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约》苏以木

54、防线（三）

　　好多天后，贺州回来继续上课了。大家虽然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是什么，也没去多问，只是比平常更加关心同学了。

　　自习课下课的时候，贺州是今天的值日生，要留下来打扫教室。因为贺扬的关系，其他的值日生做完之后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帮忙弄了一点。
　　同样的，贺州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面对大家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
　　做完值日之后，其他同学相继离开，贺扬帮贺州拿好书包，两人一起去了公交车站。

　　公交车到站下车，贺州路过“秘密基地”入口的时候，停了一下。
　　“贺扬。”他叫了一声前面的人。
　　贺扬疑惑地“嗯”一声侧过身来，就瞧见贺州侧着头，盯着里面看。
　　“要进去坐坐么？”他走上来问。
　　贺州点了点头。

　　“秘密基地”内。
　　贺扬领人上了秋千，他们并肩坐着，贺州的头靠着贺扬的肩膀，贺扬则是搂着他，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一样。
　　就着姿势不知道多久，贺扬偏过一点头，语气很轻地问贺州：“要不要回去？”

　　虽然现在的气温已经很暖和了，晚上的时候不会很冷，可贺扬还是有点担心。
　　贺州缓缓抬起眸子，末了点了点头。

　　因为是周五，所以他们没有着急写作业。回到老宅之后，贺扬先是看了一眼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于是从门后探出脑袋，问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贺州：“冰箱里没东西了，我们点外卖吧。”
　　贺州很低地“嗯”了一声。

　　等外卖期间，贺州去楼上洗了个澡，而贺扬却是给姜莉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贺扬望着楼梯口说：“妈，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州州不太好，我在这里陪他。”
　　姜莉理解，于是说：“好。”

　　挂了电话，姜莉叹了一声气。

　　老宅内。
　　贺州洗完澡下楼，外卖也正好到了。贺扬出门取外卖回来的时候，就瞧见穿着一身宽松一点衣服的贺州从楼上走下来。
　　“我点了炒饭，要是不想吃我可以再点别的。”贺扬关好门，走进来说。
　　贺州：“没事，就这个吧。”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贺扬拆开一次性筷子递给贺州，收手后说：“我今天不回去了。”
　　贺州动作一顿，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嗯”了一声。

　　匆匆解决完晚饭之后，他们就上楼了。贺州从衣柜里摸了一件大一点的衣服出来给贺扬，然后趿拉着拖鞋去书桌，拉开椅子坐下准备写会儿作业。
　　贺扬杵在衣柜前面，静静地瞧着贺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转身去浴室洗澡。

　　贺扬洗澡速度很快，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贺州已经没在写作业了，不知道是不是写完了还是什么，就放在一边，而他……却在发呆。

　　贺扬瞧着贺州的背影，心里有股很微妙的感觉。他动了动唇，趿拉着拖鞋走过去。
　　光线发生明暗变化，贺州动了动眸子回神，接着侧过头，对上了贺扬的视线。
　　“去睡觉吧。”贺扬抬手覆上贺州的后脑，动作很轻，语调也很温柔。
　　贺州收了视线，过了几秒，低低“嗯”了一声。

　　贺州先上了床躺下，而贺扬则是在贺州躺下之后关了灯。

　　身边男孩的呼吸很平稳，大概是睡着了。也是，经历了那样的事，肯定很累的。贺扬通过窗户那块，从外面溜进来一点的月光，瞧着贺州的背影。如果换照平常，他现在完全可以把贺州搂过来，抱着睡，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躺在他的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怎么的，贺扬心里堵得慌。

　　过了会儿，贺扬闭了眼，动作很轻地转了过去。

　　***

　　迷迷糊糊间，贺扬觉得有点热，而且脖颈那块地方还不知道为什么，痒痒的。于是他睁开了眼，通过一点月光，瞧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自己的贺州。
　　贺扬动了一下头，怀里的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把脑袋往里靠了些。

　　“贺州？”贺扬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因为刚刚贺州动的时候，他听见他的鼻子有点塞，然后是胸口处传来的热浪。

　　贺扬脑子里迅速闪过什么，接着，他强行后退身子，一手搭着贺州的肩膀，把人硬是推开，不让他靠近自己。
　　“贺州？”
　　回应他的是贺州吸了一口气，鼻子堵上不通气的声音。

　　贺扬心头一紧，迅速下床开了灯，结果就瞧见贺州像是知道他要这么做似的，把被子盖过了头顶。
　　贺扬脸两侧鼓了鼓，动作很轻、很慢地走到床边，俯下身子揭下被子。

　　被子被人揭下来，里面的人与外面的人皆是一愣。
　　贺州愣住完全是下意识的，而贺扬……
　　贺州在哭。

　　贺扬心里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感觉身体里的所有经脉都在那一瞬间被人捆到了一起。
　　贺州把视线从贺扬脸上挪开，然后拽了拽被子，结果没拽动。
　　就着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贺扬才伸手上去帮贺州擦了擦留在脸上的泪痕，擦完之后，贺州又把视线移了过来。

　　男孩身上都是汗，发丝与发丝贴合在一起，眸子都哭红了。
　　贺扬揭被子的手紧了紧，然后侧身坐上床，把人搂了过来。

　　原本安静的房间在那一瞬间变得不再那么安静，窗外月色下，不知道是谁家的猫跳上了围墙，低头舔舐着爪子。

　　贺州不知道哭了多久，贺扬就一动不动地让他靠着。
　　他太累了。

　　哭声渐渐停了，贺扬这才动了动头，抵着贺州的脑袋说：“衣服都湿了，我去帮你用热水擦擦。”
　　贺州动作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贺扬动作很快，迅速在卫生间里找了个干净的盆子，接了点热水，然后回来给贺州擦身子。
　　“衣服脱了吧。”
　　贺州听话但磨蹭地把衣服脱了。

　　脱完，他才意识到一件事情，忙不迭对贺扬说：“我自己来吧。”
　　贺扬挑了挑眉：“？”
　　贺州讪讪收了手：“没事。”

　　***

　　贺扬裹了裹毛巾，端上盆子说：“继续睡吧。”
　　贺州：“……嗯。”

　　贺扬从卫生间里出来，却发现贺州没有睡，而是曲着腿，坐在床上抱着自己。他呼了口气出来，迈步走过去。
　　贺州侧过头来。

　　“睡不着么？”
　　贺州点了点头。
　　贺扬坐上床，手绕过贺州的脖子，把人搂了过来。

　　“没事的，我在。”贺扬说。
　　“哥……”贺州忽然叫了一声。
　　贺扬却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过来，很轻地问：“怎么了？”

　　贺州憋了一肚子的话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靠着贺扬，不知道过了过久，倦意爬上了身子，渐渐的，贺州就靠着睡了过去。

　　贺州是睡着了，可贺扬却睡不着了。他把人安顿好之后就面朝天花板，两眸子一眨一眨的。
　　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忍着，做梦都做不到的事情今天居然全都做了。

　　他抱了贺州，跟贺州一起睡觉——没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贺州还叫了他“哥”。

　　贺扬侧过一点头，凭借一点月光瞧着贺州的背影，不知道看了多久，贺扬把手又枕在了脑后，面朝天花板叹了声气。
　　至于这声气的意味……大概就不需要多解释了。

　　可是，就在贺扬叹完气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时候，身边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动了动身子。
　　大概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什么，贺扬没有注意到。
　　贺州坐起来，依旧像刚才那样，曲腿抱着。某一瞬，他侧过头，枕着手臂，瞧着一旁男生好看的脸。

　　那声叹气贺州明白贺扬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今天之所以会这么依赖贺扬，是因为他终于明白，喜欢一个人是真的藏不住的。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贺扬出现了，是贺扬给了他一个依靠，是贺扬耐心地安抚他，让他有了安全感。
　　他喜欢他。

　　可是，他们毕竟都是男生，如果被人知道，尤其是像黄文娟这样老思想的人知道，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会怎样。到时候大家形同陌路，心里知道但必须要装作谁都不认识谁的样子，这点贺州觉得，贺扬做不到。
　　他也一样。

　　虽然他可能会比贺扬无情一点，但又有谁会知道，在一个像这样的黑夜里，他会坐在床上，像这样曲着腿抱着自己，想着一个人。

　　有的时候他多么需要像现在这样，有一个肩膀可以让他靠着，然后对他说：“别怕，我在。”
　　贺州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不知道，但他唯一能知道，或者确认的是，他是喜欢贺扬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