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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荼蘼 ...

  •   “三皇子这追求女子的方式也着实是……有些奇特。”
      “让王难追啊。”
      左丘谅和颜未安此时已经回到公主府,左丘相府跟来的丫鬟急忙上前伺候。
      “不必,成年的人了还不会更衣?很晚了,去歇着吧。”颜未安看着怯生生的丫鬟,笑着摇头。小姑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连忙行礼惴惴不安地看向颜未安,颜未安被这可怜模样逗得一笑:“别怕,我向来如此行事,等你和倾安宫的几个宫女多相处一会儿就知道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显得娇气了。”左丘谅也自己解下外袍笑道。
      “只是不习惯这样而已,倒是我另类些。”
      “哪里另类?公主这样很好。行了,下去吧。”左丘谅挥挥手,“只是怎么不见公主的宫女?”
      “有几个宫女和宫中侍卫呃,交好,又想跟着我,所以我干脆放了所有人一天假,大概明日会来。”颜未安笑意微微。
      “公主真是良善。”
      “谈不上。不早了,驸马休息吧。”
      “公主也是。”
      没有旁人时,两人生分得像第一天认识,还没有在牧让娆面前自在。颜未安也不多余客套,自去梳洗去了。左丘谅回到自己的房间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执起一卷书却怎么看不下去,遂叫来丫鬟,在她的指引下走向浴室。
      颜未安此时正泡在几近小半个浴池大小的浴桶中,出神地数着水面的荼靡花瓣——她喜欢荼靡却不用它做香料,只是欣赏或是偶尔在沐浴时才用。颜未安此时精神放松,微微恍惚,正想着时间也够了,刚欲起身。
      “吱呀——”门开了,颜未安“唰”地坐回去,皱眉正欲说话。
      “少爷,呃不,该叫您驸马了,就是这里。”听上去是个来自相府的中年婢女。
      “噢,似乎有人用过?地面有些湿。”左丘谅疑惑的声音隔着缭绕的雾气传来。
      颜未安暗暗叫苦,自己没有把衣物杂物放在外间的习惯,此时外间雾气都快散了看着就像没人来过一样。
      “奴婢不知,奴婢先告退了。”婢女声音带笑飞快地关门出去。
      左丘谅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向稳重的婢女今日突然矫健的步伐,但出于信任并未没多想。
      “驸马,是我,别进来。”颜未安的话音未落,急切想要洗个澡的左丘谅已经掀帘进来。
      “呃……公……公主?”左丘谅一下僵住,十九年来第一次结巴,眼神发直地看着弥留雾气下背对他的女子,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中,玉色隐约,像是天上的仙子误入凡尘。
      “咳!!!”
      血腥气泛上,左丘谅呆滞——原来这世上真还有比在新婚妻子面前流鼻血更窘迫的事——他鼻血回流从嘴里呛出来了。
      颜未安没忍住偏头,被这个“血腥”场景吓得一愣,
      “……驸马?没事吧?”
      她随即一笑,伸手拈起几片大花瓣抛给正欲急速退开的左丘谅,“看来你的婢女不知道你与父皇的约定,”
      想通这其中原因之后,颜未安哑然失笑,有些无奈道:“擦干净再走吧。”
      “多,多谢公主。”左丘谅尴尬地拿着花瓣擦擦鼻子,难堪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暗暗发誓明天就把这个婢女送回左丘府。
      擦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这原来是放在浴桶中的花瓣,也就是说……
      !!!
      左丘谅两腿发软,险些又一个踉跄——他这辈子的英明算是彻彻底底地毁于一旦了。
      “不会吧驸马,”颜未安心情很不错,竟有些飘飘然,难得调皮起来揶揄他,“怎么还跟纯情少年一样?你没有侍妾之类的吗?”
      空气突然一冷,花瓣僵在指间,左丘谅已不复刚刚的无措。
      “公主以为……我有?”声音颇有些不敢置信。
      “这不是很正常吗?”颜未安声音漠然而奇怪,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您一点也不在乎?”
      在乎?
      两人的婚事不过是阴谋诡计下的利益交换,这还要如何在乎?她看着像那种会为了与自己无关的男人而操心的闲人吗?
      “……”但颜未安不是个会把话挑明的人,只好沉默不语。
      “好……好,” 左丘谅声音冷静得可怕,语气却咄咄逼人,“公主明明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嫁给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颜朝?”
      “驸马何必如此?”颜未安声音也很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心里却忍不住自嘲——这就是号称颜朝最受宠的公主,好不容易逃离深宫,迎接她的就是这样的婚姻,怀疑、试探、伪装,大婚之夜帮凶甚至还要反过来质问为何她不曾交付真心。
      左丘谅哑口无言,他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场婚姻不是她的选择,是她明明看得见却不得不跳的火坑。他有什么资格诘问她?她是一朝公主,是女尊国正统后继人,却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的信任?
      “是……是我唐突了,公主莫怪,我立刻出去。不过,除了公主,我没有别的女人,左丘家风极严,这种事不会发生。”左丘谅只觉得肌肉有些僵硬,往日温和完美的笑容此时怎么也扯不出来。
      “驸马辛苦。”
      左丘谅一顿,看看手中雪白的荼蘼花瓣染上自己的血,鲜艳如火,临走前没话找话地问了句:“公主喜欢白色荼蘼?改日我让人种些。”
      “不必,这东西也不必太多。”
      左丘谅突然一震,想起荼蘼在颜朝的象征,心中一紧:“那我先告退了。”
      夜色沉寂如水,左丘谅在门口猛烈呼吸着初夏微暖的风,却无半丝放松之感,他想不到在外与世无争连首饰熏香都不愿多用的公主,竟然会喜欢有着浓烈香气的荼蘼花,荼蘼荼蘼,大厦倾塌前的盛放——这世上有两种末路,一种是逐渐走向没落,另一种,是盛世之巅后的突然坠落。前一种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而后一种,真就是挫骨扬灰,再无出路。公主原来是这样想的吗,哪怕万劫不复也要恣意辉煌过?
      可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处处委曲求全?
      左丘谅突然想起她及笈礼上的埙曲,之前一直以为是迎合他,如今再回忆起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日悠长而低沉的曲声似乎又萦绕在耳畔——对,低沉!刚刚选好自己夫婿的少女吹的曲子为什么会音色低沉?少许磅礴大气的转音细细品来,确实有种华丽表面下隐藏着压抑,还有更加隐晦而浓烈的……疯狂。
      她真的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这难道是从血脉中带来的敏锐吗?
      如若颜未安此刻知道左丘谅在想什么,大概对暗赞一声——颜未安所展现出的能力的确不是颜朝能教育得出的,她幼时便在晴妃宫中玩耍时找到一些密室暗格,其中有种种母妃手迹——否则一个出生便丧母的孩子即使再耳濡目染又怎么会对从没见过面的娘亲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一开始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东西只有自己打得开,只出于谨慎未曾让任何人知晓。但当牧让娆出现后,她明白了,那是莲皇族秘法的血缘维系,是母妃多年埋下的连深爱伴侣都隐瞒的线。
      颜未安为此而挣扎——娘亲到底是否希望她回去?
      浴桶里的水渐凉,颜未安没有出来。她捧起荼蘼花瓣,将脸埋在其中,香,浓烈而馥郁的花香让她微微眩晕。
      “公主?公主,您还好吗?”外面传来丫鬟略有惊惶的声音,“嗯,我没事。”她抬起头,手掌一合,一捧满满的荼蘼花瓣瞬间化为齑粉,她却没有一点惋惜的意思,披上衣服出去。
      同时,侧卧室内,左丘谅面色阴沉,指尖的粉末顺窗口飘散而出,隐约可以从粉末看出原来的纸质定然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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