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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索命黑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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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的上弦月一点点隐退,被翻滚的墨色云块遮住。
“黑猫是地府的引魂猫,要是夜间黑猫朝着你叫……”
崔渝宁从来没想过,自己小时候最不屑的民间传说,有一日会让她吓得魂都丢了。
就好比小时候听说“半夜两点半不回家”的那个传说,真的走着街上便是草木皆兵。
崔渝宁想逃跑,但相比之下,祁听白身边反而安全些。
那声猫叫拖得很长,像公鸡打鸣一样。
四周归于寂静,凄清的晚风呼呼而过,树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涌入一股淡淡的花香味。
崔渝宁有一瞬间愣神,只觉得味道熟悉。
“夜明珠给我。”祁听白抿了抿唇,接过夜明珠的同时,黑暗中,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从里边出来。
那老人穿着一身布衣,眼睛紧紧闭着,却能准确无误地认出两人的位置。
“来此何事?”
崔渝宁不敢贸然说话,借着夜明珠的光,可以看见老人一点点朝着祁听白靠近。
老人背上一道殷红的痕迹露了出来,崔渝宁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屏住呼吸。
“你可见过一只黑猫?”祁听白脸上带着不屑的笑,问道。
“黑猫?或许见过,公子不如进去瞧瞧?许能找到……”
话音刚落,祁听白手中一道符纸飞了出去,那老人的脸模糊起来,一张毛茸茸的猫脸浮现出来,像是灵魂出窍,两张脸合着,看起来格外渗人。
“喵呜——”
那老人的身子瞬间化为一摊血水,原地出现一只黑猫朝祁听白的脖子咬去。
祁听白神色不变,手中的夜明珠一抛,落在崔渝宁手中。
他的剑鞘“叮”的一声,将黑猫脖子上的铃铛打掉。
黑猫痛苦地掉在地上,琥珀色的眸子里渗出血水,整个人化成黑色的水,一点点融入地底。
祁听白冷笑,“一个幻象,胆子倒是大。”
“幻象?”崔渝宁有些好奇,却见祁听白一个眼刀过来,她很识相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祁听白捡起那铃铛,丢给崔渝宁,“给你了。”
崔渝宁还没接过,那铃铛上出现一根红绳,牢牢系在她的脚踝上,那绳子的力道勒的她血丝都渗出来了。
“嘶……”还以为他好心。
“这铃铛的材质不错,寻常妖物近不了身。”祁听白看她那幽怨的眼神,神使鬼差地解释道。
“这么厉害?谢谢!”崔渝宁笑起来好看,像是荡漾着一湖河星,祁听白别过脑袋。
“那这义庄还看不看?”崔渝宁见他要走,连忙问,“这里像是藏尸点。”
祁听白嗤笑一声,“我可没那闲工夫,你若是想看,自己留下来。”
“不不不!”崔渝宁连连摇头,她一个人留着要是再遇到什么不得完球?还是让男女主来吧。
两人回到客栈已经快天亮了,崔渝宁累得想倒头就睡。
屋子里静悄悄的,响起几道脚步声。
崔渝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脖子上一凉,她浑身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祁听白手中握着剑,表情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崔渝宁无语,“你不累?”
祁听白只是低笑一声,“夜色还长,等等你就没时间想累了。”
“……”不是,这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崔渝宁已经累得将祁听白杀人的事忘了,他自己记得却很牢固,现下是来讨她命的。
“只有死人的嘴最严。”
“不不不!我的嘴也很严!真的!”崔渝宁几乎要发疯了。
“哦?”祁听白眉梢一挑,指尖轻轻覆上她的唇瓣,温热的触感一点点蔓延开来,软呼呼的,像是刚刚出锅的馒头。
罕见的,祁听白动作一顿,神色晦暗不明地看她。
“崔小姐的这幅皮囊当真是完美的很,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完美。”
不同于苏若瑶那种英姿飒爽,崔渝宁自小养尊处优,没有经过风吹日晒,皮肤自然是好。
崔渝宁有些害怕,唇发抖的一瞬间碰上他冰凉的指尖,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不是没见过人害怕地颤抖,他见过很多,但像崔渝宁这样给他奇怪感觉的,还是头一次。
“我绝对不会说的!真的!”崔渝宁看他皱眉,更害怕了,这家伙只要不笑,基本上都不是好事。
“我可信不过崔小姐。”祁听白的目光从她的发顶一直向下,落在她的眼睛上。
崔渝宁手心冒汗,算是豁出去了,“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我……我喜欢你!我之所以从家里逃出来,都是为了祁公子你啊!”
说着,她狠狠咬了自己一口,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掉,她的眼角微微泛红,这应该是寻常男子都会心软的长相。
喜欢?
祁听白脸色一僵,在她脸上搜索着什么,半晌,就在崔渝宁默默为自己点根蜡的时候,祁听白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像是嫌弃又像警告。
“……”
月光透过窗棂,两人之间被打上朦朦胧胧的光。
祁听白也不知信不信,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颗黑乎乎的药丸,笑得肆意张扬,“我这人疑心重,崔小姐可得证明给我看啊!”
“这是蚀心蛊,凡是吃下去的人七日后浑身便如凌迟一般痛苦而死,崔小姐,可敢?”他说的云淡风轻,但崔渝宁心跌到谷底。
她暗骂一声变态,随即一把夺过药丸,直接吞了下去,七日便七日吧!至少能多活几天!
死在药丸下,自己应该能留个全尸吧?他也不至于变态到虐尸吧?
药丸刚一入口,浑身便像火烧一般痛起来,她蜷缩成一团,紧紧捂着肚子,额角的汗很快打湿了她的发丝。
像是没料到她这么果断,祁听白愣了愣。
很快,他回过神,微微俯下身子,指尖缓缓嵌入她的发缝,像是情人间的亲昵低喃,他唇角带笑,“吃下蚀心蛊,你的命便彻底卖给我了。”
崔渝宁的意识已经混沌,脑袋边嗡嗡的声响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她嘴里哼唧着些什么,不知不觉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扎根在她心头,呼吸急促了一瞬。
她也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或许被折磨得一晚没睡。
窗外响起公鸡打鸣的声音,地平线泛白,一束光从窗户透进来,崔渝宁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浑身被汗打湿,她嫌弃地收拾了一下才出的门。
淡淡的饭菜香传来,苏若瑶正抱剑立在门外,见她出来,淡笑了一声。
那笑有些苍白无力,她眼底一片青黑显得格外明显,应当是一晚未睡。
崔渝宁有些不好意思,女主一路上真的又当爹又当妈,还要为捉妖办案的事劳累,自己却因为祁听白不能把真相什么说出来。
偏偏原主那个白眼狼,还想害苏若瑶?这要是自己,都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罪过啊!
“苏姐姐,昨晚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崔渝宁主动问道,目光却是看向楼下大堂。
昨晚被她打烂的东西此刻都毫发无损地立在原位,客栈里的人好像对昨晚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忽然想起祁听白说的“幻象”一词,心底有了几分计较。
“取到了,但是那缕气息无法定位,像是被人从中间切断,准确的说应该是,那只猫妖已经死了。”
见她满脸愁容,崔渝宁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开口,“苏姐姐,有没有可能那只黑猫确实已经死了?但是为祸的黑猫不止一只?”
“你的意思是?”苏若瑶一愣。
崔渝宁便将昨日自己的猜测和巡抚院的见闻说了出来。
想了想,她还是道,“苏姐姐,你可知蚀心蛊……”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苏姑娘,楼下有人寻你。”
“是衙门的人,应当是为了生辰纲失窃一事来的。”说完,苏若瑶狐疑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崔渝宁,到底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朝楼下走去。
“真巧哈!”崔渝宁硬着头皮打招呼。
知道自己中蛊后,她发现自己想的格外的开,甚至对祁听白的恐惧都少了。
“我刚刚怎么看崔小姐的架势,像是要告状呢?”祁听白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哪有!我只是看苏姐姐连日查案辛苦了,所有给她些线索罢了。”崔渝宁死鸭子嘴硬。
祁听白缓缓收敛了笑容,看着她苍白的唇,眸子幽深,像海底漩涡一般。
崔渝宁搞不清他想做什么,下意识“嗯?”了一声。
“崔小姐今晚应当没事情吧?”祁听白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下楼的苏若瑶身上。
崔渝宁一愣,嘴快接了一句,“怎么?你要跟我约会?”
祁听白脸色黑如锅底,就在崔渝宁后悔地想把自己的嘴剁下来时,祁听白却笑弯了眸子,微微俯身下来。
两人的距离很近,祁听白的发丝蹭过脸颊,微微发烫。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又麻又痒,见她耳尖红红的,恶劣地吹口气。他的声音带着丝丝哑意,“崔小姐来了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