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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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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食指指尖割破,玄色血液缓缓流出,带着墨香弥漫在满地梨花瓣上,似极了在做一场法事。
他俯身将指尖血液滴在这块粉白石头上,墨一般的颜色浸染了它的本色,渐渐被隐藏,消失,只是原本无瑕的石块上出现了一点墨色斑驳。
疏言盯着这块被他弄脏了的石头,笑了,“这下,你丢不掉我了。”
他依旧是日日舞剑,往往在日出之前练到破晓时分,他总会在阳光透过云彩缝隙之前到达石头跟前。
往地上一坐,如玉般手指轻抚着它,那一霎,落雨成花,变成了流淌的花瓣。
带着墨色瑕疵的粉白石头在满世界的纷飞之间闪着光。
疏言抱着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
风越来越烈,他衣衫飘然,墨发优雅地起起落落,看似从容。
但握着剑鞘的指节泛白,指骨收紧。
粉白的石头在阵阵长风之中变成了粉白的小姑娘,
长得像个包子般粉嘟嘟的,衬得额间那一抹墨色尤为显眼。
疏言伸手捏了捏她脸蛋,指腹从她额间划过。
看着她清澈而又懵懂的眼睛,他眼眸闪了闪,“跟我回家。”
阳光将两人身影映衬在桃花林之中,于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瓣之中翻滚。
“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疏言,你,你叫鸣玉。”
“鸣玉?”
“嗯,你是鸣玉,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啦。”
“哦?我便觉着哥哥一看就眼熟得很呢。”
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笑得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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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丘三年,北国大乱,瘟疫横行,四处暴乱,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不到两年时光,国破家亡,城春草木深。
硝烟过后,黎明之前,北国都城。
一处城墙之角,几个脏脏的小孩围作一堆,兴奋雀跃。
鸣玉蹲在草地里寻捡小粟,用以充饥。
浓烈的血腥味儿和嬉闹声打断了她,
又是那群比她小的孩子在作乱。
战火时代,流民孤儿司空见惯,鸣玉一家算是幸运,没有家破人亡。
虽然过得艰难,但至少不会受到欺负。
她出来捡小粟时经常见到三五个小孩轮番欺负别家孩子的情况。
墙角的血液已经蔓延至他们脚下,暗红色夹杂着灰尘滚动,他们的叫声也越来越兴奋。
她终是看不下去,小心捏着衣角将捡到的粟子包好,站起身来朝他们吼,“干什么呢!”
一手捏拳,一手兜着衣步履坚定朝他们走去。
几个小孩儿闻声回头,似有恐惧之意,但又目露凶光。
换做往日,他们早就逃之夭夭。
但今日,他们似乎颇有不舍。
像一匹匹饿狼一般盯着靠近的鸣玉,警惕又危险。
在距离三尺的位置,她停住了脚步,浓烈的腥味让她很不舒服。
那几个臭小孩儿将身后遮得死死的,让她什么也看不见。
“让开!”
她语气低沉凶狠,眸光坚定。
有几个小孩儿已经吓得腿脚发抖,可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没有退缩一步。
她便不再废话,揪起带头那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激地周围的几个一哄而上。
这场群殴,以他们落荒而逃结束,逃走之时有几个瘸着的孩子频频回首,似有不甘。
小粟洒了一地,掉进尘土。
可她甚至来不及拾起,因为眼前这个人。
少年与她年岁无差。
骨瘦如柴,衣不蔽体,灰头土脸,低头箕坐在墙角。
没有袖子的那只手臂沾满鲜血与尘土,肮脏不堪。
他的上臂被人凌迟,已经看不见完整的皮肤,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尸山血海都已经见过了的鸣玉,此时心中竟生出些许悲悯。
扯了衣衫边角布蹲下,麻利替他包扎起来。
见此,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目光淡然隐带嘲讽。
她见这少年如此都一声不吭,欣赏他少有的骨气,也为他的生无可恋感到悲哀。
于是边包扎边道:“生逢乱世,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可总还是要活的,
如果你没地方可去,便帮我将这地上的粟子拾起,同我一起回去。”
他坐那儿没动,虽是意料之中,心中也还是有所失望。
便自己一粒一粒捡起,芝麻大小的粟很是难寻,鸣玉耐着性子在泥尘中翻找着。
直至天空破晓,彩云南飘。
那双凝着血块的小手捏着一粒粟米递给她。
她愣了愣,伸手接下,牵着那只不见肤色的血手走在了朝阳之内。
她家原来是一家包子铺,灾祸之前本本分分过着日子。
虽说不太富裕,家里也从不短了她的吃穿。
战乱之时,父兄皆被拉去充军,从此便是有去无回。
为了躲避战乱,母亲带着她回到乡下讨生活。
虽一日比一日过得清苦,她好歹还有个家。
所以她从不像别的小孩儿那样活命,她见过他们吃狗肉,食人尸。
少年手臂上的伤怎么来的她心中也是清清楚楚。
不过,此后不会了。
尽管她家的粥又变稀许多。
“你这样寡言少语的,不如称呼你为疏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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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玉父亲回来了,在她二八年华时候。
此一日,她从南坡上回来,见着自家屋顶冒着烟。
怎的自己还没带菜回家就烧起了火?
她纳闷儿,推门见到的是母亲,以往都是疏言在干活,她有些生气。
待她正要发作,身后粗哑的嗓音叫住了她。
“玉儿。”
她回头,见到疏言和他旁边的男子,男子满脸沧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褶皱里藏着些许灰尘,眼睛浑浊,须发灰白。
“阿......阿父?”
她蒙了,这是自己父亲,只是模糊记忆中的那张脸怎么也和面前这人对不上号。
“谈完了就过来吃饭吧。”母亲佝偻着身躯,有些局促地在身前擦了擦手。
母亲将家里的所有屯粮全都煮了,为她父亲接风洗尘。
可是今晚她再没和父亲说过一句话。
这一夜,北国的风呼呼吹着,似要将鸣玉的家剥皮拆骨,那间乡野里的小屋灭了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第二天,鸣玉早起却没见着疏言在院里练剑,心里有些慌了。
西屋有细小之声传入她耳朵,撩开他屋里的帘子,见疏言与父亲正对谈着什么,感受到外人的闯入,他们朝她看来。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帘子退出去了。
内心开始嘲笑自己的愚笨,好歹养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不告而别呢?
不过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有去远山里寻吃的,只在自家屋子附近找寻早就被薅光了的吃食。
母亲见状也没有说什么。
终于,疏言出了茅屋,朝她走来。
不知怎么想的,她心慌地转身想逃。
可没能成功,被某人抓住了手腕。
他说:“我要走了。”
她心里一窒。
又闻:“跟我一起走。”
如此坚定。
她转过身,定定望着他。
“不要怕,我同你父亲说过了,让你和我们一起走。”
“我不走。”
他们都走了,她阿母该如何?
她母亲身体孱弱,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除开此处,她哪儿也去不了。
“你阿母,我们会托人回来照顾。”
“那也得先到得了。”
她表情严肃,知晓他在说谎,知道他们要放弃阿母,她是不肯的。
在她绝望的时候是阿母给了她一个家,在她生病的时候也是阿母一直在照顾她。
她绝对不能丢下阿母。
腕上的那只手握得越来越紧。
疏言皱了皱眉,终是松了力道,“罢了,既你不愿,就一定等着我,莫要跑了,等我回来。”
她没再说话,转身往远山走去。
站在山顶,她见她的阿父拐走了她捡来的小孩,当年,她也是这么看着父兄离开的。
五年之后,阿母去了,孤零零一堆土让鸣玉变成了一个人。
她往城中去,这下,她也成孤儿了。
几年来,这座破城被一个有势力的黎族皇室公子所占据,流民变做了农民,好一点的还变成了商贩。
鸣玉混迹于各个商贩之间,做些杂货养活自己。
期间她又捡来一个孩子,和当年的疏言一般大小。
这孩子特别爱笑爱闹,于是她唤他九雀。
九雀喜爱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和疏言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鸣玉就会想,那个很听话的少年到底何时才能回来呢。
这一年,北国大军打了回来,上千人围在这座小城之外,随时待战。
这一年,发生了奇迹,传说北国太子兵不血刃,战败了黎族,夺回首都。
这一年,鸣玉瞧见了马背上的少年,他头盔上的红缨飘飘,是战胜者的姿态。
鸣玉带着九雀被接进了皇宫,说是皇宫,不过就是有士兵把守的大一点的房子罢了。
皇宫西暖阁。
晨光照进了门扉,落在两人的身上。
疏言紧紧抱着鸣玉,仿佛噩梦之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救赎。
“对不住,我会重新给你阿母修墓,同你阿父葬在一处。”
“谢太子好意,阿父葬在阿母一旁足矣。”
“......好。”
“阿玉,再给我两年时间,两年,我娶你。”
“我喜欢的,是疏言。不是北国太子北辰。”
“两年后娶你的,定然是你捡回来的疏言,不是太子北辰。”
此后,疏言便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北辰不分旦幕忙于政务,忙于出征。
鸣玉知晓,他是国破家亡的太子,孤零零的要担负起肩上的责任。
九雀倒是很开心,他每天除了吃喝就再无别的事可做了。
北国大军势如破竹,一年时间收复失地众多,只余一处久攻不下。
太子却不再攻城,他班师回朝,只派几百士兵驻守城门之外。
“鸣玉鸣玉,你看谁回来了,谁回来了。”
九雀蹦跳跑进她的院子,叫唤着。
正值三月底,暖阳遍洒,桃花尽绽。
鸣玉着一袭粉白长衣闲倚门框,看着来人。
在一蹦一跳的孩子身后,长步走来一英俊男子,他从战场上来的,还未来得及脱掉盔甲,眉眼带笑朝她走来。
行至跟前,她再也忍不住,跳入他怀中,“疏言。”
“我回来了。”他温声。
冰冷的铠甲刺得她很不舒服,但她却不想离开。
九雀见状,嘻嘻哈哈跑开了。
嘴里不停念叨着:“有喜事咯,有喜事咯......”
疏言看了眼那孩子,“这孩子,很是活泼。”
“是呀,有他在,很是欢乐呢。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像疏言一般听话的。”
抬手摸了摸他头盔。
疏言从怀中拿出一块粉白石头,据说是一块灵物,他将此物当做定情信物赠与她。
像个孩子一般缠着她,要她随时带在身上。
她应了。
六月,宜婚嫁。
皇宫里里外外都已准备妥当,连花木都沾满了喜气。
鸣玉就要嫁人了,嫁给她等了六年的人,嫁给当初的少年疏言。
婚礼如期举行,一夜之间,鸣玉成为了北国皇后。
十二月,大雪初至。
疏言安抚着他的妻,因他要去收复最后一块失地,那是边关要塞之处。
“放心,我与国师已经商量好了对策,隆冬已至,此为良机。”
鸣玉目露担忧,身为国母,她也知晓那处边城的重要性。
她温柔摸着隆起的肚子,“这回又要多久呢?”
“我答应你,半年,无论胜负,我都回来。”
“抱歉阿玉,不能看着咱孩子出世了,我回来之后定不会让你再等。”
北国皇帝率军出城,亲自带兵出征,暂由国师代理朝政。
远山上,鸣玉一手扶腰痴痴望着走远的军队。
车厢内。
“北辰北辰,你真能带我见阿父阿母?”
“当然可以,这是保全你们的唯一之法,回去记得给阿玉捎上你口中的玉米糯饼。”
“嘻嘻,我要把整个黎国的好吃的都带给鸣玉。”
北辰摸了摸孩子发顶,眼眸深沉。
面对紧闭的城门,北辰没有选择攻城,而是和九雀驻扎在了城外最显眼的位置上。
没过多久,城门大开。
北辰牵着孩子入了城,没带一兵一卒。
皇宫内,黎族皇帝与北国之君洽谈到要紧之处。
“归顺之后,此城只需上供一定粮税,可保年岁无忧。”
黎国之主抿嘴沉思,瞄了眼对方身旁的孩子,点了点头。
“希望国君勿要食言。”
“那是自……嗯。”
他闷哼一声,心口处一痛一凉,鲜血涌出。
九雀松开匕首,在他衣衫上擦了擦手。
眼神阴鸷,“你活不成啦,劝你别动,上边有毒。有什么遗言尽快说,鸣玉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嘿嘿。”
君主北辰死于黎城之殿,无遗言,江山易主。
这场战争,他败了。
本以为可以兵不血刃,倒却是伏尸一人。
黎族皇室入宫之时,国门大开,宫内连续半月歌舞升平,大肆庆贺。
“老臣助君主里应外合,调换禁军,如今大计已成,还望君主莫要忘了承诺。”
国师须发尽白,颤巍巍端起案上酒一饮而尽。
“国师精心部署,劳苦功高。孤怎会食言,来人!”
一恃卫端着墨色盒子上前,恭敬递给这位耋耄之人。
原来如此,他的国师果真还是出卖了他。
当晚,曾经红极一时的北国国师被鞭笞致死,挂在城墙之上示众。
鸣玉已被囚禁半月,西暖阁门可罗雀,除了一把铜锁之外甚至无一人守卫,其间只有九雀来看她。
可不管她如何问细节,九雀就是一脸懵懂不知世事的样子。
只说他们中了黎族的计,北辰不知去向,哭得呜哇呜哇的。
鸣玉不信了。
眼前这样简单直率的人还是九雀吗?早就不是了。
她这辈子,主动关注过两个人。
一个她所挚爱,却一直都在分离。
一个她所偏爱,却一直都在欺骗。
她锁紧了九雀的咽喉,细钗子已经刺入几分。
“他在哪儿?”
孩子揉了揉眼,“据说,据说是厚葬。”
她手一颤,喉间落血,染红了金钗。
“厚葬何处?”
她眼眶红了,声线悲怆。
孩子愣了愣,“在,浮山之巅。”
浮山,一座镇压鬼魔之山。
“原来,你们也怕报复的。”
她不再留恋,出发浮山。
鸣玉爬了很久,腹中剧痛也不曾让她停下脚步。
衣裙染血,墨发飞扬。
她找到了他的冢。
竟比阿母的还要凄惨,无碑无牌。
她在凄风苦雨之中大笑,状若疯癫。
“终于等不到了啊,再也等不到了。”
她哭了,很凶很凶地哭着。
她跪伏在土堆旁满身雨水,满地殷红。
天空闷响,闪电照亮了她惨败面容。
天雷直下,劈在她头顶,她在痛彻心扉中失去了意识。
大雨滂沱,终于寻上山顶的男子,看见自己堆的土包旁有什么在燃烧着。
连这倾城的大雨都浇不灭。
云霄雨霁,一线天光破云而出,打落在浮山之巅。
疏言跪在不成人样的躯体边,发髻散落,打湿了的发丝黏在脸上背上,
他有些手足无措,漆黑眼瞳透露出惊惶和不知所措。
低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眼泪滴落在鸣玉脸上身上。
“对不住,阿玉,半年太久,往后我们只争朝夕好不好?”
“阿玉,为什么不等等我呢,为什么要走呢?”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
疏言抱着焦黑的尸体,踩过黑红的土地,满身狼藉,踉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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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还是北国,那场变故死一国师而已,黎族归顺,城主换成了黎国公子黎商。即,九雀。
两年之后,北国大殇。
坊间传闻那位有倾世之才、滔天谋略的天子英年早逝,举国吊丧。
三月,一鸦青色男子手立于浮山之巅,手握墨色石块望着天边。
虽暖风融融,却吹得人心颤。
很久很久,云中飘下一仙。
男子身形动了动,“两年之期,如约而至。”
“可想好了?一旦踏入此门,绝无回首之地。”
“嗯。”他解下颈上绳子,将那粉白石块细细摩挲着。
他一松手,石块浮在空中。
这是疏言第三次见到这仙。
头回相见,承蒙他以口头之封助此狐仙飞升成功。
作为报答,此仙赠与他一块粉白之石,说是可保他福泽万年。
二次,是鸣玉消殒那晚,这仙告诉了他一个回天之法,不过,从此便得弃人身,不得再为人。
那便是将二人魂魄分别融到这两石之中,鸣玉为白,疏言为墨,借此修炼。
他应了,为了北国安稳,他与此仙定了两年之约。
两年之期已到,他便要去寻他的阿玉去了。
只看那仙食指在他眉心一点,他的身躯立即如烟般飘散。
墨色石块内闪出来一缕光。
仙人一声叹息,“罢辽罢辽,修道之途不易,愿你二人珍惜。”
那光便更亮了些。
狐仙寻了一处灵力充沛之地,将俩石块一扔就不管了。
他俩掉在了不同的山林之中。
修行方面,鸣玉似要弱一些。
疏言化为人性之时,粉白石头只是长大了些,尚且未开灵智。
疏言找了个灵力最丰富之地,将大了好几倍的石头抱回。
还开始为她种上桃树,他知道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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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言哥哥,我们去找人玩儿好不好?”
小包子在山上待久了感觉到无聊,天天吵着要去找人玩玩。
“可以是可以,不过……”
吧唧,他脸上被亲了一口。
红晕立刻蔓延至耳根。
“阿玉,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对别人这样做,知道了没?”
她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们去找人玩儿好不好,好不好嘛?”
“走吧。”
疏言牵着她的手,下了山。
九雀登基之后,觉得国泰民安,貌似没甚事可做,便励志要将黎族美食安利天下。
于是北国民风更加开放,出了各色小吃,其中玉米糯饼尤为特色。
鸣玉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还将手中的半块饼子往疏言口里怼。
“好吃的,你吃你吃。”
她眼眸亮锃锃的,看得疏言吃了一口又一口。
原本他是不爱这些玩意的。
如今他只爱与他的阿玉青山绿水,白草红叶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