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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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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慕带着外婆骑了两个小时三轮车,才到了母亲所住的疗养院。
对于需要长期治疗的病人,按照青国现行的医疗制度,是可以送到疗养院的,疗养院也有各种价格收费不等,季景慕的母亲所在的,是洛城最便宜的疗养院,疗养院的位置比较偏僻,旁边就是一块墓地。
“真是晦气,这个破地方”外婆坐在三轮车里,一脸不爽,“正好死了就埋这。”
“外婆您之前来看母亲的时候就是自己骑车来吗?”一路上坡,加上山地崎岖,季景慕蹬车有些吃力。
“不然呢,别指望我给你钱坐公交。”老太太抱着手臂冷哼一声。“年轻力壮的这点都蹬不了,要你有什么用?”
季景慕没有回答,更加吃力的蹬着车。
车在疗养院门口停了下来,外婆出示了探望证就进去了,疗养院里随意的种着几棵树,不像是季景慕想象的那样,疗养院里面静的出奇,一个人都没有。
“这边。”外婆熟门熟路,带着季景慕进了楼梯,楼梯灰暗,里面也是没有人。
“这个破地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外婆继续抱怨道,
两个人上了三楼,才看见门口有一个护士站,护士坐在那里看小说,一见到季景慕和外婆,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殷婆婆,来啦?”
出乎意料,外婆竟然赔上了笑脸:“秦护士,我女儿现在怎么样啊?”
“还是老样子。”护士打了个哈气,“不过倒是该缴费了。”
“是是是,我自然把钱带来了。”外婆连忙从衣袋里掏出了手绢,手绢包着一大把钱,有零钱也有整钱,她把一把钱放在桌子上:“您点点,正好五千块。两个月的。算上国家的补助,肯定是够了。”
季景慕微微垂下眼睛,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外婆这五千块钱是怎么攒起来的,每天日日夜夜的捡废品,一个个纸盒,一个个塑料瓶子,他现在回来了,她还需要供养他的吃住。
“真是,一点也没整钱吗。”护士嫌弃的说。
“您就将就着数数吧,真是辛苦您了。”外婆连忙说道,然后拉着季景慕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危重症病房都是完全透明的玻璃,从外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外婆带着季景慕在一处标着4602的病房前停下了,“这是你母亲。”外婆的声音有点沙哑。
季景慕透过有些模糊的玻璃往里面看去,女人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上戴着呼吸器,他看不清楚她的样子,但是他骤然感觉到心里一疼。
“妈妈。”他喃喃的念着,记忆中的母亲和父亲总是在逃亡,不断的带着他逃跑,后来,父亲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母亲也经常不在他身边。他使劲回忆着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却一句话也想不起来,他微微攥紧了手指。
“唉,你啊,你儿子回来了。”外婆轻轻的叹了口气。“回家吧,没什么好看的。”外婆拽着季景慕的衣服就往外走。
走到疗养院门口,外婆去小铺买了一根棒冰,递给季景慕。
“您吃吧,我不吃的。”季景慕低声说。
“给你就给你,少啰嗦。”外婆冷冷道。
季景慕接过棒冰,那是一根哈密瓜味道的棒冰,后来他吃过很多纯正高档的甜品,却忘不了这根棒冰的味道。
“唉,本身不想和你说的。”外婆说,“但是又觉得应该告诉你。”
季景慕点了点头,难得听到外婆的不带着抱怨的声音:“你们季家,是这个洛城有名的家族,你父亲却是个混账羔子,本身已经有了婚约,却非要来撩拨你母亲,我那个傻女儿被一哄,直接跟着他私奔了,没想到,那个小子是背叛了家族才私奔的,据说他的背叛直接导致了你祖父的死,你父亲的长兄是个扛得起事的,先平定家族叛乱,之后对外扩张,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派人追杀你父亲,后来你父亲被带回去了,估计也活不长,得知你母亲已经生了你,本身想杀你们灭口,你母亲带着你东躲西藏,你母亲也是在躲避追杀的时候被车撞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了,后来季家的人就没有再来找你的麻烦。”
“外婆,您好像并不恨季家。”季景慕一边蹬着车子一边忍不住问道。
“作人最重要的是讲理,其次是讲情,你父亲不该背叛家族,他导致了你祖父的死和季家的叛乱,这是你父亲的错,季家确实应该来报复他。而这么多年,按照季家的势力,我能在洛城生活这么久,是季家抬了手的。”外婆说道。
三轮车已经到了楼下,季景慕停好车子,上楼去帮外婆做饭。
第二天,下雨了,洛城本身就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夏季的第一场雨开始,就准确的告诉人们,已经到了雨季,季景慕披着雨衣去买了废品,之后打伞去上学。
晚上放学的时候雨还在下着,季景慕加快了脚步,去外婆捡废品的地方找她。
“你个死老太婆,滚开,这里是我们的地方。”远远的,季景慕就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
“我早就在这里捡了,你不知道?”外婆尖利的声音。
“妈的,滚一边去死老太婆。”一个男人一把将外婆推倒在地,季景慕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一把扯下书包,冲了过去,挡在外婆面前。
“哪里来的死小孩,给我滚。”一个捡废品的男人大吼着,去推季景慕。
“别碰我孙子。”外婆挣扎着站起来。
季景慕一把抄起了仍在一旁的一根钢管,径直向着推倒外婆的那个人砸去,那个男人一晃神,被头被钢管砸出了血。
“妈的,上啊,弄死这个小子。”几个男人一拥而上,外婆也抄起了啤酒瓶子。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这一次外婆没有为了省电而不开灯,她一回来就把灯打开,为季景慕包扎头上的伤口。
“你这个浑小子,真的敢动手,也不怕出了人命。”外婆呵斥道。
季景慕不说话,他咬着嘴唇,任由外婆小心翼翼的从伤口里挑出玻璃渣子。
“你是个蠢的,不疼吗?”外婆忍不住又骂道。
“还好。”季景慕低声回答。
第二天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沈青白站在夏小柔家门口等她一起去上学。
“媛媛。”夏小柔像往常一样扑了出来。
沈青白立刻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可真是,别的闺蜜都手拉手,就你不让我拉。”夏小柔鼓起腮帮子。
“走吧,要迟到了哦。”沈青白笑道。
“诶诶诶,你昨天有没有看学校论坛啊。”夏小柔小声对沈青白说。
每当听到夏小柔用这个语气说话,沈青白就知道,她又要讲八卦了,于是微笑道:“又怎么了?”
“没想到啊,那个少年犯家里是捡垃圾的,有人拍到他和她奶奶在和几个捡垃圾的打架,过程可好笑了…”夏小柔小声说,却发现沈青白的脸色骤然变了,她转过头去直视着夏小柔的眼睛:“我觉得你不能这样讲话。”沈青白一向温和,但这次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你怎么生气了。”夏小柔有点委屈,“这都是论坛上说的啊。”
沈青白没有理她,加快了脚步,夏小柔突然有点害怕,同学七年,从未见过沈青白生气,她连忙跟上了沈青白的脚步。
“诶诶,你们看论坛了吗?”班里几个学生正小声的议论。“他直接拿棍子打人诶,怪不得是少年犯。”
沈青白猛的推门进来,打断了那几个学生的讨论。
“媛媛,你别生气,是我错了好吗。”夏小柔忍不住喊道。
“你们这样背后嚼舌头根子真的好吗?”沈青白直视着几个讨论的学生。
“我们只是说说,没必要生气吧。”几个学生也有些诧异,一贯温和安静的沈青白竟然突然生气起来。
“媛媛怎么了?”早读的时候,秦瀚阳小声问夏小柔。
“都怪我说了她不喜欢的话。”夏小柔欲哭无泪。
“你说什么了?”秦瀚阳小声问。
夏小柔小声将事情告诉了秦瀚阳,秦瀚阳沉默了片刻:“确实是你的错。”
夏小柔:“…”
沈青你留意到,季景慕的额角上贴了创可贴,她准备下了课之后去问问他。
“诶诶,你家是捡破烂的啊?”早读刚刚结束,一个男生就站了起来,径直向季景慕的座位上走去,男生叫欧铭,据说家里是这几年开矿的暴发户,因为有钱,经常请班里的男生吃喝玩乐,男生们都很卖他面子。
季景慕抬头,直视着欧铭的眼睛,欧铭看见他纯黑色的,带着冷意的眼睛,忽然一滞,但随即又笑道:“你是不是很缺钱啊,你去给我买瓶水,我给你一百块。”说罢,把一张一百元的纸钞扔在了季景慕的课桌上。
季景慕正打算拒绝,洁白而纤细的手指按住了纸钞。
“给我吧,我去给你买。”沈青白抬眼看着欧铭,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欧铭一愣。
季景慕微微皱眉,他清楚的知道,不能让沈青白表现出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过去的那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