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救》因篱

26、死局（二）

　　他果然一点都没有猜错。

　　来时，涂陵域随处可见的火焰，樟岩川的岩浆喷涌不断。

　　上空岩石最高处，是一个黑与红交织的雾影。

　　一声巨声从中炸开，强大气波冲击周围，滔天野火绚烂。

　　尹湛想起了昨日的烟花……

　　少年依在他的肩头，小声的问他：“你会不要我吗？”

　　青蓝之灵华霎现，速速结成屏障，抵挡野火的肆虐。

　　神诀召，序阴枪。

　　万里破空，枪声震天。

　　“你确定驾驭得了？”

　　那双冰霜般的眼眸漫上轻蔑，薄唇半张着讽笑道，“我不信它会任由你一个外人操控。”

　　噬血骨刀，本是余山神自断龙骨，以血为祭所造。

　　尹湛挥使乌金长枪，枪头冰封霜盖，寒凉之息破烈焰。虚影六重，穿梭于雾影，四周野火渐尖熄灭。序阴极寒，化岩灭火轻而易举。

　　枪身卷风如巨龙长鸣，金光携冰霜，驱散雾影。

　　他立于空，环视群山连绵。

　　一个面目可憎浑身邪祟弥漫的雾影悄然站到了他的身后，邪魅般道一笑，挑衅道，“不自量力！”

　　未等他驱动法术，那把刀已然向他驶来。

　　以冰霜为盾，一瞬而碎，极影速离，陷入黑雾飓风。

　　左手持序阴枪，眉间冰霜印，缓听凄楚风哑声。

　　只见那雾影来势汹汹，转眼间与尹湛厮打在一起，双方不相上下。

　　风声鹤唳，草木皆毁。

　　他伸出二指，指尖冰霜流转，金盘封印召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驱鬼诛魔令。”

　　嘶哑吼叫声乍现。

　　他听到万千魂灵的痛泣。

　　那雾影露出了原本的身体与面貌，狰狞如饕餮，凶恶地瞪着发红的双眼。

　　“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在尹湛的背后，那把噬血骨刀，将刺未刺。

　　血腥的气息已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

　　金盘产生裂缝，在尹湛眼前碎裂。

　　尹湛闭目。

　　再次睁眼时，眼底是杀戮般的冰冷。

　　尹湛喊了他的名字。

　　“张、丞、谨。”

　　滔天的野火再次燃起。

　　天下将乱。

　　“啊啊啊！”

　　“不要喊这个名字，不要喊这个名字！”

　　那把噬血骨刀无疑从背后刺向尹湛，他的口中，鲜血不住的吐出来。

　　尽管刀刃已离开，伤口仍如烈火燃烧的发烫，身体越来越疼。

　　噬血骨刀，一旦被其所伤，从伤口处开始吸血，榨干骨肉与仙力。

　　最后暴毙而亡，尸骨无存。

　　他双手掐住尹湛的脖子，字字警告，“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尹湛强撑着身体，猛地甩了他一巴掌。悄然使出序阴枪同样从背后给他一击，寒冰从他的血液开始冻结。利落的将他推下地。

　　当他整顿时，发觉那团雾影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他咬着牙愤恨一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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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的祥和早已打破。

　　血红的天色，飞鸟接连的落下。

　　王同熙拖着千鹭、荼玉二人已有一段时间。

　　“人在哪？”

　　一击重击，将王同熙摔落在地。

　　他闭口不言，嘴角流血。

　　紧接着，一阵巨大气波席卷而来。

　　梨花树倒下。

　　他单膝跪地，本束发的金冠掉落，散下银黑色的长发，吐出一口血来。

　　纷纷而下的花瓣，染上了红。

　　“你赢不了我的！”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

　　尹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如掏空血肉的窟窿一样的吓人。

　　走不了路的少年，静静地目睹他一刀又一刀刀刺入尹湛的身体，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涕零。

　　随后，王同熙也倒下了。

　　恶魔般的他正向余清和走来。

　　余清和往后缩，手指碰到了墙壁，心如死坟。

　　在他的手将要碰到少年的那一刻，一轮金光化成的神印显现，带走了少年。他回头望向尹湛，眉间的冰霜印消逝，转而化为符文围绕的金盘，轮转。

　　三人腾空消失。

　　尹湛用了他的最后一招，临界。

　　少年在泪花中醒来，模糊的看见尹湛破损的脸。

　　尹湛握紧他的手，眼中伤情无限，“呆在这。”

　　“乖。”

　　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少年的额头，颤抖的手始终不肯分开。

　　“你不要我了吗？”

　　他哽咽到说不出话。

　　忽远忽近的嘶吼声传来。

　　他将余清和推入另一个界域……当他背过身来时，噬血骨刀入咽喉，鲜血汹涌喷发。

　　他无力的背靠着墙倒下。

　　在神识彻底消散前，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彼时留不住年少挚爱之人，如今护不了一个轮回相。

　　这么多年了，他知道抚凛大抵是回不来了，但还是愿意日复一日的等他，赴约，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有那么一天呢？

　　苍微绝尘的少年郎，留在他神识消亡的最后一瞬。

　　而在这一层墙的另一边的界域，余清和正用手指触碰着。

　　一墙之隔，阴阳两隔。

　　“你不要我了。”

　　“果然，所有人看我，怜悯我痛恨我，都是因为我是他的轮回相。”

　　“师父也是一样的吧。”

　　良久。

　　界域塌陷。

　　少年愣愣地望着一个如妖似魔的丑物向他走来。

　　他的眼眶又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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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重天。

　　太微玉清宫。

　　章德茂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便见一个一个的仙侍在抬东西。

　　“陆煎，这是做什么呢？”

　　“这不是快到君后娘娘华诞了吗，陛下令我等将这千年玉棠砍下，送与老君将其练成丹药，好供给娘娘。”

　　“那取其花果不就好了”章德茂一时不知所措，诧异道，“何须连根拔起？”

　　“您不懂，陛下说，用这树根当柴火，才是好呢！”

　　他摇了摇头，疾快地前去查看那树千年玉棠，甚至蹲下来用手挖土。

　　挖了会儿无果后便放弃了，陆煎问起来他只说是可惜了这树，撕下自己衣物，包了一捧土走了。

　　回去以后，章德茂坐在椅子上，失神落寞。

　　暗自思索了一会儿，诡异般的笑了起来，

　　那树下埋得是，桻谦尘在人世时弟弟的七情。

　　彼时他也在人世。

　　他忘不了那一夜，一帮恶徒闯入他漏风破墙、艰难为生的家。抢走为数不多的银两，暴打一顿把他捆起来，见他妻女便起心糟蹋，他的女儿才六岁。

　　他挣脱开了被捅了好几刀，还不容易爬出了家门，遇到一身洒脱的桻谦尘，求他救自己的妻女。恶徒将他拖回去，木板修补的破门被大力关上，他以为桻谦尘会去喊人的。

　　直到一块烂木板掉落，他看见了桻谦尘眼中轻蔑与冷漠，以及转身离开的决绝。

　　之后，章德茂也飞升上去了，做着一个小文官的角色。得知天君是桻谦尘后，觉得恶心至极。他积怨太久了，若不是那场大战，他都不知道桻谦尘在人世还有个弟弟。他不好对天君下手，只好惩罚一介凡人了。

　　他拿走了那个凡人的七情，让他不入轮回，只能当鬼。

　　冤冤相报。

　　因果相系。

　　谁又能从在这死局中，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