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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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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临走前特意嘱咐我,在织女选拔前将这封信交给你。”
此时祁思尔才知悉钱氏表舅殁了,她回老家吊唁,已有三日。怪不得昨晚椒园那般热闹,豫园愣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快先进来吧。”祁思尔笑着搀扶了一把祁嘉栋。
原书里祁嘉栋体弱多病,一直被钱氏保护得甚好,可以称得上是整个祁府最正派善良的人。可惜死于风寒,本就孱弱的身子在一场暴雪之后没挨住,早早归于尘土。而钱氏忧思过度,在第二年春深也随他去了。
钱氏纯属罪有应得,但对于祁嘉栋她有些不忍心。
进了屋,祁思尔故意将炭盆放在他脚边。如今静园有了蒋庄二人的扶持,也从粗炭换成了银骨炭,更暖和也少些灰尘。
“差人送来便是,何须亲自跑一趟。”
“母亲好不容易给我找点事情做,我不想假手于人。”说完祁嘉栋将袖口的信件交给祁思尔。
祁思尔拆开,浏览了一下,内容简洁明了,大意夸她是可造之材,让她好好参赛,期待佳音。
末了提点了她一句——认真研读《妆花色谱》。
妆花是织造技法的总称,妆花织物的特点是色块繁多变化丰富,配色自由没有限制,主体花纹通常拥有多个层次表现,繁而不乱、统一和谐,并且生动优美。[1]
而《妆花色谱》便是一本配色口诀。
原书里这本色谱是由梁元盼搜集装帧,尤其是里面所写的挖花妆彩工艺技法是别家彩织锦缎不曾有的,不知为何最后会落在钱氏手中。
钱氏大抵想着这般物归原主,让她领了这份人情。可她又不是傻子,钱氏如此上心织女选拔一事,定然不仅仅是为了借她的手打压二房。
祁思尔接下《妆花色谱》,一来是不为难祁嘉栋,二来她想看看钱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三姐姐,昨夜我歇得早,不知道静园出了这等事。”祁嘉栋言语缓慢,双唇开合间都好似用尽了他全部气力。
“我晓得。”祁思尔颔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可能,她问道,“你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许是我在母亲肚子里时爱贪凉,这才落了病根。”祁嘉栋低下了头。
“好孩子,你那个时候只是个小胎儿,你的病与你无关。”
钱氏第一个宝贝孩子,再馋嘴也会先顾忌孩子的安危,怎会如此不小心。忽而祁思尔灵光乍现,又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
她的震惊神色被祁嘉栋尽收眼底,对方疑惑道:“怎么了三姐姐?”
祁思尔尴尬一笑,顺手拉来祁思行垫背,“没事,想来思行快起了,若是瞧不见我又要闹了。”
祁嘉栋是个识眼色的,起身寒暄一二后,便回去了。
祁思尔仔细翻阅了一番色谱,里面的内容与她进研究所时其中一个考试范围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详略,古人颜色区分没有现代多,色谱简单明了更注重搭配用途,而考试范围则更加宽泛,色彩、配色、染彩到印花均有涉及,每每背到她头晕脑胀。
她将色谱收回到书架上,思索为何钱氏再次押宝到她的身上。并且初试范围并未提及配色,为何钱氏要提点她这一方面。
次日一早,当祁思尔站在织院大门口时,才知晓各种缘由。
大门外的告示墙上贴着今日的考核内容,根本不是底纬,而是配色。
“三姐姐,没想到吧,考官换了题。”祁宣娇媚的面庞充斥着喜悦,发间的步摇都勾起的嘴角震得微微晃动起来,“纵使有人提前买了题目也没用喽。”
“坊间流出的考核题目沿用的是以往男织选拔的惯例。”祁思尔淡淡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宣一愣,咬咬唇角嘴硬道,“当然知道。”
“哦。”
祁宣不甘心又被她噎住,眼珠儿一转,弯起眉眼,笑盈盈的提高音量道:“三姐姐,你今日倒起了个大早。方才宣儿还忧心你睡过头误了时辰,特地去静园寻你来着。”
这话说完,一旁考生都捂嘴笑了起来。
祁思尔嘴角一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根本没想搭理她。
谁知祁宣更甚,“先前还有些碎嘴的说三姐姐为了那事,不愿再抛头露脸,这次考核也不参加了。宣儿当时就不信,三姐姐这般争强好胜的一个人,怎会为了一些闲言便放弃这等机会。”
“三姐姐这一来正好让那些碎嘴的无地自容。”说完便亲昵地搀上祁思尔的胳膊。
祁思尔本欲推拒,又想到她方才话里有话,反问:“我为了什么事?”
她向来不理会周遭的闲言碎语,只是今日看着那些女子眼里藏不住的嗤笑,她倒是有些好奇,自己出了什么丑让她们这般开心。
“三姐姐不知道吗?”祁宣故作惊讶的用右手捂着唇畔,小兔般的双眼盛满歉意。
祁思尔平静无澜:“不知道。”
祁宣故作为难的模样,在她耳畔低语,“是子游哥……他要同你退婚啦!”
祁宣言语间的得意被她右手牢牢藏在祁思尔耳边。
待说完缓缓松开手臂,满脸委屈,“三姐姐是我僭越,你又何必辱骂于我?”
祁思尔:“?”要考试了还要无事生非一下,真是闲的。她根本不接话茬,挤出一抹微笑便与祁宣拉开了距离。
一大早的,真是晦气!
与祁宣交好的几位娘子一边安慰祁宣,一边想着责难于她,尚未开口便被浩浩荡荡前来的几辆雕花马车引去目光。
不一会儿车上下来几位带着藕粉纱笠的妙龄女子,衣着绫罗,一看便不是本村人。被引导着去大门口签到画押,众人这才明白,这些女子也是来参加织女选拔的。
高考移民?祁思尔蹙起眉头。
云锦村男女织匠比例悬殊,但是本次女织选拔还是沿用了以往男织的人数规模,所以别地有渠道的人便提前将户籍迁往云锦村,占用云锦村上京的织女名额。
一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祁宣立刻被衬了下去,绞着手里的帕子,将注意力从祁思尔转移到对她来说更有竞争力的美人儿们身上。
祁思尔松了口气,感谢这几位姐妹替她分去了祁宣的精神力。不然这开考前还得费力与祁宣周旋。
大门闷闷的从里往外被推开,考辅人员开锣:“考生可进入考场。”
这时廖姨娘才紧赶慢赶风尘仆仆的来到祁宣身边,把她拉到一旁耳语了几句。末了,轻轻揉了揉祁宣的脑袋,满眼都是慈爱。
一旁有人道:“一般妾室是不能来这种场合的,祁二姨娘可是费了一番功夫。”
“可不是,头一次女织能入京就被她家闺女碰上了,若中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
“那可不,就连她祁二姨娘在祁家的地位都能高不少呢。”
“可怜祁家三丫头,如此大事竟也没个人看顾着。”
“听说被退婚之后脑子就不大得劲,将祁家搞得鸡飞狗跳的……我还听说她的名额是她每日哭天喊地上吊跳河的强要过来的。”
“怪不得,方才她与祁家五娘子差点闹起来。”
……
得,又扯到她身上了,不定等会给她编出什么瞎话呢。祁思尔收回目光,刚想进织院,便听到几声刺耳的:“尔尔,尔尔……”
她回头找了半天,目光才聚焦到两位纱巾遮面的妇人身上。
祁思尔忍着笑意问道:“你俩咋回事啊,这穿的啥呀这是。”
蒋叁宥将她拉到一旁小声说:“这不是我俩不方便来嘛,是你九叔非要来给你加油打气,我拦都拦不住,只好出此下策。”
祁思尔悄悄问道:“你俩可真是斥巨资了,这两身不便宜吧。”
“那必须。”蒋叁宥潇洒的扬了扬自己头上的金钗。
庄九郢推了一下蒋叁宥,将祁思尔拉到自己身边来,叮嘱道:“仔细审题,别紧张,师叔相信你。”
祁思尔笑着点头,忽然有一种上辈子参加高考前的感觉,父母的担忧与焦急在蒋庄二人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她鼻头一酸,“得嘞,谢谢二位师叔,等我出来请两位吃大餐。你们快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蒋叁宥未接话茬,反而问着庄九郢,“你走吗?”
“我不走。”庄九郢坚定道。
“我们只有一辆马车,他不走我也走不了。”蒋叁宥浅笑,“我们等你考完。”
“知道啦!”祁思尔飞快拭了拭眼角,转身便大跨步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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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院前厅,考生站了一排又一排,祁思尔环顾了一下,本村人只占了一半有余,剩下的净是些生面孔。
前厅摆着一张花机,比云锦村自己使用的腰机与木机都要先进很多,已有大花楼机的雏形。
村里不少女孩都探着脑袋看着,互相还窃窃私语。
“瞧瞧这群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一女子笑道。
“这地穷得很,比咱们那块差远了。”
“倒也有几个穿着亮眼的。”云毓拨弄了一下头发,瞬间叮当细响如穿堂风划过众人耳颊。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若真有本事何必来我们这穷乡僻壤占考核名额。”祁宣咳咳一笑。
此时的祁宣已然褪去了在门外时的焦虑,一脸春风得意。也不知廖姨娘到底给她吃了什么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