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纸巾》布呐呐然

15、再坠

　　陟稻自嘲地笑了笑，大概知道白可琪为什么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因为怕自己这个家里刚破产的穷小子缠上她。
　　这位同班同学看到陟稻的表情，试探性地问了问：“你们俩分手了吗？”
　　陟稻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不过在白可琪那里早就算分手了吧，便点了点头。
　　没想到在陟稻点完头后，这位同学突然从之前小心翼翼地试探变成了拍手鼓掌。
　　陟稻不明所以地看像这位同学，这位同学把脑袋往陟稻的方向凑了凑然后压低了声音跟陟稻说：“你分了就对了！既然现在分手了你也别回头看了，我跟你说，其实白可琪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陟稻皱了皱眉，这位同学看陟稻似信非信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啧，我亲耳听到的，白可琪跟我们班其他女生炫耀说一直是你上赶着追她，爱她爱的死去活来。”
　　这位同学顿了顿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个度说：“我说了你别不信啊，你也别太生气，我就是看不过去才跟你说的。白可琪还在私底下说你就是她的舔狗，如果不是你舔得太紧，她怎么可能会和你在一起。”
　　这位同学说完了看着陟稻脸上毫无表情，以为是陟稻已经放下，正好老板又叫他回去干活儿，便拍了拍陟稻的肩走了。他不知道的是陟稻脸上面无表情其实是已经麻木了。
　　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的真心，在白可琪眼里竟然用两个字就概括——舔狗。
　　陟稻倚在便利店的门框上，“欢迎光临”的机械声伴随着感应频繁响起，但是陟稻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他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太阳，光点在瞳孔里聚焦，但是陟稻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浑身发冷，甚至快要站不住脚。
　　一直到有客人准备付款，叫了好几声“收银员！收银员！”，陟稻才反应过来，直了直身子去收银。
　　陟稻这半天过得迷迷糊糊，总感觉自己经历的一切不是真的。终于，夜班的阿姨来交接，陟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推开便利店的门离开。
　　回家的路上，陟稻的脑袋里还是宕机状态。刚刚从谷底振作起来，却又接着来了一个打击把他踹回到谷底。短短的半个月，陟稻的价值观、人生观和爱情观接连崩塌。
　　从便利店到租的房子明明只要十五分钟的路程，陟稻走了五分钟就觉得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便在路上找了个公交站坐下。
　　公交站旁的法国梧桐树上蝉哼鸣，树叶在地上交织出婆娑身影，陟稻抬头看见车流，耳朵里出现耳鸣，紧接着心里出现一个声音：往前走吧，往前走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
　　陟稻好像被附体了一个提线木偶，就那样听着那个可怕的心魔指示站起来，然后直愣愣地往车流走去。
　　眼看着快要走到马路边，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回了公交站。
　　布吱一直担心这陟稻，虽然知道陟稻有女朋友，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出现不太合适。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为自己的出现绞尽脑汁地编了个恰当的理由，就说是朋友之间的关心。
　　后来听到宋喜跟刘隐打电话时，刘隐提起来说陟稻最近的状态好了很多，并且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店找了份工作。听到刘隐说的话，布吱面上不显，心里有个小人却已经是开心得跳起来。
　　宋喜看着布吱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因为那是宋喜故意开的外放，为的就是让布吱别再担心陟稻。
　　布吱浑然不知，心里已经开始想：虽然他们高中附近的便利店实在是有点多，但是一家一家地找总会找到的。布吱开始兴致勃勃地规划好每家都去碰碰运气。
　　一直到最后一家都没有看到陟稻，布吱有些失望，从货架上拿了瓶矿泉水就准备去收银台。正巧收银的阿姨接到了一个电话，让布吱稍等一下。
　　布吱乖乖地拿着手里的水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急，等阿姨打完电话也可以。没想到阿姨接起电话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布吱重燃起了希望。
　　“喂？老板”“你说小陟啊，他刚走。”
　　阿姨挂了电话，看着面前发呆的小姑娘只以为是自己接电话的时间太长了，便说：“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接完电话了。”
　　布吱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连忙说：“没有没有阿姨。”
　　一直到付完账，阿姨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还没有离开，脸上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疑惑地开口：“小姑娘，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布吱张口问道：“阿姨，我不是有意听您电话的，但是我想问，您刚刚说的小陟全名是不是陟稻啊。”
　　阿姨听完布吱说的话一开始有些惊讶，再打量了面前的小姑娘看着像小陟的同龄人，便想着可能是小陟的同学：“是啊是啊，你认识小陟啊。”
　　布吱听到阿姨说的是，激动地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太好了阿姨，您刚刚说陟稻刚走，他是下班了吗？”
　　“是，刚走能有五分钟。”
　　“那您知道他往那个方向走的吗？”出了便利店有左右两条路，布吱还不是很确定陟稻往哪里走的。
　　“小陟总是往右边走的。”店里没有顾客，阿姨还贴心地把布吱送到门口，指了指陟稻离开的方向，
　　谢过了便利店的阿姨，布吱顺着阿姨指的方向快步走。布吱还不知道陟稻新住的地方，但是刚刚阿姨说的陟稻应该还没有走太远。想到这里，布吱加快了脚步。
　　夏天，即使是傍晚也还是具有能将人烤化的威力。本来就很热，更别提布吱走得很快。不一会儿，布吱双颊就热得红扑扑，步子也慢了下来。
　　布吱贴着有树荫的一侧走路，边走边看着周围有没有陟稻的身影。布吱正路过一个公交车站，无意间向马路边瞥了一眼，这一瞥让布吱在炎热的夏天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一个年轻人就那么直愣愣地往马路上走去，即使是只有背影，布吱都能察觉出这个人身上一点精神气也没了，整个人的一举一动好像行尸走肉。
　　布吱看着马路上车流不息，来不及做太多反应，冲上去拉住那个人的胳膊就把他拽了回来。
　　等到看到面前的年轻人的脸庞时，布吱吓了一跳，因为自己刚刚拉回来的人正是陟稻。
　　震惊劲过去，布吱开始后怕，万一自己刚刚没看那一眼，那么陟稻的后果不堪设想。
　　布吱拉着陟稻的胳膊，抬头看着陟稻空洞的眼神，把他带到公交站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则紧挨着陟稻坐下。
　　布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联想起陟稻家里破产以为陟稻还是没有缓过来。
　　陟稻过了好一会儿紧闭的双眼才慢慢睁开，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之后，四肢也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上轻轻搭着一只手，他顺着这只手往上看去，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布吱。
　　他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布吱，又将脑袋低下，任由那只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
　　陟稻以为布吱会问他什么，没想到布吱什么也没有说。两个人就这样听着树上的蝉鸣，感受着车流经过带来的热风，默默地坐了十分钟。
　　是陟稻先开口的，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嗓子沙哑地说出一个字：“水。”
　　布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水递过去。正当陟稻伸出手准备接过的时候，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又撤了回去。
　　陟稻抬眼看着面前的布吱，漆黑的眼睛里是不解。
　　布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解释道：“不好意思，这瓶水是我喝过了的。”
　　陟稻听完又低下头去看着那只手和那瓶水，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说着就把布吱手里的水抽出来，拧开瓶盖将里边大半瓶的水喝了个精光，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往嘴里晃了晃。
　　布吱有些不知所措，看到陟稻好像还没解渴的样子，便想着去附近的便利店再买一瓶，但又害怕陟稻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再想不开。
　　就在布吱犹豫要不要带着陟稻一起去便利店买水的时候，陟稻先开了口：“谢谢你，布吱。”
　　“没事的，陟稻。”
　　少年的脸上不再是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绝望，布吱看着陟稻憔悴的脸庞，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陟稻有缓了好一会而，面色终于不似刚刚那样苍白，状态看着也好了很多。
　　布吱张了张口，想要问些什么，但是又怕再次揭开陟稻的伤疤，让眼前的少年更加难过。于是嘴里的话变成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陟稻垂下眼眸，看着面前这个只到他肩膀的女孩，咧开嘴笑了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说要送我回家。”
　　陟稻看着面前女孩摆手想要解释什么的表情，紧接着又说：“走吧，送我回家。”
　　布吱松了口气，两个人一直沿着树荫向前走着，陟稻贴心地走到了外侧，布吱的心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碳酸饮料的泡泡。
　　一直走到陟稻家的楼下，布吱刚想说：“你上去吧，我在这看着你。”
　　没想到陟稻察觉到了布吱停下的脚步，转头看着布吱说：“走啊，我刚刚把你的水喝完了，大夏天的起码得请你上去喝杯水啊。”
　　布吱犹豫了一下跟上了陟稻的脚步。
　　一推开门就能看清楚整个客厅，房子的布局不是很大，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进门以后，陟稻边走向冰箱边指着沙发说了句：“坐”
　　布吱顺着陟稻看向冰箱，冰箱里全是啤酒和矿泉水。陟稻拿了一瓶啤酒一瓶矿泉水。
　　陟稻一转过身发现布吱还站在门口，就把手中的啤酒和矿泉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再走到门口的布吱面前脱下了脚上的拖鞋说了句：“你不嫌弃的话就穿这个吧。”说完就光着脚走向了沙发。
　　布吱脱下帆布鞋，蹬上了陟稻的拖鞋，趿拉着拖鞋也走到沙发上坐下。
　　陟稻一仰头，听装的啤酒就没了一半。布吱从来不是特别内向拘束的人，但是每次和陟稻在一个空间的时候，布吱总是不自觉地内敛起来。
　　看着陟稻，布吱也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小口。两个人之间的状态又回到了该死的沉默。
　　尴尬的气氛让布吱好像逃，但是一想到是和陟稻在一起呆着，布吱又有种别扭的贪恋。
　　陟稻一直在等着布吱问他些什么，比如说：为什么想不开？为什么住在这个房子里？但是布吱什么也没有问。
　　两个人就这样坐了半个小时，布吱将矿泉水喝完了，而陟稻在喝完了一听啤酒后又去拿了一瓶。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布吱起身跟陟稻道了别。
　　漆黑的夜里，陟稻坐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嘴里念叨着：“又是我一个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