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20年前的我回封信》陈润曦

3、教室发火

　　连开三天运动会大家都没进过教室，教室里像积满了灰尘似的需要来一次大扫除，卫生委员安排着大家搞卫生，男生们主要从外面抬水和做搬挪课桌椅这样的体力活儿，女生们擦黑板的擦黑板，擦玻璃的擦玻璃，拖地的拖地。打扫卫生才刚开始，就有女生冲着赵飞燕喊道：
　　“赵飞燕，这扇窗户上面的玻璃留给你擦了哈！”语气一点不带请求的，倒像是在发布命令一样。
　　另外一扇窗边的女生马上接过话：“对呀对呀，我们这边的窗户也是哈！”
　　“都让我做了，你们干嘛？”赵飞燕擦着桌子头也没抬，没好气的反驳道。
　　“我们够不着啊，你长那么高不擦干嘛！”不知是谁回了一句，好像一切本来就顺理成章理所当然一样。
　　马上就有女生接着说：“是啊是啊，能者多劳，让英雄有用武之地！”
　　“哈哈哈...”等这位同学文邹邹的说完，全班都哄堂大笑起来。
　　无论她们的笑是善意的还是带有嘲弄意味的，都让赵飞燕感到很愤怒，她讨厌因为身高被区别对待，这就像她不被人尊重一样，这让她感觉没有了公平可言。当一个人在遭受不公时首先的反应应该是反抗而不是清醒到先从自身身上找原因，所以此时的她像一颗上了膛的子弹轻轻一扣就会发射出去，她压抑着怒火不去附和她们也不停下擦桌子的手，这个时候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再来激怒她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声音朝赵飞燕说：“赵飞燕，你能先擦一下后面的黑板吗，我要以这次运动会为主旨做一期黑板报。”这是文艺委员。
　　好嘛，你们一个一个真是站着指挥不腰疼，这一整天赵飞燕都在压抑着一股怒火，现在就算有运动会的获奖喜悦也无法抵消了，她也不想压抑了。她攥紧卷头，眼里燃烧着熊熊火苗怒视着所有人，突然大吼了一声：
　　“咦呀...！长得高有错吗？高处够不着是吧！那就自己想办法！”这一嗓子，也是彻底把周遭的同学们吓蒙了，同学A手持拖把弯腰的姿势定格在那里，同学B握着抹布擦窗户的手悬在半空，文艺委员保持着一手拿黑板擦一手拿粉笔的姿态...所有人停下手上脚上的动作，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像是突然暂停下的电影画面，齐刷刷的用双眼看着她，恐怕是没想到她会发这么大脾气吧，刚刚沸腾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这一吼连同彻底扼杀的还有她希望在同学中受欢迎的梦想。说完她丢掉手中的抹布向教室外走去，早早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同学，在她背后小声议论着：“脾气真大”、“不好相处”、“是啊”...

　　离开教室赵飞燕径直朝着体育场的方向走去，运动会已经结束了，现在只有那里没有人，她绝望地看着空旷的体育场，几个小时前她还在这里创造出过令人艳羡的成绩，这本该能让她感到高兴一阵子，因为她期望这些表现能让她在老师和同学眼中更受欢迎，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成绩，如果不是大扫除时同学们对她呼来唤去，她就不会当着全班人的面发那么大的火了。因此，从同一件事上长出了截然对立的枝丫，它此刻产生的不幸使它曾经产生的幸福化为乌有。她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倒在草坪上，却并没有感受到轻松和自由，回想着升入初中后的一切，因为个子高，她的座位被排在了教室最后一排，还跟班上几个比较高的男生坐在一起。但是她不喜欢他们，甚至是讨厌，和学习有关的事他们一概不做，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把书本架得高高地躲在下面睡觉或看小说，要么就是用劣质的MP3听流行歌曲，即使捂着耳朵都能听到他们劣质耳机里传出的嘈杂歌声，更有甚者课间直接把沾满尘土的双脚翘在课桌上。她反感这一切，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她都崩溃的要闭上眼睛堵住耳朵才能得以一时清静。
　　初中的日子显然要比小学时难过得多，除了学业变重外，还有处理不完的人际关系，在这样一所寄宿制的学校里，做为住读生不得不遵守学校的管理规定，不得不跟生活习性不同的人住在一起，不得不很多事情都要独立完成，这些对于正处在青春期，性格比较敏感的赵飞燕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挑战。小学的时候她放学回家完成作业后就可以做任意想做的事，各科成绩还总能名列前茅，总被奖状和掌声包围着，走路都像在飞，梦里常常能笑出声，但是成长的喜悦也不是总垂青于她，刚升入初中烦恼就来了，这不速之客还来势凶猛，毫无防备的她一下子就懵了——这里高手云集，她的成绩排名一落千丈！，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平，她自认写作是强项，小学时候几乎难逢对手，每次作文都是班上和别班的范文，但上次教师节的征稿她居然只得了第二名，英语更像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她迟迟迈不过去，她很郁闷，纵使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仍然感觉心比被猫挠过的毛毛球还乱；比落单的大雁还不知所措；比在毫无生机的冰天雪地中的鹿群还忧心忡忡...她像陷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无底沼泽，无可自拔。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感觉眉心处阵阵痛楚袭来，伸手揉捏了一下发疼的眉心。一个声音在脑海中盘旋，我还能孩子多久，我的力量不够，头发还没长长，时间就要推着我走，这绝不是自己向往的初中生涯！
　　多年后回忆这段过往，赵飞燕用一句话形容它为：甜美的烦恼！
　　深陷沼泽、不见天日的时候多么渴望能有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拉一把，多么渴望能有一张智慧的嘴给她指点迷津、替她拨云见日。那她肯定会感觉好似失明多年的人重见天日；笼中的鸟儿重回天空；在茫茫大海中漂泊的人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然而，成长是一场孤独的修行，不见得有谁能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