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之约》苏以木

22、哄人（三）

　　周三，贺扬破天慌地起了个大早，赶最早的一班车去了学校，可是等他进入教室，却没有看见贺州他们。
　　还没来么？
　　贺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同学，很快原本空荡的教室就显得拥挤。贺扬坐在位置上，眉头微蹙着——因为他面前的两个位置还是空的。
　　贺州与叶小希两人还没来。

　　贺扬忍不住心慌，他担心贺州会不会又出什么事了。
　　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早读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教室门口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贺州与叶小希。
　　他们踩点进了教室。

　　贺州刚坐上位置，贺扬就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胛骨。前排贺州放好书包转过来，贺扬就问：“怎么这么晚来？”
　　贺州低声回答：“昨天睡太晚了。”
　　贺扬脸颊两侧鼓了鼓，用所有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英语课的时候，英语课代表利用下课时间，把昨天的回家作业从办公室里拿了回来。叶玉本来是想利用早读加上第一节课的时间批改完的，然而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所以只好趁第一节下课，迅速溜到教室窗口，把课代表喊了过去。
　　工具人罢了。

　　上课。
　　“昨天的回家作业我没有来得及批啊，你们同桌相互之间交换一下。”

　　叶玉今天一身黑白条纹的T恤，手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一本英语书，除此之外，细心的同学发现，叶玉换眼镜了。从从前的老式黑框厚片眼镜换成了现在年轻人流行的大镜框，虽然还是黑色的，不过这倒是显得她年轻了不少。

　　上了讲台，底下便传出来了交换作业发出的窸窣声。
　　“好了没有？”叶玉在讲台上摊开试卷，然后望了一眼台下。
　　底下没声音。
　　那便是默认了。

　　“好了，我们看第一题……”
　　昨天的英语回家作业是有点难度的，毕竟周四就要测试了，叶玉想着先出点类似的题目让他们心里好有个底。但谁想到……

　　底下的同学面对像是外星文一样的英文字母，再加上外面闷热的天气……这不就是一个让人忍不住睡觉的节奏嘛！

　　于是当试卷过半，底下的同学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认真的同学还在认真听，而不认真或者说对英语一窍不通的同学则是犯困睡觉，或者交头接耳。

　　渐渐的，教室里的窸窣声逐渐盖过了电风扇“哗哗”的声音，讲台上叶玉讲题目的嘴一停，面色一冷，眼神一凌，底下的窸窣声瞬间化为乌有。

　　“怎么不讲了啊？我看你们讲得挺起劲的嘛。”叶玉说着抱手环胸，“来，下面这一道题目，我请一位同学起来说说看是怎么得出来‘C’这个选项的。”
　　底下鸦雀无声。

　　叶玉在讲台上随便说了一个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同学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完了嘴里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说出“C”这个选项的由来。
　　叶玉：“……”她就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再喊一个。”
　　接下来叶玉喊了有四位同学，个个都是哑巴。
　　叶玉：“……”

　　受不了了！
　　她干脆直接让这道题目选错的同学都站了起来。
　　好家伙，你这不说还好，一说一站，全班一半以上的同学都站起来了。
　　叶玉：“……”

　　面对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叶玉竟然有点把持不住了。
　　叶玉：“明天就考试了，你们就这态度？！站着听啊，回答对了再坐下去。”

　　底下，幸灾乐祸的叶小希庆幸昨晚贺州教了他英语，不然今天他就得站着听课了。叶小希得意地笑了笑，完了偏头看了一眼苏湛安。
　　叶小希：“……”
　　叶小希：“？？？”

　　约是叶小希的表情会说话，苏湛安觉得不自在。他撇了一眼叶小希，警告他快点把头转回去。
　　叶小希却不。

　　他望着苏湛安空白一片，几乎可以说是崭新的试卷，脑子里忽然想到一个鬼点子。
　　约是叶小希的表情实在是太贱，苏湛安忍不住了，头也不偏一下用手帮叶小希把脑袋转了回去。

　　叶小希：“啊！”
　　苏湛安：“……”

　　叶玉：“叶小希，怎么了？”
　　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好在苏湛安眼疾手快，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完了装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看戏。

　　这些叶小希都看在眼里，于是他说：“老师，苏湛安没写试卷，他还不站起来。”
　　苏湛安：“……”
　　叶玉：“苏湛安，怎么回事？”
　　苏湛安回道：“昨天不太舒服。”
　　叶玉：“嗯。那你下课之后把试卷补起来。”
　　苏湛安：“好。”

　　然而还没完。
　　叶玉接着说：“你先起来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刚才的问题？刚才的问题是什么？

　　叶玉：“怎么了？不会吗？”
　　苏湛安：“……”
　　“那就站着吧，等会了再坐下去。”
　　苏湛安：“……”

　　幸灾乐祸的叶小希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差把“让你惹我”这四个字写脸上了。
　　苏湛安瞄了他一眼，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嗓音说：“你等着。”

　　周四英语测试如约而至。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每组的最后一位同学起来收试卷，接着不管是二班也好，其他班级也罢，急忙的脚步声立刻充满了走廊。
　　这就是干饭人的觉悟！

　　吃完了饭，众人不急不慢地散步回了教室，中午时候的教室里面永远是安静的，因为大家都要午睡。贺州回到位置上，刚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呢，肩膀就被人拍了拍。
　　转过去看，是贺扬。

　　现在还算是在午饭时间，贺州干脆转过了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嗓音问贺扬：“怎么了？”
　　贺扬嘴巴翕动，刚想开口说话，窗外就走过一个身影。
　　贺扬：“……”没完没了了还。

　　人影走过他们两个人的窗口，过了几秒又折返回来。
　　是叶玉。

　　“啊，你在啊。”叶玉意外见到贺州在教室，脸上溢出了一丝轻松，她对贺州说：“来一下办公室，我有话跟你们说。”
　　很奇怪，叶玉的眸子只是对着贺州一个人，可她却说“你们”。

　　叶玉已经走了，贺州却还坐在位置上。
　　“等我回来再说吧。”贺州起身道。
　　贺扬点了点头：“好。”

　　高一年级教师办公室内。
　　贺州开门进去，就瞧见了正站在叶玉办公桌旁的班长——安宁静。
　　叶玉听见办公室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瞧见贺州来了，忙不迭挥手让他过来。

　　好似不这么做人就会在下一秒跑了一样。
　　“快来。”
　　贺州疑惑地走了过去。

　　等人走到办公桌旁，叶玉才吐露出叫他们过来的目的。她说：“趁着午休找你们过来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商量事情？

　　贺州与安宁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瞧向叶玉。
　　就见叶玉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A4纸。
　　叶玉把纸递给安宁静：“这个你们两个互相看一下。这是市里的一个比赛。”
　　安宁静接过叶玉递过来的A4纸。

　　叶玉：“我找你们过来呢，就是想问你们周末的时候有没有空，能不能去参加这个比赛。当然，不去参加也没问题，往年我们学校这些都是不会通知的。”
　　所以这是学校的第一次。

　　“你们回去考虑一下？”叶玉好声好气地对两人说。
　　贺州与安宁静点头离开。

　　临出办公室前，走在贺州身后的安宁静拉了一下贺州的袖口。贺州转过来，就听见安宁静小声地说：“贺州同学，你要参加么？”
　　贺州摇了摇头。

　　安宁静头顶上冒出了一个问号：“为什么？”
　　贺州说：“周末的时候要去书店，所以没空。”
　　安宁静有些惋惜地“哦”了一声：“好可惜啊，我还以为你会去呢。”
　　贺州很浅地笑了一下：“那你呢？”

　　这下倒是安宁静愣了一下，她支支吾吾地说：“呃……我还没有考虑好。你也知道的，虽然我成绩不差，但……但就是会紧张，怕到时候失误。”
　　上次开学的数学摸底考试她就是这样。

　　贺州又很浅地笑了一下，安慰道：“每一个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呀，这很正常，没什么好计较的。嗯……你就把比赛当做一场通关游戏好了，游戏你应该会玩吧？你看我，我虽然成绩好，可是玩游戏却很菜。嗯……我每一次考试的时候都把它当成一场游戏，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尽力就好啦。”

　　贺州对安宁静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温柔，安宁静听完贺州说的，内心那股焦虑的感觉确实减少了不少。
　　她如大彻大悟似的，提了提嘴角道：“谢谢。啊——我现在好想没那么紧张了。”
　　贺州浅笑一下，说：“没什么，能帮到你就好。”

　　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办公室，结果没想到路过楼梯口的时候贺扬走出来把贺州拦下了。
　　两人都吓了一跳，不过在看见是贺扬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贺州侧头对安宁静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安宁静看了一眼贺扬，然后又看了一眼贺州，点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好。”

　　等人离开，贺扬才收回视线。他侧头把视线投到贺州身上，并问他：“你要去比赛？什么时候？”
　　贺州侧头看过去，完了又转回来，轻描淡写：“没有的事。”
　　说完，他抬脚往教室里回。

　　贺扬紧跟上来。
　　“贺州！那个……”贺扬居然不好意思了，“……你真的要去比赛么？这周末？”
　　贺州：“那你希望我去么？”

　　“不希望！”贺扬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说完他想打自己一嘴。
　　典型嘴比脑子快。

　　贺州停了脚步，侧过头，望了一眼教学楼外。午休时候的学校永远是那么的安静，学校的小道上走过几位同学，他们并排走着，有说有笑的。

　　“所以你要去么？这周末。”见贺州这么长时间都不回答，贺扬有些谎,他怕贺州真的会去，那他原来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贺扬盯着贺州的脖颈，喉结不知道为什么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听见贺州道：“你不是不希望我去么。那我就不去好了。”
　　中午静堂的铃声与贺州的嗓音同时响起，明明很大声，可贺扬却还是听见了。

　　你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去好了。
　　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