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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顾晓梦的身体一颤,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呜咽了一声颤抖着回答“是,我爱她,可是我更恨她”
      “哦?”山田精武十分期待顾晓梦的回答。
      “我恨她为了劳什子的清白自杀了,还带走了那个肆意去爱的我。说是肆意,可是人家从未真心对过我不是吗?我不知道大佐是不是真的想问我对李宁玉的感情,我说实话,我爱她,爱了二十天。之后只剩恨了,我恨她对我捧到她面前的一颗真心视而不见。我顾晓梦比她哪一任男人差?不是窝囊废就是短命鬼,就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她李宁玉就看不上我?她所谓的清白忠贞就比命重要,就比我重要?”
      清白、忠贞,或许女人不像世俗所说的那般在乎自己的忠贞。山田精武的思绪飘远了,飘回到那个夜晚。迎接半年未归自己的居然是两个女人的愉悦呻吟。自从嫁给自己都没有让自己碰过的妻子,赤裸着身子,为另一个女人求情时说让她做什么都可以。清白和忠贞?女人的谎言罢了。
      “其实说爱,我也不爱,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情情爱爱?这个时代爱能值几两黄金?我顾晓梦喝过最好的酒,戴过最贵的钻石,交际当今最有权势的家族,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她破译二代恩尼格码机的天才”
      顾晓梦顿了顿,自嘲地摇了摇头“可是啊,她李宁玉打破了我二十五年的骄傲,她看得到我的爱,虽然她没说过喜欢我,但是也从来没有拒绝过我。呵,那天晚上我就应该强硬一点,我看她被俘了身子还能不能那么狂傲,或许我尝过她后,觉得没意思也不会总念着了”
      山田精武记得他把她心爱的人娶回家的那晚,女孩拿着剪刀抵在自己白洁的脖颈上哭着说她可以嫁但是就算死也不会委身于他。委身?自己这样的身世哪一点比不过那个女仆?即使在女仆身下承欢也不愿意让自己碰她一根手指?
      顾晓梦抬起头,眼睛中的水雾还没有褪去,配上满身的伤痕,山田精武恍惚了下,好像看到了记忆中那位求死的姑娘。
      “李宁玉死在裘庄算是便宜她了,按照她的性子,出了裘庄被我捏在手里,我肯定会让她生不如死。我要在她面前亲手杀掉她那个窝囊废丈夫,再给她一把刀,要么脱光了衣服跪下来求我,要么就用那把刀解决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妻子的身体,他一见钟情强行娶回来的妻子抱住自己的大腿苦苦哀求,她说不论怎么样,只要她放过美子——那个女仆,她可以做任何事。她确实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山田精武剑刃上的血还没滴落下来,她就直接撞了上去,山田精武永远忘记不了妻子留给他的最后一个眼神,怨恨,厌恶,又带着得意。看啊,即使是死也要死在爱人身边,山田精武永远得不到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山田精武下意识捏了下腰间的香囊,那是他在血泊里捡出来的,她的妻子送给她真正的爱人的。思绪回笼,理智却脱了线,山田精武拽住顾晓梦的头发,抽出士兵的匕首直接抵在她的脖子上。
      “顾晓梦你催眠我?你真的以为你可以走出这裘庄吗?”山田精武眼中掩盖不住的恨意和愤怒喷薄而出。
      顾晓梦被迫抬起头,明亮的眼睛宣告着她的胜利,顾晓梦并不怕,十分轻松地回答山田精武“大佐本来也没想杀我,不是吗?”
      是的,山田精武并没有要杀顾晓梦。山田精武对战争、情报和蝴蝶都不感兴趣。他只是在机缘巧合中看到了有关裘庄的档案,他是冲顾晓梦来的,准确地说是冲着自己的问题来的。
      “顾晓梦你未免太天真了”是真的被碰到了逆鳞,何其伪善的山田精武也会如此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大佐查过我的资金流了不是吗?您可以估计一下,这些财产对于顾家来说算什么,顾家又有多少财产在我名下?如果这次我出不了裘庄,那些财产就会自动分到世界各地,至于会分到谁手中……那是我死后的事了,我可管不了”
      “你还敢威胁我?想死?别忘了你爹还在我们手上”山田精武的手用力了几分,顾晓梦脖颈上的血珠扑簌簌地落下。
      “他?我第一次进裘庄他就已经想着带着我的尸体回家了,我只要我自己的命,我谁都不管。相信我,留下我,我远比你能想象到的有用”
      顾晓梦的作用远不止她的钱,还有她的破译能力。当初的李宁玉可以抵得上整个七十六号外加一个特高课,如今的顾晓梦更是青出于蓝。
      虽然山田精武对于加官进爵没有什么想法,可是毕竟是日本军官,他不仅要为国家的战局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族考虑。留着顾晓梦,蝴蝶的身份已经有张园抵了……
      一声报告打断了山田精武,匕首被握得发出摩擦声。良久,顾晓梦被拽着头发猛地低头,匕首坠地的声音让她耳鸣。山田精武掏出手帕擦着手,士兵在他耳语。
      士兵退下,山田精武皱着眉看了又看,他没想到顾晓梦有这么大的本事。
      “顾少校真是比我想的有能力”山田精武又恢复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十分礼貌地冲顾晓梦颔首。
      “还是谢谢大佐留我一命”顾晓梦不去看山田精武,闭着眼恢复力气。小兵进来的那刻顾晓梦就知道赵瑾言的行动成功了,她已经半只脚踏出裘庄。
      “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只要顾少校可以自己走出这个审讯室,我保证你可以活着走出裘庄”山田精武还没有问到那个问题,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顾晓梦。
      手铐解开,顾晓梦动了动酸胀疼痛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臂,她身上没什么好的地方,别说走出这审讯室就是站起都费劲。
      顾晓梦看了看熟睡的李宁玉的灵魂,又看了看门□□进来的光,无所谓道“诚如所愿”
      顾晓梦尝试撑起身体,腾空不到几秒钟就脱力坠回到椅子上。伤口开裂,额头的汗珠滴在伤口上带来不痛不痒的异物感。
      不管顾晓梦失败多少次,山田精武一直没有说话,他饶有兴趣地捏着山田玉子的脸,似是在欣赏什么传世的雕塑。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被磨没,顾晓梦靠着审讯椅轻喘。终是不可以吗?顾晓梦用鬼气抚摸了下李宁玉的灵魂。即使是和顾晓梦在一起,李宁玉也很少会有如此安详舒适的表情。这个时代压在李宁玉身上的担子太重了,或许只有胜利能磨平她皱起的眉头。
      顾晓梦脸上不自觉地爬上温柔爱溺的笑容,她又抽出一部分鬼气去保护李宁玉,自己的灵魂只有丝丝绕绕几捋鬼气充当保护。当初鬼差在顾晓梦的灵魂和身体上分别下了障,如今顾晓梦的灵魂冲破了障,顾晓梦的身体已经不那么接受顾晓梦的灵魂了。灵魂虚弱,□□排异这些都不能阻止顾晓梦,她偷偷发过誓,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把李宁玉送出去。
      顾晓梦抽出身上剩下的鬼气全部用来帮助站立。尝试了两分钟,顾晓梦终于颤巍巍地站起来迈出了第一步。利用鬼气站立的代价就是承受数十倍的痛感,顾晓梦每落一步,就像是钢筋从脚心生生扎进身体,又旋转着撕出来血肉。
      山田精武没想到顾晓梦可以站起来,他的注意力被顾晓梦吸引,瘫在地上的山田玉子也停止呻吟屏住呼吸看着顾晓梦。
      审讯椅距离门口一共23步,走到山田精武身边是7步,走过山田玉子是14步。顾晓梦走得很慢,看起来随时要摔下去的她,却稳稳当当走从两人身边走过。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顾上尉,如果今天这地上躺着的真的是李科长,顾上尉愿意留在这裘庄吗?”
      这是山田精武寻了四年的问题:一个女人到底会不会因为爱情为另一个女人付出生命。
      身后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顾晓梦没有转身,没有停下,脚步又慢了些。她对山田精武说了唯一一句实话“会,李宁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山田精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枪。砰的一声,子弹旋进顾晓梦右小腿,顾晓梦直愣愣地栽到地上,震出的血液描绘出人体轮廓。顾晓梦的头抬了一下随即无力地贴在地上。
      痛,累,□□撕裂,灵魂也要被撕成碎片。只剩五步了,顾晓梦望了望审讯室的大门,抵抗不过疲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一定要走着出去,爬,也是可以的”
      声音传进顾晓梦的耳朵,可是她已经不能去辨别理解了。见顾晓梦趴在地上不动,安静山田玉子挣扎起来,努力叫着顾晓梦的名字,嘴角不断涌出黑黏的血。山田精武又踹了她一脚,山田玉子的呜鸣一声昏死过去。
      山田玉子的声音拽回了一丝顾晓梦消散的神志。门口的光照到顾晓梦身上,像是那日密码船上,她命定的神明就踩着这样的光带她逃离了地狱。如今轮到顾晓梦带着她的神明走出这地狱般的囚笼了。
      顾晓梦动了动,用手臂撑着起身。顾晓梦才接收到山田精武的话,爬?不可能的,顾晓梦要带着胜利者的骄傲走出去。
      顾晓梦与门的距离扭曲延长,阻隔了生死,到了这时她才知道奈何桥只有五步宽。第一步,顾晓梦看到了光中的李宁玉向她款款而来。第二步,顾晓梦耳边响起李宁玉唤她的每一声。第三步,顾晓梦看到李宁玉依缩在自己怀里寻着一个吻。最后两步顾晓梦是直接撞出去的,拽住门框维持住自己的身形,顾晓梦隔空亲了亲李宁玉的灵魂。
      顾晓梦回过头,看了看山田精武和痛到昏死的山田玉子,释然地笑了“大佐送了我一颗子弹,那我就送大佐一句话。大佐翻了这么多遍卷宗,想必对这句话很熟悉:女人的战争往往是以死亡开始的”
      看到被抬出来的顾晓梦,赵小曼知道她赌对了。只要咬住顾晓梦山田精武就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这次的裘庄顾晓梦又让她活着出去了。
      顾晓梦半路被赵瑾言接去了顾家的医院。顾晓梦身上伤痕太多,很多地方已经发炎,医护忙了三四天才勉强退下烧。
      顾晓梦昏睡了一周,潘汉卿在病床边守了一周。他看不见顾晓梦的灵魂了,找来陈谪憬她也只是摇头。顾晓梦的灵魂不见了,至于顾晓梦的身体里是谁的灵魂也只有床上的女人醒来才能知道了。
      天花板的灯光惨白,冰冷,像是密不可逃的囚笼,李宁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用力转过头。
      潘汉卿守了这么多天也累坏了,趴在床边小憩,不知李宁玉已经醒来。
      声带震动发出沙哑的声音,李宁玉费力地唤了声哥。潘汉卿从梦中惊醒,看着李宁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阿玉……?”愣神几秒,潘汉卿试探地唤着她。这一声带着私心,潘汉卿并不知道留下来的是谁,可是作为哥哥他希望会是李宁玉。
      李宁玉没有应他,只是示意潘汉卿把自己扶起来,喝过水后她就靠在床头,盯着黑漆漆的窗外。潘汉卿怕自己叫错了,不敢挑起话头。
      “哥,我想见知初”李宁玉找不到顾晓梦了,或者说顾晓梦消失了。
      顾知初是陈谪憬带来的。顾晓梦确实消失了。鬼差给顾晓梦下的障既是束缚又是保护,可以让顾晓梦的灵魂不会离李宁玉太远。如今这样就是鬼差也不一定能找到顾晓梦的灵魂了。或许……顾晓梦的灵魂已经湮灭了。
      陈谪憬试图把结果说得委婉些,她不断强调,顾晓梦只是失踪,可能是灵魂太弱所以无法感知到,李宁玉只是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就慢慢地缩进了被子里。

      李宁玉好像就这样接受了顾晓梦消失的事实,她没有再问关于顾晓梦的一句,每天治疗结束就盯着窗口发呆,除了必要的交流很少说话。李宁玉的眼睛黯淡无光,像是万年的死潭,激不起任何波纹。潘汉卿和赵瑾言心焦无力,只能轮流照顾李宁玉,最起码不能让她的身子垮掉。
      赵瑾言代替顾晓梦去和戴笠汇报,自古忠孝难两全,张园这样的人倒是都得了些,他为了家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作为儿子算得上孝,在审讯室里假意陷害顾晓梦,作为手下算得忠。至于戴笠会不会认他的功劳,会不会放过他的家人,那就不是顾晓梦能决定的了,能做的她都做了。
      山田精武这一辈子都斗不过女人,因为他不相信女人也有不屈的灵魂,坚定的品质,甚至比男人更加坚毅。他对爱情的理解浅薄,以为囚禁住女人的□□她的灵魂也会归顺于。困住他多年的不是他无法理解女人之间的爱情,而是他那脆弱的男人的自尊,他不愿意相信自己比不过一个女仆。困住他的是女人,带走他的也是女人,如果他立马杀了山田玉子,而不是还想利用她做事,也不会让和烂泥一样的山田玉子钻了空子,连同府邸都被火焰吞没。
      潘汉卿得到消息立马回顾府找陈谪憬,他不可能放过伤害他妹妹的人,山田精武的尸体应是化成灰了,他们要赶着去抓他的灵魂,潘汉卿必让陈谪憬把他的七魂六魄一点点捏碎。
      此刻病房里只剩下李宁玉一人。许久未开的窗子涌进凉风,冲淡了些消毒水味,透白的窗帘跟着清风舞蹈。顾家医院的环境很不错,李宁玉病房前就是一片树林。七月的阳光带着无比的活力,跳跃在树叶的间隙中,欢脱的鸟儿鸣唱着人类不懂的歌曲。
      李宁玉的窗前落了一只喜鹊,李宁玉呆滞的眼睛终于聚焦。那只喜鹊从窗台左边走到了开着窗子的右边,它伸展出光顺的翅膀,低头梳洗。羽毛上折射出的光映到李宁玉眼中给她带来了些活人气。
      李宁玉忘记了呼吸,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喜鹊。可她的身体还是太虚弱,长时间吸入冰凉的空气李宁玉咳起来。这一咳惊动了窗外的那只喜鹊,它鸣叫一声急匆匆地飞走了。
      看不见喜鹊的踪影,李宁玉有些不知所措,后知后觉地亲吻着自己的手背。柔软的唇在冰凉的手背上停了又停,李宁玉缩起双手,默默念了句对不起。
      坐了一小会,李宁玉就累了。李宁玉身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尤其是腹部更是裹得严严实实,坐得时间长了就会呼吸不顺。
      李宁玉从身上抽出一段纱布,纱布上还带着星星的血花。李宁玉的手不止地颤抖,因为脱力纱布散开好几次了。半个小时后,一朵白色的花绽放在李宁玉手心。
      李宁玉缓缓躺下,病床发出吱呀的声音。李宁玉把白花放在唇边,花瓣伴着缓慢的呼吸上下起伏。冰凉的空气顺着气管入肺,在身体循环一圈后涌入心脏。
      李宁玉想顾晓梦了,她需要顾晓梦就像身体需要灵魂,可这份思念隐藏在心底消散在风中。
      李宁玉又在医院躺了一周后按照计划回到了顾家。上一次回顾家,李宁玉答应给顾晓梦过生日。可是现在已经七月了,李宁玉错过了顾晓梦的生日,也没能带顾晓梦回家。
      李宁玉先去看了顾晓梦的母亲,她跪在排位前用力地磕了三个头。李宁玉不敢把头抬起来,她愧对顾晓梦的母亲,她脑中满是顾晓梦把她当做儿媳介绍给母亲的场景,可是她没有保护好顾晓梦。
      直到赵瑾言来敲门,李宁玉才抬起酸涩的脖子。佣人不断穿梭,李宁玉呆滞地坐在椅子上。
      每次顾晓梦从审讯室回家都是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但是那个时候顾晓梦还能强拽着些精神气,可是如今……好像顾晓梦只剩下□□了。
      顾明章用一张报纸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这是顾晓梦最后一次回家了,面对即将分离的女儿,顾民章心里五味杂陈。
      赵瑾言把蛋糕放在桌上,偷瞄了一眼顾民章,轻言唤着李宁玉“晓梦,吃饭了”
      顾知初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大人间的气氛不太对乖巧地坐在一旁,听到吃饭,举起手中的果汁尽量讨喜地对李宁玉说“妈妈生日快乐”
      李宁玉回过神,努力扯起嘴角,摸了摸顾知初的头“谢谢知初”李宁玉不想让顾晓梦的家人伤心,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呆滞,但是谁都看得出来李宁玉有多么勉强。
      “晓梦……生日快乐”顾民章举起酒杯,眼中满是对女儿的爱意和不舍。
      “谢谢爸爸”李宁玉极力控制着自己,可是回答还是带上了哭腔。这本来是给顾晓梦的生日宴,应该是顾晓梦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刻,可如今自己鸠占鹊巢……
      感觉到气氛不对,赵瑾言连忙把蛋糕又往李宁玉那侧推了推“晓梦,快吃蛋糕,做了你最喜欢的那种”
      李宁玉吃了一口蛋糕,发苦,发涩,整团糊住了嗓子,好不容易都咽下去却只觉得反胃。并不是赵瑾言的手艺退步了,是李宁玉的心苦,吃到嘴里的食物就都是苦的。
      李宁玉实在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晚饭草草结束。院子里佣人开心地搬着烟花,这顾家好多年没放过烟花了,主人家也很久没这般热闹过了。
      经历过地狱变的顾晓梦曾很害怕烟花,几乎见到就会梦魇缠身,顾晓梦主动提出放烟花让李宁玉和顾民章都很意外。顾晓梦想用一场烟花彻底结束地狱变事件,和自己,和父亲,和爱人和解。
      李宁玉站在院中,紧了紧衣衫,冷声阻止了搬着烟花的佣人。没有了顾晓梦再灿烂的烟花也只能散发冷气,她不敢去看那种闪耀灿烂的东西了,太耀眼了,会让李宁玉想起来她闪耀的爱人,失去的爱人。
      李宁玉坐在顾晓梦房间的阳台上,风很不体贴地吹着李宁玉。有些冷,但是她不想动。云遮住了月亮,蒙蒙亮,月光被蒙在里面,有种在挣扎中窒息的感觉。
      李宁玉怀里抱着要送给顾晓梦的礼物,爱人时刻在身边要准备惊喜是件不容易的事,李宁玉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但是这礼物送不出去了。
      她散了思想,呆滞地望着窗外。顾晓梦做了李宁玉三年的未亡人,如今又轮到李宁玉承受这痛苦了。
      门外传来短促的敲门声,没得到李宁玉的同意那人就推门而入。
      “晓梦,今夜要去吗?”潘汉卿站在李宁玉身后试探地问道。夜深露重,他不知道李宁玉的身子受得住受不住,而且他不确定李宁玉会不会想去。
      “去”李宁玉呆滞了半晌才回答潘汉卿的话,拽了拽身上的毯子撑着起身。潘汉卿想扶李宁玉被李宁玉躲开了。
      顾民章和赵瑾言都坐在客厅,李宁玉缓缓挪着脚步走到顾民章面前,郑重地鞠躬。既是感谢又是致歉,感谢他的扶持和照顾,为她没保护好他的女儿道歉。
      顾民章老泪纵横,他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他无法阻止孩子展开羽翼,独自去天空闯荡。
      “晓梦……注意安全”简单的一句话,是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全部嘱托了。
      李宁玉点点头,又对赵瑾言鞠躬。这么些年,她既是姐姐又是母亲。很多艰难的时刻都是赵瑾言陪着顾晓梦走过来的。
      赵瑾言偏过头抹泪,她能做的太少了,她多希望顾晓梦可以无忧无虑地长大,陪她很久很久。
      李宁玉往外走,潘汉卿跟在后面,客厅里的两人都没有送。陪伴的路程终会走尽,以后的路终是要顾晓梦自己走的。
      李宁玉把自己摔进后座,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折腾这一圈已经让李宁玉力竭。
      “哥,有吃了让人开心的蛋糕嘛?”李宁玉用指甲刻画着手心的纹路。
      潘汉卿打着方向盘,不知该怎么回答李宁玉。蛋糕是人类开心的钥匙吗?或者说,失去一半灵魂的人还有拥有快乐的能力吗?
      “睡会吧,妹妹”潘汉卿跳过了李宁玉的问题,柔声哄着李宁玉。
      可是李宁玉毫无睡意,她看着车窗外的场景从房屋变成树木。车停在裘庄后山的顾家别院,李宁玉固执地要自己走过去,磕磕绊绊执拗地拒绝潘汉卿的帮助。
      两人半夜十一点下车,十二点五十才到目的地。无字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萋萋芳草遮盖着它,风吹雨打都没能在上面留下痕迹。这石碑用的石材很好,是顾晓梦自己一点点从山下拽上来的。
      李宁玉一路上摔了很多次,手中的姜花一半都破碎了,李宁玉疼惜地吹了吹花瓣,放在石碑下。
      无字碑,什么都没有记录,没有名字,没有事迹,纪念的可以是李宁玉也可以是顾晓梦。
      李宁玉用手指在上面刻画着顾晓梦的名字,好像抚摸着爱人的脸庞,李宁玉低下头吻上去“对不起,玉姐来晚了,我的妻子”
      她们是战友,是恋人,是妻妻,是双方执拗等待相融的灵魂。
      潘汉卿蹲在一旁,掏出了一根烟,想起来顾晓梦的肺不好,又挪远了些。烟雾缠绕着向上,模糊了潘汉卿的面庞。
      李宁玉跪下来摸索着那个铁盒。铁盒埋得不深,李宁玉很容易就把它挖了出来。拍去上面的泥土,李宁玉却害怕了。李宁玉想起来幻境中的那封信,害怕顾晓梦真的扔下一封诀别信把她一个人丢在人间。
      李宁玉把手中的铁盒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纠结了五六次,又把铁盒抱在怀里,冰凉从胸膛传遍全身,悲伤犹如风笼缠绕着李宁玉。
      李宁玉还是打开了铁盒,没有信,还是那个牌位和刻刀。看见顾晓梦的字迹,悲伤几乎要把李宁玉绞杀,她喃喃自语着举起刻刀。她不舍得毁掉顾晓梦留下的字,就转过木牌,刻着属于她的那一面。
      李宁玉累了就靠着石碑上抱着牌位休息。李宁玉还很虚弱,可是潘汉卿没有去扶她,他知道李宁玉不会起来的。
      顾晓梦从不会在这里过夜,不论是她的生日还是李宁玉生日,她都不会待到超过午夜十二点,李宁玉却在这里待了一夜。被血浸红的刻刀插在泥土中,李宁玉半抱着刻成的牌位靠着石碑睡着了。潘汉卿扔下最后一颗烟蒂,用土把空掉的烟盒埋上,起身去叫李宁玉。
      李宁玉很懵,她有些听不清别人说话,潘汉卿控制声量说了两次李宁玉才理解他说的是要走了。
      李宁玉亲吻着牌位上顾晓梦的名字,不舍地把牌位放回了铁盒。李宁玉撑着身子把铁盒立在了石碑的后面,用层层的荆棘掩盖起来。
      突然站起让李宁玉感到头晕目眩,潘汉卿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这次李宁玉没有再躲。李宁玉晃了晃头,用手半遮着眼睛去看太阳。
      今天会有雨,初升的太阳病怏怏的。李宁玉还能见到炽热的太阳吗?还能有全身温暖的感觉吗?山晨的风让李宁玉打了个寒颤。李宁玉又定住了,潘汉卿稍稍用力捏了下李宁玉的手臂问“还好吗?阿玉”
      近来迟钝的李宁玉回答得很快“哥,我是顾晓梦”李宁玉垂下手,低下眼眸,轻轻挣脱潘汉卿的手。这世上,有顾晓梦才会有李宁玉,如今,只有顾晓梦。
      李宁玉再逞强,也抵不过身体不适,最终还是让潘汉卿抱着她下的山。
      回到杭州城,街道依旧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李宁玉好像和世界割裂,留给她的只有失去挚爱的痛苦。
      “号外号外!剿总司令部高官顾晓梦与其父顾民章决裂,卷走大部分家产,号外号外!……”报童揣着一包报纸,广告着今天的头版头条。
      有钱的买来一份报纸,看见内容只能摇摇头不敢说什么。没钱的听了一嘴,这些对于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顶多当个饭后谈资。
      李宁玉让潘汉卿买了一份报纸。顾民章与顾晓梦决裂的消息放在头版头条,还配了顾晓梦半夜从顾家离开的照片。
      在这条新闻的同一页,左下角的小角落里插了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城东河中捞出一具男童的尸体,怀疑他杀。
      这个消息不起眼不应该出现在这张报纸上。这个时代,每天都有人横死街头,多数人自己都自身难保,谁会去关心这河中有没有尸体。
      会有人把决裂和死尸的新闻联系起来吗?猜想是不是顾晓梦发现了顾民章的私生子,怕家产被抢,杀了自己的胞弟和父亲决裂然后卷跑了大部分家产?或者说是顾民章发现顾晓梦未婚先孕,觉得有辱家风想把顾晓梦赶出家门,然后顾晓梦趁机卷走了大部分的家产?
      不论哪种都挺符合顾晓梦这小汉奸的身份,两个汉奸反目成仇想必无人不拍手称快。至于真相,有谁在乎呢?这世人的谎言,便是世间的真理。
      李宁玉回到了她和顾晓梦的家,一个满是顾晓梦痕迹的家。李宁玉找理由把潘汉卿哄走了,她不会做什么傻事的,这是顾晓梦的身体,李宁玉要照顾好自己然后等着顾晓梦回来。
      李宁玉翻出来没用完的符咒,一张张摊在桌面上。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李宁玉咬破手指,虔诚地写下顾晓梦的名字。
      灰烬软趴趴地落在桌面,无事发生。其实李宁玉知道这样召唤不回顾晓梦,可她还是点燃了一张张符咒,又把收集起来的灰烬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

      从良憬书店买的书被山田精武送了回来,书被血泡发了一半,表面附着污泥。李宁玉草草地翻了一遍。她知道这里找不到答案,重要的部分都被顾晓梦撕去了,陈谪憬都没有办法,又能从书里找到什么秘密呢?
      李宁玉拂去封皮上的污泥,用手平复着上面的褶皱,把书端端正正地摆在桌子上,从边角点燃了它。火苗攒动,在李宁玉脸上跳了一曲金色的舞。李宁玉把灰烬收到垃圾桶里,坐在桌子前发呆。
      什么东西涌进脑海,李宁玉用力思考,好像是顾晓梦留下的记忆,顾晓梦好像给李宁玉留了什么东西。
      顾晓梦总喜欢把东西藏到高处。李宁玉踩着凳子摇摇欲坠,垫着脚好不容易把柜子顶的盒子翻了出来。李宁玉以为会是一封信,像她刚回来的时候翻到的那样的信。但并不是,盒子里是织了一半的围巾,磨了一半的簪子。
      那一半围巾织得歪歪扭扭,还有拆毁的痕迹,看得出来那人很认真想弄好,但是这方面确实不开窍。奶蓝色的围巾像顾晓梦的眼眸一样惹人喜爱,如果织成了戴上一定很温暖。
      那一半簪子是桃木的,李宁玉无法想象连菩提根戒指都碰不得的顾晓梦磨这簪子时会有多疼。确实很疼,几乎磨两下顾晓梦就得放下木头用鬼气去填补手上的伤口,即便如此顾晓梦还是固执地去磨,李宁玉身边的阴气太重,顾晓梦想着若是她不在了,这簪子可以庇护李宁玉。
      李宁玉抱着围巾上床。李宁玉的睡相很好,可是每次顾晓梦都会睡到外侧,护住李宁玉,让李宁玉翻身后只能压到她身上。李宁玉把脸埋进围巾里,试图嗅到顾晓梦的味道。
      顾晓梦会回来吗?陈谪憬的真实答案是不会的,顾晓梦的结局好像除了魂飞魄散没有其他的可能。但是李宁玉坚信顾晓梦一定在世界的某一处等着她。
      李宁玉做了一个梦,她站在地狱边缘,左边是血红的曼陀罗,挺着花心吞吐血液。右边是灰白色的不知名花朵,枯萎破败。顾晓梦穿着军装站在一棵参天古树下,背对着李宁玉。
      天空下起红色的花瓣,李宁玉一步步靠近顾晓梦,站在她身后,唤了她一声。顾晓梦转过身,甜美地笑着,伸出双手向李宁玉寻一个拥抱。在李宁玉要抱上顾晓梦的那刹,两人之间延伸出桥把两人分隔到两侧,桥下翻涌的河水中满是灵魂的哭嚎。桥那边的顾晓梦对着李宁玉拜了拜手,用嘴型说了一句话。
      顾晓梦并没出声,但是李宁玉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顾晓梦对她说“玉姐,再见”
      梦戛然而止。李宁玉迷茫地望着黑暗,突然大哭起来,这是李宁玉出裘庄后第一次掉眼泪。她的哭泣没有预热,不是先湿润了眼眶,然后眼泪如涓涓细流淌过脸颊,继而泪如雨下。她的哭泣像是最高级别的海啸,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鼻涕从鼻子滴落,喉咙里发出喘鸣声。
      哭到缺氧,全身发麻,缩成一团,她含糊不清地不知说着什么。
      剿总的假还剩下三天,李宁玉模模糊糊地睡到了中午。磨蹭到厨房,李宁玉又忍不住哭起来,李宁玉还记得上次和顾晓梦去菜市场顾晓梦又磨着李宁玉多买了些山药回来,说是答应每天给李宁玉做粥吃的。李宁玉给顾晓梦准备的食材她只吃了一半还没到,橱柜里还有李宁玉特意收藏起来的碎掉的碗。这一切都和顾晓梦有关,可是偏偏顾晓梦不在了。
      李宁玉半跪在地上,身体的温度也降下来,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好好保护顾晓梦的身体,李宁玉跌跌撞撞地坐到桌子前,零散的碎发遮住李宁玉的脸,不会有人帮她梳头整理衣角了。
      李宁玉又去了一趟寺庙,可这次方丈并没有接待李宁玉,只是让小和尚给李宁玉带了一句话:世界因果,皆是定数。
      被幻觉和梦魇折磨的人成了李宁玉,李宁玉彻底成为了顾晓梦。李宁玉有时会忘记她是李宁玉,她认为自己是梦中的人物,或者是顾晓梦构造出来的第二人格,总之她不是李宁玉,也不是顾晓梦,她只是顾晓梦的遗物。
      时空转换,顾晓梦已经消失整整六个月,杭州已经进入冬天。今年的冬天并不冷,是暖冬,李宁玉一个人的暖冬。
      在风大的时候,李宁玉会带上顾晓梦留下来的围巾。李宁玉换了红色的毛线去织剩下的一半,李宁玉戴的时候会用红色的一半压在蓝色的一半上面,就像顾晓梦的身体内的灵魂思念着顾晓梦炙热的灵魂。
      降温突如其来,淅淅沥沥的雨中夹杂着碎屑的雪花,街上的人无不拽着衣领匆匆往家赶。李宁玉抬头看了灰蒙蒙的天空,整理了下围巾也加快了脚步。
      进门拍掉大衣的雪花,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李宁玉扶着门框缓了缓,想来是最近太累了。如今她已经是顾司令了,剿总的大小事务都要李宁玉过问。蝴蝶电台静默,李宁玉以魅归的代号重新构建网络,组织那面也多加了很多联络点。
      李宁玉回到房间放下盘好的头发,绾了妇人的发髻用顾晓梦留下的簪子固定好。这些月来李宁玉总是如此,用此寄托她对顾晓梦的思念。
      李宁玉热了热买回来的饭,又煮了热水,缩在床上看书。小腹传来丝丝的酥麻,倏忽间痛感劈天盖地地压下来。呼吸变了频率,手中的书被李宁玉捏得发皱。
      该死,忘记了还有月事这件事。当初说要给顾晓梦调理身子,但是一直没等到月事,一直忙结果就忘记了这件事。
      李宁玉挪着身子想下床去翻药,一不小心没控制好平衡从床上坠了下去,她呜鸣一声疼昏了过去。
      李宁玉很久没有睡得踏实还没有梦魇了,她醒来看了看身上的被子,不太相信地嗅了一下,只有自己的味道。掀开被子,床单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迹,甚至不是昏倒前的那床。
      李宁玉望向阳台,清风从窗口钻进,绕过飘动的床单带来了皂粉的清香。
      视线转回到梳妆台,平时放簪子的架子空空如也。头发是散开的,李宁玉顺着脑后抚摸,秀发从指间滑落,像爱人略带挑逗的轻抚。
      李宁玉长叹一口气,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小小地哼了一声,像是恋爱中的女子嗔怪晚归的爱人。李宁玉在被子里探出头来,对着敞开的窗子用嘴型唤了句“晓梦”
      无人回答,只是那风似乎更活跃了,吹拂着李宁玉的脸庞,犹如爱人缠绵的手。
      陈谪憬去了东北归期不定,李宁玉找来了顾知初。在顾家养了半年,顾知初身子结实了不少,水灵灵的眼睛很像顾晓梦小的时候。
      小小的人儿皱着眉头,在李宁玉的注视下翻动着符咒,含着手指用力一咬,这泪水就和血液一起涌了出来。
      顾知初不太会写字,就让李宁玉带着她的手描绘顾晓梦的名字,李宁玉也用自己的血在符咒上描绘了一遍。顾知初把符咒折起来攥在手心,嘴里不断念着咒语,之后猛地把符咒拍在桌子上。
      顾知初紧张地四处观望,空间没什么变化。李宁玉的眼睛暗下来,安抚地摸了摸顾知初的头“没关系的,我们再等等,妈妈带你去洗漱”
      想来是自己太心急了,顾知初还是个孩子,李宁玉轻叹一声要把顾知初从椅子上抱下来。
      听到这话,顾知初有些着急,拽着李宁玉的衣角,够回桌子上的符咒。看了看李宁玉又看了看符咒,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咬破舌尖,精血喷洒到符咒上,模糊了上面原本的字。
      顾知初把符咒扔向空中,不断结印念咒。本应落下的符咒漂浮在空中,腾地燃起蓝色火焰,随着咒语的结束,符咒连同灰烬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顾知初脱力地倒进李宁玉怀里,招魂这件事对精神消耗极大,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更是极限。

      “妈妈,我想睡会”顾知初晃了晃脑袋锁在李宁玉怀里睡着了。李宁玉疼惜地摸了摸顾知初的脑袋。她可以等的,顾晓梦肯定会回来的,这孩子怎么和顾晓梦一样执拗。
      李宁玉想把顾知初抱回床上,转身的刹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哒哒落下。
      李宁玉看见顾晓梦在床上安然睡着。
      李宁玉安置好顾知初,坐在床边,紧紧捏着床沿。顾晓梦的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做了美梦一样扬着嘴角。
      李宁玉伸出的手颤巍巍地,在摸到顾晓梦的脸前顿住,随即触电般收回。李宁玉咬唇仰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她害怕,害怕这只是她的幻觉,害怕她等不来顾晓梦。
      垂下的手被人握住,李宁玉惊慌地转身,对上顾晓梦深蓝的眼眸,像是深海平静的海面瞬间荡起波浪,然后像镜面一样碎成一地。
      顾晓梦擦了擦李宁玉的眼泪,柔声说“别哭,玉姐,我不会再错过有你的雪天了”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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