种时候到来了。

　　陆深静静感受着“林娘”复杂的心情，她怔怔望着为端木尘准备的衣物，眼泪无端掉了下来。

　　孩子一天天变大，“林娘”的行动也逐渐变得迟缓。

　　当肚中的孩子九个多月时，陈国发兵攻打皇羽国，作为边境之县的知灵县一下子就成为了两国兵刃相接的最前方。

　　“林娘，要生了，稳婆呢？快把稳婆叫来！”

　　“敌人要攻进来了，稳婆跑了！”“林娘”听见有人大喊。

　　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林娘”蜷缩在床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扶着肚子痛苦地在床上喊端木尘的名字：“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来不及了，我们快走吧，带不走她了！”

　　“不行，我答应过弟弟，要保护他的妻子！”

　　“再不走，我们都走不了，先有命再说吧！”

　　“林娘”掩面，听着外面一阵又一阵的争吵，好似下了一个决心，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藏”在了床下。

　　“没有稳婆了，这个老太太说自己有接生的经验……”

　　“糟了，林娘不见了！”

　　门外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冲进“林娘”的屋子，看见床上和地上的一摊摊血，没看出或者不想看出近在眼前的答案：“林娘……应该是自己先跑了，我们走吧。”

　　没有人问即将生产的孕妇如何逃跑，只有一声声一味的赞同。

　　“走吧，走吧。”

　　有人推着端木先，他最后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哭啼的小孩，离开了。

　　陆深在床底感受着林娘的崩溃，尽量让自己思考，如何突破幻境，避免自己被永远控制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