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瘾17度[乒乓]》番茄鱼蛋

123、R.Chapter123

　　全年赛程告终，春节近在眼前，李国亮突发奇想，打算办一场队内大联欢。

　　届时，国乒全员将发挥才艺表演节目，整场晚会也将通过漫光体育平台进行网络转播，让全队与荧幕前的球迷欢聚一堂，迎接新年到来。

　　孟霖、吴赫和高园等老队员都确认会到场，所有人都以为张玥柠和程启锋也一定能在这场联欢会中再次同框，可惜一直没有确定的风声。直到刘威杰到队里采访，聊完正题后提及球迷关心的话题，李国亮这才笑着说两人不会参加队内春晚，并透露这小两口有他们自己的私人安排。

　　虽然这段时间婚后的二人在公众面前已经合体露脸过不少次，但国家队这么重要的集体活动少了他们的参与，多少还是有些令球迷失望。

　　定下的婚期并未对外张扬，而由于两人缺席国乒春晚，也就此引发了网友和球迷的猜测，大家隐约有所察觉，李国亮口中他们的“私人行程”指的一定是办婚礼这件大事。

　　这时才有网友猛然想起什么，并在网上放出数日前的照片，在跨年活动的前两天，他们就曾在某家餐厅外遇见过张玥柠，当天她身边并无程启锋的身影，与她同行的是邓楠还有袁驿川、秦珊夫妇。

　　而那家餐厅的旁边，是北京的一家知名品牌婚纱店。

　　事实正如大家所料，在经历了一段的高强度的敬业与自律之后，张玥柠推掉了年前找上她的所有工作，程启锋在录完《开麦》之后也用最快速度处理完了南城队和宸星的全部琐事。

　　只不过筹备婚礼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件麻烦事。

　　在他们忙碌的这段日子，除了有父母为他俩打点，那些有经验的队友、朋友们也都在全力提供帮助与支持：

　　他们的婚礼地点选在了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的海市，吴娜很早就帮他们订到了最心仪的酒店；因为婚礼上的某个特殊环节，他们决定将婚纱照的拍摄定在婚礼当天及之后，张玥柠试纱那天也只有邓楠和秦珊陪同；孟霖和高园两位“特约司仪”和四位伴郎、伴娘早就和婚庆那边提前对接过流程，私下也已经演练了很多遍。

　　还有其他不少琐碎和程启锋部分特殊要求，唐远洲和宸星后勤部也都在协调打理。

　　婚礼之后很快便是春节，也是两人想要空出来陪伴彼此和家人的时间，敲定和落实完所有事项，距离婚礼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足够他们获得一个不算充裕但可以完全放松的假期。

　　“远方”这个词听起来太闪闪发光，期望值不断攀升，未知的、盘根错节的幻想在内心滋长，两人一刻也没耽误，立即买下了去往冰岛的机票。

　　这些年始终怀揣于心中的愿望，终于能在这一刻携手实现那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说走就走的旅行让人心动，专门选了从法兰克福转机的最早航班前往雷克雅未克，受上天眷顾得偿所愿，他们在飞机上拥有了一场完整的绚烂的日出。

　　粉色的橙色的，深色的浅色的，飘在云上又陷入云里，即便舟车劳顿，但几乎从未见过如此梦幻的场景，两个人都舍不得闭眼，依偎在一起看机翼划过的痕迹，感受着隔着玻璃窗都能闻到的冰凉的空气。除此之外，全是热烈温暖的壮丽。

　　阳光穿透飘涌的云层，缭绕的雾气投下阴影，山脉、草原、河谷生生不息，他们心头竟浮现出某种近似逃亡的快感。

　　走进这座国度的第一眼是白色的，太阳被云层遮住，目光所及皆是厚厚的积雪。冰岛就是仙境，两人不禁感叹，从前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场景，刚刚在飞机上看到的俯视图，就这样直接而立体地呈现在眼前。

　　跟国内，也跟其他国家完全不同，仿佛来到世界尽头，仿佛整座城市都不属于地球。

　　此行约了一辆车和一位来自中国全程陪伴他们的司机，贺师傅，开车行驶在空旷无人的小路上，慢悠悠地，前后道路都僻静万分，不会有人冲上来朝他们一个劲儿摁喇叭，公路也很窄，顶多能让两辆吉普车并驾齐驱，公路旁边就是海，冰岛冬天的海是不冻港，海上漂浮着大小不同的船只，海岸上有沙滩，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听贺师傅说，这里日出时分的景致要比夜晚更加神奇美妙。

　　程启锋侧过脸去看身边的人，张玥柠一路面对着窗外，又好奇又安静，像只懵懂的小鹿，这是她从没见过的风景，却又让人感觉她天生就属于这里。

　　将车停在路边休息，气温寒冷却抵挡不住喜悦的心情，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两人牵着手在一片空地上蹦跳着撒欢，天幕绚彩发光，群山在身后缄默地起伏，放眼望去，深灰色的车道随着山脉一路绵延，大片大片的广袤土地延伸到天际，令人想要靠近，但又望而却步，不敢去打扰。

　　在程启锋的取景框中，张玥柠像只没心眼的小熊，帽子围巾遮了大半张脸蛋，鼻尖红红，在便利店里举着挑好的热饮和某个看不懂牌子的泡面冲他挥手，看午后时分天空游移的光斑在她脸庞绕出一个温软的轮廓。

　　他们的原计划和大部分人一样，想要看极光，贺师傅安慰他们，要做好“不一定能看到，能看到就更好”的心理建设，毕竟极光属于自然现象，取决于天气。

　　两人也觉得无所谓，人生中本就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旅行的过程更是时刻充满意外和变化，享受当下才是重要的，遇到了是好事，遇不到也是生活。

　　抱着这样顺其自然的心态，他们又增加一项计划，看火山也不错，最近火山活动活跃，或许能够赶上一次。

　　第一天因为长途飞行后的疲倦，他们选择留在雷市市区，这里的商业区并不大，却随处充满了北欧的文艺气息，步行在核心街区，两人逛了很多书屋、艺术品商店和传统的复古唱片店，还有冰岛美轮美奂的哈帕音乐厅。

　　对着手机浏览器搜索半天张玥柠也不能确定，程启锋在半路上寻来的一株在冬天里莫名出现的蘑菇到底能不能吃，最终耐不住咕咕直叫的肚皮，在贺师傅力荐的几家美食中，他们走进了一家布置最有情调，人也最少的小众餐厅。

　　大碗的烤羊肉，鲑鱼只洒了少许盐，用葱花和柠檬汁腌制，香味浓郁，当地特色的海鲜汤再配上厚实的黑麦面包，一顿饭热乎香甜又满足。

　　那株可疑的蘑菇当然没有吃，但也没有丢掉，程启锋喜滋滋地找了根绳子给它系了起来，说要等回去以后挂在家里的墙上，算作出走远方的一段凭记。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很晚。

　　在这里最容易忽视的就是时间，毕竟接近极夜的地区，白天显得不那么重要，暗夜才是统治者。漫长的黑夜，压在城市上空，适合逃离纷扰，在这里安静地冬眠。

　　他们订的民宿环境雅致，木质的床，棕色的地毯，灰白色如桦树皮一般的墙纸，墙上挂着一幅挪威森林的油画，屋里的熏香也是松木调的，床头柜上的复古台灯和百叶窗把温馨慵懒的气氛拉至顶端。

　　神秘，安静，让人想起门德尔松创作的无词曲。

　　就是房间里的暖气效果不佳，入夜后的气温也骤降许多，开了半天还是半暖不暖的，程启锋从楼下小酒馆拿了两杯特产的威士忌上来，看见张玥柠趴在窗台那里，冒着寒风，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尝试着拍星空。

　　“快下来，别冻感冒了，”程启锋放下酒杯，走上前环住她的腰就将她抱了下来，又给她递了一杯威士忌过去，“喝点，暖暖身子。”

　　二十五秒的曝光时间显得尤其漫长，张玥柠的目光还停留在相机镜头里，看都没看，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结果被呛到，纳闷地朝他皱眉，“我还以为是热水。”

　　程启锋接过杯子轻轻拍她的背，但拍着拍着就开始不老实，手伸进了她衣服，触摸她温热的身体，张玥柠刚哼唧了一声便被他封了口。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累了一天，现在怎么还有这么多用不完的力气。

　　咬了一口她耳朵，他就简短给了一个字的解释，“冷...”

　　肌肤与空气相接，是冰冷的，肌肤与肌肤相接，是火热的。

　　“宝贝，你那里好暖。”他趴在她背上喘息，气流就像鸽子或者其他什么鸟类的绒羽，温热扑在耳尖。

　　雷克雅未克未眠。

　　一月的冰岛白昼时间极短，次日醒来时窗外的天仍是黑蒙蒙的一片，摸出手机才看到已接近上午十点，张玥柠迷迷糊糊碰了碰旁边的人，轻柔呢喃，“起床么，老公，我们去看火山。”

　　“好...”程启锋动弹着应了一声，又埋进她怀里，还架了一条腿在她腰上，像只玩偶熊一样懒洋洋耷拉着。

　　真沉，张玥柠笑着腹诽，抚了抚他毛茸茸的脑袋，宠溺地接住他昂头递上来的早安吻。

　　距离观测点还有两座山的距离就已经能看到远处的火山顶，正在喷出的岩浆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显得格外明艳活跃。

　　两人按捺不住兴奋，让贺师傅把车停在了山脚，决定自行徒步上去。

　　贺师傅千咛万嘱要注意安全，果然，越往上走，风越大，风声越大，隐隐约约能够摸到风里夹杂着火山灰，空气都是抖动的，脚下的深灰色土地有鲜艳的岩浆在流动，缓缓地，像血液在身体里滑过一般。虽然有点害怕但这种感觉很神奇，能感受到的是地球的血液，还冒着热气，暖烘烘的。

　　“锋哥你看，那像不像番茄汤，咕噜咕噜冒泡的那种。”

　　张玥柠激动地冒出一句形容，程启锋被她逗笑，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吃的，我看你是想喝番茄汤了吧。

　　岩浆从山体的缝隙里迸发而出，形成高点，然后像星星坠地球一样掉落回山体上，在崎岖的山上刻出一条条时明时暗的轨迹，而后缓缓流下，交织出一大片滚烫和灿烂。

　　见过的人无不惊叹于大自然神奇的力量，能够把内核外化得如此壮观而绮丽。

　　抵达黑沙滩的时候，他们刚好赶上一场日落。

　　沙滩上的黑沙石掺着白雪，像是洒满了捣碎的奥利奥，又与红日、蓝天和白浪相互映射，就此组成一幅极美的画作。

　　落日一点点消逝在海的尽头，带走了光和热，留下无尽的黑暗与寒冷。

　　在晚霞照射下的黑沙滩上捡“钻石”，在黑色的玄武岩沙滩听海浪咆哮，在风雪肆虐的蓝冰洞探险，在蓝湖体验冰火两重天的梦幻温泉...

　　延伸至天际的荒原山脉时常会带来永远也走不出这片土地的设想，但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又会身在挪威森林的深处。

　　他们在冰岛，遇见了最温柔也最神秘的冬天。

　　离开冰岛的前一日。

　　原本的计划是去沙滩看个日出，推开民宿门的那一刹那，他们被呈现在眼前的景观瞬间震撼。

　　外面的街上已经挤满了人，大家不约而同地统一姿势，纷纷举起手里的相机和手机对准天空，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夜空中翩然而至的绿色光束。

　　周遭寂静无声，即使有人对话也是窃窃私语。

　　火山此时匍匐在天幕的脚下，整片城市被极光映成了磅礴绿色，风一吹，极光便与之共舞，其中有几分钟变化非常强烈，出现了彩色的光晕，曾经无数看似巍峨壮观的山川与河流都在此刻浑然失色。

　　极光用一己之力掀起轩然大波，将人间万物倾轧脚下，渺小如人类由衷赞叹它的宏伟，并且俯首称臣，甘拜下风。

　　所有人合起手掌，在那一刻闭上眼睛满脸虔诚地祈祷许愿。

　　“幸运爆棚”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份美好，置身人群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许完愿后只是面对面安静地、无羁地笑着，全身心感受大自然的这份盛大而顶级的献礼。

　　他们亲眼见过极光，而借着那一缕耀眼的锋芒，他们的爱也终是得到过极光的见证。

　　“我在想，这里的春天会是什么样子的？”

　　很久之后幻象仍没有彻底散尽，灿烂的绿色光辉高挂苍穹，无尽绵延，影子被缝在一起，张玥柠回身环住身边人的腰，脑袋搭在他肩头，“从前在伯克利听一位教授讲课，他提到过自己曾经在阿库雷里交流的一段经历。”

　　“他说春天到来时，冰岛远处的山脉仍有积雪，街边却有鲜红的花朵盛开，每一天的日照都在逐渐变长，会和我们现在见到的景色很不一样吧。”

　　这是个神奇的国度，春天在这里似乎拥有无关现实的幻想之美，如果还有机会，他们也很乐意在今后的某天再来到这里，看晃眼又浩荡的雪景被盎然的绿意取代，看可爱的海鹦鸟和金斑鸻鸟的迁徙归来。

　　“是啊，我也想知道。”扶着她肩膀，程启锋用下颚抵着张玥柠发顶的绒毛，目光在奇幻的天极流连忘返。

　　“放心，以后我们一定有机会再来。”

　　春风给予这片大地短暂的雀跃，盘旋的鸟儿眷恋归巢，积雪、花朵、大海朝气蓬勃，这是其中重要的部分。

　　确信和对方一起再次见证，这也是重要的部分。

　　机场送行时，贺师傅给他们送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和纪念品，并用纯正的冰岛语祝他们拥有一个愉快的旅途。

　　离开冰岛，他们继续走在奇光异彩的异国街头，珍惜空气里的每一分自由与浪漫，他们逛过各个城市的著名景点，品尝当地最特色的美食店，在城市与乡间小路来回乱转犹如一场冒险。

　　并非旅行团中的懵懂一员，但和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老少游客偶遇在某个景点的经历却不止一两次，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抬眼起码四五个举着嗡嗡响的小蜜蜂的导游，以及几十种不同国家不同城市的语言混杂，上一秒两人还在咬耳朵，下一秒就被人潮冲得被迫分散。

　　好不容易在广场的拐角处挤到张玥柠身边，程启锋伸手紧紧拉住她，再不敢松开。

　　还因为忘记了某天是周一，在城市博物馆紧闭的大门前被一场突然降临的大雨困住，两人面面相觑，躲在屋檐下避雨稍显狼狈。

　　程启锋笑哈哈地，自嘲的话脱口而出：“张指导，咱俩才几天没工作，连周几都不知道了。”

　　虽是OFF模式，可负责任的程指导还是克服时差和南城队开了个线上短会，该聊的都聊完，队员们还扯着他不着四六地胡侃，问起他俩的冰岛之行是否有遇到什么奇闻轶事，而后大概是看出程启锋靠在床头，个个挤眉弄眼，说想看锋哥和嫂子同框。

　　知道这帮家伙的坏心思，偷偷瞅了眼伏在自己胸口装睡的人，程启锋轻咳两声，似笑非笑，她还没醒呢，你们别闹，对面即刻响起一片大呼小叫的起哄声。

　　镜头里程启锋强装镇定，镜头外他伸着手，在张玥柠越升越高的颧骨上捏了又捏。

　　视频挂断，张玥柠这才发出憋了许久的爽朗笑声，一边学他刚刚无意间蹦出的几句南城话的腔调语气，一边追问他这奇奇怪怪的方言都是什么意思，程启锋抚着她脑袋挨个解释，两人一问一答，还带着不间断的纠错和正音。

　　凌晨天还没亮，房间里是暖黄的灯光，周遭一片沉寂，本该缱绻的时刻，就这么俨然变成一堂正正经经的语言教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