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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任的邀请 ...


  •   "嘟嘟——"
      烦躁恼人的汽车轰鸣声沿着道路此起彼伏,连绵传入周边破旧的筒子楼中,一点都不顾及里面的住户。

      戚怀穿着件老旧掉色的练功服,东倒西歪胡乱瘫在满是污渍的破旧弹簧泡沫沙发上。
      窗外声音嘈杂,一时间盖住了手机里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烦,他重重长叹一口气,不耐烦从沙发上爬起来,紧紧死扣上的窗户。

      “喂喂——戚怀,你在听吗?”电话那头中年男子的声音趾高气扬,语气中的不屑完全没有掩盖:
      “你还住在老破小里面啊?你说当初要是低了头,答应了陈总,现在市中区别墅都有了,人何必跟钱过不去呢?”

      神经病。
      戚怀翻了个白眼,不想表现得很刻薄,但还是把手机拿远了些,害怕梅X、艾X等病毒从听筒感染到他的耳朵。
      当初就不该点头签进这家经济公司里,资源分配说得好听,骗到手之后就把人甩在一边,等拉皮条的时候才想起来公司里他这一号人。

      是的,戚怀是一个十八线小演员,一没资源,二没人脉,在家已经失业近一年了。

      这一年已经不能用“低谷”来形容了,完全是地狱,稍有不慎就能从悬崖滚落,摔得粉身碎骨。
      公司不断游说他找金主傍身,这个陈总已经不是第一个了,之前还有多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听同行的小演员说,这个姓陈的特别喜欢在晚上糟践人,拿皮带抽一顿都是轻的。

      “不去应酬,欠公司的钱你准备什么时候还?”王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逼问。

      话题赤裸裸的尖锐,戚怀闻声连推脱都难,他耸了耸喉咙,尖声轻笑了一下,语气有些艰难,又有些无奈。

      “我……”
      要不是家里面出事,亏空一时很大,他也不会找公司借钱,白落下一个把柄。
      合同上的二八分实际到手才五五分,公司明里暗里吞了他的片酬,还以他的名义拒绝了许多合作,想把人牢牢困在公司里面续约。
      戚怀哪里有钱还?

      “算了!公司也不图你那点,只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王恒的声音强硬地打断他。

      中年人高昂如鸭子的声音,还纠缠着戚怀絮絮叨叨:“你长得这么漂亮,傻了才去赚辛苦钱。当演员多累啊,每天摔着碰着的,有人把你含在嘴里不好吗?你王哥也是为你着想,这是抬举你。”

      谁要当你抬举,还王哥——
      想想被七老八十的陈总含着捧着的样子,喉咙里泛出一阵恶心。

      他把手机发泄重摔在沙发上,破开的弹簧承重露出个尖,晃了晃。
      戚怀胡乱地开免提答应着,反正看不见,应付应付得了,他才不会真的低头去饭局。

      只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戚怀看着电话屏幕上跳动着的通话时间,眨了眨干涩的眼,又抬头茫然地看着家里破旧的陈设。
      暗木色柜子、桌子的腿高低不平,墙角的墙灰斑驳潮湿一片,呼吸都能感受到浓厚的水汽。

      甚至算不上家,这还是租的房子,离影视城八竿子远。
      自从一年前接不到工作后,戚怀就退租了以前影视城外的精装房,一个人搬到这个老破小里面。

      他是科班毕业的,以第一名的成绩考的那一届表演系,入学的时候就被同学们海投簇拥成校草,老师也说他专业最有灵气,演什么像什么。

      戚怀在大学当了四年的花孔雀,无时无刻不在开屏,跟每个人都交好。
      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表演楼上给男男女女同学们乱放电,观察男生黑脸,女生白眼,然后在月末小考里面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把每个人的神态演出来臊人。

      不是王恒说的那样想捞钱,他只是喜欢表演而已。

      比他名次靠后的同学都扬名立万了,为什么就只有他还困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无处施展?

      戚怀抬眸落寞地看着对面阳台上蓝绿色的玻璃,一个头发半长及肩,面容俊美的影子倔强地回望着他。
      即使穿着简单的黑色练功服,俊秀的五官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毅然闪烁着动人的光,灵动若神秀,轻轻转动好像都能拖曳出惊鸿的影。

      影子苦笑了一下,旋即挑眉露出个释怀的神色。戚怀无奈摊了摊手,把头转了回来。

      “我说的你在听吗?”
      “在听——”戚怀把声音拉得很长,努力不让自己泄气。

      听了又怎么样,他不会去的。
      上次也是轻信王恒去了一个酒会,坐戚怀隔壁的老头吃到一半就伸手摸到他大腿内侧,怎么赶都不放手,差点就摸到了。
      戚怀性格烈得像团火,要不是装作喝醉,把红酒杯砸了,他现在说不定都落老头手里面了。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那老头是个制片人,因为这桩丑闻,后面也没有踪影了。

      就当他倒霉,这五年的青春白白荒废在王恒手里。反正合约马上要到期了,还完钱,大不了就是退圈改行。

      “今晚八点,房卡我提前给你准备好,自己主动些,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不要让我再来操心。”

      戚怀轻哼一声,慵懒地眨了一下眼睛。操心,不知道操的是什么心,怎么有脸说得出这样的话。

      王恒见他态度好些了,语气也就放缓了些,没有先前那样洋洋自得,但还是没有收敛那股鄙夷,不冷不淡地说了声晚上见。

      “滴——”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模糊难闻。
      戚怀在沙发上僵坐了一会,回忆还停留在明媚潇洒的校园生活,但周围窘迫的环境却反复提醒他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

      夕阳西下,天边灿烂的虹耀眼夺目,戚怀望了一会,无奈地笑了笑,翻身从沙发上跳下来,把桌上泡面一口一口吃完。

      汤已经冷的,喝下去整个人五脏六腑都不舒服。戚怀放下纸碗,搭在沙发扶手上默默练功。
      就算是没工作,他也坚持每天拉腿。这是科班院校出来的惯例,戚怀可不想有什么戏找他的时候,因为这个不会那个不会,让机会溜走。

      他一边压腿一边思考未来。
      换公司是个不容易的的事情,出道以来他就没有代表作,没有跳板。
      去找以前的同学帮忙,戚怀也不好意思。当年家里面出事,好多同学主动给他借了钱,现在都还没还上。

      连那个人都联系过他,说要给钱……
      算了,不提他,一提他就烦。反正不用他管。

      戚怀努力按下心中浮现出的俊朗的脸,明亮的眼眸一瞬布满了阴霾,还是眼下要紧。

      天价、巨额,那么多钱欠着,他每天晚上睡觉都不安,就算他性格再洒脱大条,又怎么有脸再去求人?

      其他人虽然没主动伸手要过,但戚怀是个懂分寸的人,平日里性格再怎么放浪轻艳都行,钱的事情上一定要对得起别人。

      “叮叮叮——”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戚怀的沉思。

      戚怀眯了眯漂亮的眼睛,稍微舒缓的心一下又凝重起来。不用想,肯定是王恒还有“好话”提点他。

      不接是不可能的,戚怀默默侧腰下身把电话勾了过来,半长的头发轻垂扫过手臂,手指刚想滑动接听,却恍然见瞥到屏幕上一个熟悉的名字。
      沉默了片刻,他收腿站直,静默在原地。

      戚怀犹豫着接通电话:“小月?”
      五指随着电话里的声音捏得越来越紧,裸机的金属后盖上留下四道深深的指纹。

      半响之后戚怀才抬头轻艳冷笑:“他找我?好啊,我等你。”

      冰冷的风卷走树上挂留的叶子,垃圾桶旁堆叠着一袋袋装着不明液体,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满是污渍的发灰墙角下,十分钟后驶来了一辆通体流畅,全身黑亮的轿车。优雅的车身线条拖拽出一条美丽的弧度,稳当停好在路边。

      等待多时的戚怀从树下走了出来,摸了摸头发,长手长脚轻巧走近车子,勾着车把手“哒”地一声轻轻抽开。

      车内拉了遮光帘子,抬眼扫去有些昏暗得不舒服。后排上大咧咧躺着个年轻女孩,一手拿了一个手机,腿上还放了个平板,正在工作。

      “星月,你好啊。”
      戚怀声音懒洋洋的,赫然对着车里带黑框眼镜,留着长直发的女孩打招呼。

      沈星月是戚怀大学本科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不过她是隔壁戏文系的,不是一个专业。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考上大学后沈星月也稳坐专业重点培养对象,可毕业之后她没有从事编剧一行,几经周转最后当了艺人助理,现在正在坤泽传媒工作。

      沈星月忙得焦头烂额,屏幕的刺眼的白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五官都有些幽怨,说是上班的怨鬼也不过分。

      车身轻晃,戚怀跨门而入。在身旁坐定之后,沈星月才慌忙抬起头,乱糟糟地推了一下眼镜:“唉,久不见了,下次请你……”
      话没说完,突然停住了。沈星月瞪大了眼睛,震撼地看着身旁的戚怀,神情夸张得好像看到了外星人。

      戚怀穿了一身露背黑色西装,面料挺括。腰的位置还做过特殊处理,窄窄一收,衬托得腰身好像能一手揽住。
      头发明显被好好搭理过,看似随意倜傥地垂下,但不对称耳钉堪堪露了出来,金属和晃眼的白色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艳丽地挑了一下眉毛,抬头抱胸,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矜傲地坐直了些,像一只孔雀,抖着尾羽,朝外随意散发慵懒迷人的魅力。
      周身都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又像是游上岸蛊惑船员的海妖塞壬,一举一动都勾人心弦。

      漂亮得有些惹眼。

      “有问题吗?”戚怀嗤嗤笑了起来,半躺在后座上伸了个懒腰,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

      不是有问题,是大有问题。没看错的话,戚怀好像还涂了黑指甲油。
      沈星月觉得他脑子不清晰,一把把所有手机电脑都推开,离戚怀坐得近了些,语重心长说:“我们是去见徐见山,你穿成这样做什么?你不会准备旧情复燃吧。”

      戚怀耸耸肩膀,他当然知道去见徐见山。那可是旧情人、前任、该下地狱的人,所以他身上这件衣服是他特意挑的:
      “你不懂,这是战袍。我要向他宣战。”

      徐见山以前就管东管西,什么都不让他打扮,所以这次见面,他把徐见山不喜欢的全都穿上了。
      他要开屏!他要挑衅!把徐见山比下去!

      “他是什么东西?值得我吃回头草?”
      戚怀懒洋洋地望着沈星月,见她眼下泛着乌黑,不想为难朋友,声音放轻了:“说吧,他求我什么事情。”
      无事不登三宝殿,徐见山甩他那天恐怕没算到日后还有求人这一天。

      跟戚怀读书时选择这演员这一行不同,徐见山自小就以童星的身份出道,少年时期就出演过许多电影,长大之后也顺理成章报考了戏剧院校。

      两人就是在学校看对眼的,绿豆看王八,嗯当然,徐见山是王八,而且是王八蛋。

      童星身份转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毕业之后徐见山的势头一下就消失了,像是放了几个哑炮,反而是戚怀持靓行凶在荧幕上大杀四方。

      戚怀陪着他从低谷慢慢走出来,做好了一切准备和徐见山一起共渡难关。
      他以为两人能够长长久久下去,没想到最先放弃这段感情的是徐见山,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戚怀。

      “我们两个不合适。”
      听听,多敷衍,连个正经原因都不愿意说。

      分手之后两人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徐见山抓住了坤泽传媒这条线一路直上,先后斩获双金最佳男配,然后又捧回了三座最佳男主,这几年还多次入围国外三大,斩获了几次国际影帝的殊荣。
      戚怀却一路糊到查无此人,躲在这座筒子楼里吃泡面。

      人比人气死人。

      五年了,戚怀对被甩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放不了手,咽不下气,好像一道刻在心里的旧疤,戳一戳还能流血。

      更何况徐见山混得还比他好。凭什么?
      前任的成功最让人痛苦!

      戚怀神色凝重得像是顶了一团乌云,眼眸中的烈火像是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

      沈星月迟疑地打量了一下戚怀的神色,明显有些心虚,她蹙眉低声,犹豫说:“公司想找你跟他假扮情侣,帮他洗清绯闻。”

      戚怀一下坐直了起来,火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黑了一会,他高声反问道:“什么?”不可置信,徐见山他怎么敢?当年可是他先甩的人。

      沈星月虽然不知道两人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看戚怀的态度能猜出几分恩怨。
      她自知理亏,害怕把戚怀这个炸药包点燃,说话声音也很低,带着些恳切:

      “小怀,我也只是转达坤总的意思,最终如何抉择你自己做好决定就行,我们俩都不容易,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沈星月想起来他们在影视城漂泊的那段毕业时光,长叹一口气:

      “坤总说,如果现在还有退路,他不会让我来请你的。现在情况很危急,徐见山不愿意赡养他的那个亲身父亲,徐文成找了很多媒体在网上发话泼脏水,还捏造了很多吸毒、滥交的假消息,事情很突然,现在风向一边倒。他身上背了公司大半的对赌,如果真的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公司前三年的计划全都白费了。”

      坤总,李坤?徐见山那个经纪人?
      当初就是他挖掘了低谷时期的徐见山,两个人狼狈为奸。

      戚怀的面色更难看了,捏着拳头,额头上跳起了一行青筋,怒气冲冲道:“我就这么像好心人?能答应他们的要求?”

      沈星月欲言又止的眼神透过黑框眼镜注视着戚怀。她几番嗫嚅:“坤总查到你的情况,来之前告诉我,他能多给钱让你还完债,帮你从现在的公司解约,还能再给你一些资源让你发展。”

      戚怀所有嚣张的气焰突然灭掉了。车内开着空调,很干燥,但无端地,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落水狗,浑身湿透了,异常狼狈。

      李坤知道了他眼下尴尬的处境,意味着徐见山也就知道了。
      只怕这段日子,徐见山也在偷偷嘲笑他吧。谁不希望前任过得比自己差呢?

      哦,或许也忘了有他这样一个人,毕竟两人再不像以前是亲昵的师兄师弟了,现在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

      眼眸呆滞地转了转,戚怀轻吸了一下干痛的鼻子。这条件很诱人,还完钱他就能直起身板,工作去留也能由他抉择,说不定可以去试试话剧。
      可他本能地排斥和徐见山一起工作,厌恶、烦躁、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像有一把长刀,钉进胸口里,把心脏绞得血肉淋漓。

      戚怀哑着嗓子,试图把自己从茫然的心情中摘出来:“小月,你觉得呢?”
      他毕竟不了解坤泽传媒内部的事情,或许、万一李坤和徐见山真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呢?

      沈星月看着他,发青的面容有些憔悴。她轻轻笑了一下,苦笑着垂眸摇摇头。

      好吧,看来也是个折磨人的地方。戚怀叹了一口气,马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恢复成开屏孔雀的模样,高傲地抬起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就当是为了那些债。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星月古怪道:“是徐见山,我停车前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让我不要来打扰你。他说这是一滩浑水,不想把你搅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任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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