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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关店 ...

  •   但天不遂人愿,人在天灾面前渺小的就像一粒沙子。12月初开始新闻上陆陆续续报道武汉出现一种类似非典的肺炎,最初没有人把它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它最后会演变成一场长达数年的灾难。随着相同症状的就医患者增多,最早接触的医生感染牺牲,人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了阻断春运流动而带来的大传播,武汉在1月23日正式宣布封城,这动静更像是扔了一颗原子弹一样,短短几十个小时,事件不断发酵,整个中国社会彻底惊醒,也陷入了一定的慌乱,大到人们将愤怒和惊慌全都倾泻到省官员和国家疾控中心的专家们身上,小到超市的货物被一抢而空。这一人类史上最大的隔离事件,彻底震撼了全国以及全世界。

      对于武汉封城,人们的态度也不完全一致。西方出现大量针对封城的人权质问,国内也有一些人怀疑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小题大做”。接下来的抗疫是在舆论一波又一波的批评浪潮中进行的。对一些人住不进医院和医护人员缺少防护物资的猛烈批评,对湖北红会行动迟缓的无情鞭挞,还有对高官在记者会上念稿子和对基层工作者行为粗野的潮水般的指责,构成了那段时间舆论场令人难忘的一幕。追责,反思,大概是当时互联网上热度最高的两个词。
      然而我们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新冠疫情在中国上演的仅仅是一个序幕,它的真正暴发,那种全球大流行病的超级暴发,那种比武汉猛烈不知道几倍的对经济社会体系彻底的冲击,随后在中国以外的地方,尤其是在欧洲和美国接连喷暴而出。
      原来这才是这场终将改变人类历史轨迹的新冠大疫情全面展开时的样子!世界一个又一个国家成为了新的湖北,不,是湖北疫情的加强和放大版。
      疫情被控制住的消息久久没有传来,解封的时间迟迟无法确定,被关闭在家的这些时日,在赵飞燕饱含哀愁的心中流逝,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报疫情最新消息,转换每个电视台都是,现在每天睁开眼都习惯性的看看今天又新增了多少确诊,多少密接,和多少死亡。说真的看着那些日益增多的数据,内心早已经从最初的惊慌变得麻木,现在最期望的就是能看到官方说控制住了,最想要听到的是具体的解封时间。或许比起那些在疫情里失去生命的人赵飞燕更应该庆幸自己及家人朋友们在这场疫情中至少是安然无恙的,然而一天一天等不到解封的消息,自己的两个瑜伽馆还要每月照给房租,设法让它们存活下来成为了最耽误之急的事。
      房东吴老太是本地的富婆,名下拥有房产数处,也是本地一家私立高中的股东,还是本市的人大代表,女儿在国外留学后嫁给了当地人,还生了一个混血外甥女。签订租房合同的时候,吴老太一边给赵飞燕翻看她外甥女的照片一边绘声绘色的讲,但就是这样背景的人在利益面前仍是一点情面都不留,这已经是吴老太第三次给赵飞燕打电话了“赵老板,你的房租到底什么时候给啊,再不给你直接过来把东西搬走吧,说是要提前三个月预付,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吴老太一上来就是披头盖脸的咆哮。
      “吴太太,房租我当然会给您的,但是现在大家都还隔离在家里,况且我的房租还没到期,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预付的时间可不可以调整一下。”
      “赵老板,这还怎么调整,要是按照合同条款,你推迟了两个月已经算违约了,我完全可以问你要滞纳金的。”吴老太态度非常强硬。
      “吴太太,我有个不情之请,您看这样行吗,房租我现在可以预付,可否适当给我点折扣,因为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如果解封了可以正常营业了,我再把这一部分给您补回来,这样...”
      “那不可能!不可能!你想都别想啊,我就问你你供着房贷呢那银行会看在疫情的情况下给你减免贷款吗?”吴老太打断赵飞燕,虽然看不到她说这些话的表情,但听声音绝对可以想象到是怎样一副唾沫横飞的嘴脸,这跟当初租她房子时一脸慈祥模样儿完全联系不起来。
      “我是说商量一下,咱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赵飞燕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她不死心,据理力争,就算你是强势的一方,咱也没在软弱的。
      “不可能!你就别想了啊!你别让我再给打第四次电话了啊,你现在就给我转账过来吧,啊!”吴老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赵飞燕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什么时候解封啊,再不解封就要疯了!疯了啊!!啊!!!

      4月8日终于迎来了武汉解封的日子,省会城市能动了,周边的小城才敢动,虽然赵飞燕预见了就算解封了自己瑜伽馆的生意能很快好转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解封仍然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初春的阳光正好,晒在身上好不舒服,赵飞燕走在去瑜伽馆的路上,心想好几个月没过去了,里面肯定到处都布满尘土了吧。
      放眼望去一路上的商铺大门紧闭,玻璃窗上赫然挂着“门面转让”几个大字,零星开着的几家餐馆门口无所事事的伙计拿着苍蝇拍拍打落在窗户上的苍蝇,旁边坐着一脸茫然的老板。服装店门口的小妹有气无力的摇着手拍,纵然背后播放着动感的音乐也无法让她起劲儿。街上,行人寥寥。

      赵飞燕来到瑜伽馆,大门上张贴的LOGO竟然斜斜的躺在地上,她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重新安装回去,轻轻叹口气走进屋里。她把地上的、墙上的、天花板上的所有能洗的全都洗了一遍,看着焕然一新的教室又拍了几张照片发到自己的会员群里:当当当,刚才把瑜伽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洗的干干净净啦,迎接各位仙女们回来上课咯!
      消息发出后有几个忠粉很捧场的回复:“老师棒棒的!”“想死你了老师!”“么么哒”
      “32个赞”和表情包,然而却没有一个接龙来上课的。过了一会,赵飞燕收到几条私信,XX姐:老师,不好意思啊,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不可以把我剩下的卡费退给我啊,我家里两个孩子,大的每天上网课要有人督促,小的调皮捣蛋也走不开。
      赵飞燕:XX姐,您的会员卡还有一个月就到期,如果实在不能来,您可以转让给朋友的。
      XX姐:好的好的,不能退就算了,我就问问。

      二十好几:老师,最近打算开课了吗?
      赵飞燕:是的呢,今天就开的哦,来吗?
      二十好几:老师,我想问下,我现在停卡能把我的卡延期到明年吗,今年这情况我家里人已经不让我去封闭场所了。
      赵飞燕:呃,停卡一年可能太久了,办卡的时候有说到除非不可抗力能停卡,而且现在已经解封了,咱们也会控制每班的人数,不用太担心的呢!
      二十好几:哦哦!
      ...
      现实就是这样,形式上解封了,人心没有解封;身体上的伤疤很快就能愈合,心灵的创伤还在渗血。
      持续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什么人来上课,无论赵飞燕怎么卖力的发动她们,周围的人出现两种声音,一种说趁早关闭店铺止损吧,一种说再等等,疫情之后大家会更注重健康的。赵飞燕自己也很矛盾,她想再坚持却也不知道疫情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去年到期的会员续卡的很少,今年新增的也不多,一个字,怕,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封在家里。左思右想,赵飞燕决定改变策略,研发有针对性的短期集训课,学员上完后回家自己练,还赠送视频课程,另外遇到疑问随时沟通。一通宣传后顺利的开设了第一期,送走第一期学员的时候赵飞燕还满怀期待,无论哪种形式至少能运转,后来发现还是不能太早乐观,上完三期后就又停滞不前了。人们可以有各种理由来不了:单位降薪了、家里人不让外出聚集、天冷了起不来、孩子病了等等。
      又一个秋天来临的时候,赵飞燕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昔日给会员们上课时的情形一一浮现在眼前:有她们满脸汗水的样子、有拉伸时疼得龇牙咧嘴翻白眼的样子、还有静心怡神的样子...,她回忆着嘴角不自觉浮起笑意,她打量着墙面、天花板、吊灯,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手指轻轻抚过洁白的窗帘、拉伸用的把杆、空中瑜伽吊床、瑜伽垫和各种瑜伽器材...,最后来到墙角拿起写有“房屋转让”的招牌挂在了玻璃窗外,她离开教室的背影看起来落寞又让人心疼。上一个秋天收获了第二家店铺开业,一切情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上上个秋天才从北京回来,信誓旦旦的要自己做老板。
      要是她像许多女人那样被结婚生子、相夫教子这样的教条束缚的话,她早就不得不走进婚姻了,这种自己不能支配自己,只是想想就让她心有余悸的噩梦就会变成现实。她心想,人总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们也绝不像他们自己所想的那样不幸,她还可以自由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她所希望的也是像这样的自主权能持续下去。人也总是生在祸中不知祸,它们也绝不像它们自己所想的那么幸福,有时她也盼望着财富权力能唾手可得,能有个随时能撞上大运的体质,能做什么成什么。而当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时,不禁感叹人在无法预知的艰难险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正印证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创业九死一生。
      10月14日和承租人交接手续,15日赵飞燕在朋友圈留下这样一段话:
      有个女孩在北京见到了她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有一天她想家了,临走的时候她带了几粒种子想把它们种在家乡,她有一个美丽的愿望,让家乡开满这样的花,她亲手种植它们,每天看三次,给它浇水、施肥、松土,渐渐看到它冒出了娇嫩的花骨朵,她欣喜若狂,期待着它绽放的那一刻快点到来。可是,还不等它强壮一些,突然一天狂风大作、天雷滚滚下起了百年一遇的暴雨,这场暴风雨一下就是几个月,负责保护她的警卫叫她待在房间里哪儿都不要去,她不得不在房间里关闭了几个月,一想到小花苗还在暴风雨里,她捶胸顿足、暴跳如雷想要出去,警卫说不行,劝她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她只能乞求上天对她的小花苗不要太残忍。终于,终于,暴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警卫说可以出去了。她第一时间奔向她的小花苗,它们竟然还在,只是娇嫩的躯干此时瘫倒在盆底,仿佛还没开花已经枯萎,但是对比起周围其他花盆里的荡然无存,她又有一丝侥幸,说不定全心全意的照顾它又能活过来呢,于是她做了很多努力,她甚至比以往照顾它们时还要尽心,周围的人说醒醒吧:它已经死了。她犹豫了,它真的死了吗?她久久盯着它,柔声道:快让我看看你是可以开花的!它一动不动,她又说:再不动我就把花盆卖了哦,它还是没动,她生气的在花盆上挂了一个“低价出售”的牌子,很快买家就来买花盆,交易的时候她一把扯下它残缺干蔫的躯体,原来它早就被暴风雨连根拔起了,她落下一滴泪,头也不回的走远!哈哈,故事讲完了,可是他妈的我怎么那么想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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