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20年前的我回封信》陈润曦

26、外婆的葬礼

　　赵飞燕在地毯上蜷缩了一晚上，清晨6点钟，一通电话响了，她努力睁开肿胀的像灯泡似的眼睛看到是妈妈来电，此时的她虽然还感觉到头痛欲裂、虚弱无比，却还是下意识的打起精神来接通电话，一般这么早妈妈不会给自己打电话，除非有急事。
　　“喂，妈！”
　　“飞燕...”妈妈略带哭腔的喊完她的名字后停顿了几秒，“你嘎嘎夜里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电话那头妈妈开始哽咽。
　　赵飞燕瞬间眼泪夺眶而出，她快速捂住嘴巴不让哽咽声被妈妈听到“妈，你别难过，我马上买票回来！”。挂完电话赵飞燕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最亲的外婆去世了，最爱的妈妈还在等着她，她快速爬起来去洗嗽，将单肩包挎在肩上，抄起外套匆匆出了门，在开往机场的出租车上，她几次都把眼里涌出泪花憋了回去。
　　买了最早起飞的航班，坐上飞机，飞机渐渐升上高空，看到窗外的白云，她幻想着再往上应该就是天堂了吧！天堂很美吧！是不是每天都是鸟语花香，那里的天空比蓝天更蓝！外婆会拥有一对翅膀，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她会化成风化成雨，或者变成无忧无虑的小孩，或者变成无所不能的天使...外婆在那里肯定不会孤单吧！
　　儿女子孙长大了个个离开了小山村，让她成为了留守老人，也曾多次叫她搬来城里她都因为不习惯拒绝了，是真的不习惯还是不想给后世添麻烦，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不敢想象会有多少个日出日落一位耄耋老人形单影只的守望在家门口的路边，等到余晖散尽时才孤寂地折返进家门。
　　赵飞燕的奶奶去世的早，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奶奶的模样。童年有一大部分时间是跟外婆一起度过的，外婆宠爱她、呵护她、教导她，印象中她从没见过外婆对自己发脾气和大声说话，总是温柔又优雅。由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放学后她贪玩到晚上还没有写作业，天黑下来不久家里就停电了，她担心作业没写第二天被老师骂，急得掉眼泪。外婆知道后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安慰她不哭，又找来家里的蜡烛点燃让她写作业，她在烛光下写作业，外婆在旁边陪着她。夜深了，她对外婆说“嘎嘎，你先去睡吧，我写完也马上来睡。”外婆听着她软萌稚嫩的声音温柔的笑着说“没事，嘎嘎等你写完一起睡。”还夸她懂事会安慰人。还有一次，早上起床晚了，匆匆吃过早餐后着急上学忘了拿中午的盒饭，外婆发现后拿着盒饭沿着山路追了一里多路，后来同村的一个骑车人遇上才帮忙把盒饭带给了赵飞燕。等到她都长大成人了，外婆还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照顾，刚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家，爸妈都还没有回来，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外婆知道后做好了饭菜从自己家里送到她家里来，因为外婆没有手机，赵飞燕并不知道，她来的时候赵飞燕刚好去了同学家里，这事还是后来听到自己的邻居说的。外婆带给赵飞燕像这样的温暖时刻还有很多很多，这让她在每一次想起的时候都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止一次的憧憬等她赚大钱了就带外婆去吃她没吃过的美食，带她去看她没看过的美景。这一切从今往后都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赵飞燕看着窗外，泪如雨下。

　　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院子里家政搭着棚子，舅舅舅妈们忙前忙后的招呼客人，妈妈和几个表哥表姐守在外婆的棺木旁，外婆现年89岁，按照家乡的习俗属于喜丧，所以棺木上盖着红布，赵飞燕走到棺木前怔怔地望着，外婆就躺在里面，可是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直到妈妈喊她过去给外婆上香，她才放下背包跪在蒲团上，点燃香烛和纸钱，再给外婆三叩首。她原本以为一见到棺木就会哭得昏天暗地，但此时却异常地平静，表哥表姐被喊去帮忙了，妈妈也去了，她一个人跪在火盆边上，静静地看里面燃烧的纸钱，看到快燃尽了就重新加一叠新的进去，跳动的火苗映衬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她一直机械地往里面添加着香纸，如果这些香纸真的能变成外婆在天堂使用的货币，她会一直往火盆里添加。

　　前两晚妈妈心疼赵飞燕，没让她守灵，最后一晚在她的坚持下才跟着妈妈和几个舅舅舅妈一起给外婆守灵，一想到第二天就要送外婆入土为安，她一整晚都没有任何睡意，难道不心痛吗，明明痛彻心扉，可是从回来就从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凌晨4点钟送葬的队伍就过来了，封棺之前说是可以短暂开馆让没有见到最后一面的亲人们再看一眼。棺盖打开的一瞬间人群蜂拥而上，赵飞燕才看到外婆一眼就被挤开了，外婆安详的闭着眼睛像只是睡着了一样，随即棺木被封了起来，她没忍住掉下几滴泪来，看到了正在角落里哭泣的妈妈，她走过去抱着她，妈妈压抑着哭声，身子却抑制不住的颤抖。一切准备就绪，乐队奏着乐走在前面，一路上不断有人燃放着烟花爆竹，赵飞燕跟一群亲戚朋友跟在队伍后面慢慢朝着深山的方向走去。
　　老家10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好些时日就有人裹上了小棉袄。凌晨的寒风还是有些刺骨，随着队伍慢慢前进，太阳才渐渐露出了红彤彤的笑脸，等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阳光正好，可赵飞燕没心思感受这些，她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外婆的棺木，大家按照流程把一切礼仪形式都走完以后，所有人看着棺木慢慢落向土坑，烟花爆竹再次燃起，开始有人往棺木上填土，尽管在妈妈面前她表现出坚强，但是当看到第一锹黄土洒落在棺木上的时候，她还是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忍耐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悲痛欲绝，如果极度的疼痛可以让心脏碎裂，那么她的心此时已经碎成一地了，外婆即将长眠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有人知道她和外婆的感情有多好；没有人能想象外婆给了她多少力量她才有勇气走南闯北。当她告诉外婆自己被村里的小孩欺负了，外婆会给她撑腰；她看到喜欢的玩具只是多看了几眼，外婆就会悄悄攒钱给她买；她长大了开始在意外貌了，觉得自己不好看而自卑，外婆会说电视里的明星就是长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