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观察日志》世间苦行人

15、福利院

　　Summary:疯狂的落幕是死亡。
　　一定是祂干的......一定是祂......Mohamed 紧紧地握住枪支，向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走去，随后越走越快，直到飞奔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在他后面追赶。
　　恐惧与兴奋混合起来是最好的调和剂，杀死一位“类神”需要 付出多少代价?Mohamed 不知道，但他也不需要知道，他只是因为这个选择而感到兴奋罢了。
　　Mohamed 将疯狂压在理智的皮囊下。
　　Benson 看见 Mohamed 推门而入的时候还有心情调侃他:“呀... 今天这么早就想我了吗?是想────唔呃!”枪响声打断了 Benson 的蛊惑，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枪伤贯穿的胸膛“真可惜，打偏了哦，嘛~”Benson 扬起了一个夸张的笑容。
　　Mohamed 没有追击，紧紧握住枪支立即拉开距离，想要离开房间。
　　“你杀不死我。”Benson 将束缚带冻碎成冰渣，“不过你相比起那些研究不出什么东西的研究员更加有趣──”
　　“你也很有意思，”Mohamed 咧开一抹笑，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祂， “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枪支不如匕首来得更有效，Mohamed 在 Benson 没追上来之前试图离开房间，打开的房门却是通往另外一个房间......走廊呢? Mohamed 感到一丝的恐慌。
　　“忘了吗?这是 CanSen 所创造的里世界，而祂也是我的眷属，我自然能够让祂为我所用。这个世界，属于我。”这间屋子的门扉几经变换，最终被 Benson 打开，脸上浮现愉悦的笑容。“让我们愉快的厮杀吧，让我们回归最原始与血腥的争斗吧───游戏开始──”
　　Benson 身上的狰狞的伤口──被贯穿的空洞心脏部位并没有成功阻碍他的行动，这场刺杀终究是沦落为了神明的追逐战。
　　时间不足以让 Mohamed 去推断下一个可能出现的房间是什么，向着 Benson 脚踝处开了两枪企图减缓祂的速度，转身便在里世界交错复杂的空间中跳跃，神明晦暗不明地追逐祂的祭品。
　　不断交错的里世界空间让人产生空间时间的迟钝感、无与伦比 的荒谬，在房间内时而会出现的研究员尸体增加了压迫感。是 Benson 顺手杀掉意图娱乐的吗?是是 CanSen 在暗地里取乐的吗?还是那位看似正常的研究员 Zack?亦或是几乎不出门处处透露诡异的 Zelian 呢?但 Mohamed 已经无暇思考是谁杀死了他们，Benson 的成瘾性力量开始污染他的灵魂，战争创伤被无限扩大，他也逐渐沉迷于这种生命为代价的死亡。
　　随着冰霜蔓延上最后一道房门，Mohamed 终于看见了走廊，他毫不犹豫地向走廊另一段逃离────Zelian 的位格凌驾于 CanSen 之上，而又与 Benson 齐平────简而言之 Benson 没办法在 Zelian 的地盘杀死他。
　　走廊上所有的门扉出现同一种现象，开开关关。出现了不同的场景，冰霜似乎在放缓脚步，Mohamed 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CanSen 抖落匕首上的血珠，转过身将眼睛看向门口出现的 Zelian，雪白的眼睛给人却是一种压迫感，CanSen 闭上了蛇瞳，微微向对方行了一礼就离开了，巨大的蛇影闪过，在 Zelian 的视野内只剩下尸体和血迹。
　　于是 Zelian 只是将书架上被震落的书籍拾起──刚刚 CanSen 将空间门扉转换到祂房间顶上了。
　　门扉又在 Zelian 脚边浮现，这次开在地板上了。
　　随后 Zelian 看见了从远处奔来的 Mohamed，于是 Zelian 将视线投向那个空间的追逐战。
　　Mohamed 一刻不停地奔跑，抬头的时候看到以一种奇怪视角俯视他的 Zelian。
　　走廊也存在于里世界，怎么会不属于祂控制呢?
　　瘾症麻痹了思想，迟钝的警惕感终于赶上了放飞的兴奋感，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
　　手中的枪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有着巨大繁复花纹的节肢按压着 Mohamed 的肩膀，锋利的肢体留下新鲜的伤口，将 Mohamed 的胳膊卸了下来───熟悉的枪支抵在了他后腰。
　　“被发现了呢。”Mohamed 感到祂在笑，但是却在话语中感受不到哪怕一点点的笑意，Mohamed 转过头，略过开在走廊上方的房间门缓缓消失，直直的对上 Benson 半个神话形态的眼睛。
　　“砰──”对方模拟着枪声，第一枪贯穿腹部，第二枪贯穿了肩胛骨。
　　“游戏结束~异端再会~”最后一枪贯穿额头，神明的追逐战彻底结束了。
　　Zelian 冷眼看着那位小军官身体软趴趴地倒下，脸上是恐惧与兴奋感混杂的模样，这位疲惫的人类在精神损伤极其大的情况下重伤了神明，“011 只有一口气了。”祂想。
　　在神明为这次精彩绝伦又百无聊赖的追逐战而感到兴奋的时候，一把匕首突兀的出现在 Benson 的心脏处，上面附着的斑驳力量在体内肆虐掠夺最后的生机。
　　“......CanSen。”似乎是在惊异于自己最忠诚的眷属敢于反叛自己，Benson 感到自己生命力飞速流逝，复眼开始无规律地转动，节肢已经没有力气动弹。
　　“你知道你杀不死我的，只要有人记得我的存在，我就能从他们的记忆里复生蜕化他们。”Benson 冷冷的说道，祂已经无力扬起浮夸的笑容。
　　“那还真是可惜，他们已经没有历史可以铭记了。”空间开始转动，Benson看见如山一般的研究员尸体，“即使是有可悲的幸存者，也会被我所支付的代价──一些‘意外因素’所杀死。”CanSen 缓缓走到 Benson 面前，嘲讽着祂。
　　“真有意思，不是吗?”神明死亡的一刹那坚冰刺破虚空，神明碎成时间的裂缝。
　　“CanSen，你的历史，我不想听──!”
　　“你的代价是──”

　　唯一一个饶幸逃脱的 Zack 将插在昔日同伴胸口上的匕首拔出，痛苦地蜷缩到角落里，杀死同伴以换取生机......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Zack 没法回答。
　　空间逐渐不稳定，杀死神明的代价是什么?CanSen 知道 Benson 绝不会不给自己准备后路，也绝不会放过一个敢于试图忤逆祂的生命。CanSen 在观赏这场戏剧性演出的另外一位神明眼中，看见了自己寸寸崩裂的模样————表里世界会因为世界树之蛇的死亡而融合，这位眷属似乎是看见幸存者求生的丑态，众生即将一起陪葬的喜悦让祂表情扭曲了起来。

　　世界树枯死，因果收束。
　　何人表谈。

　　表世界福利院的宁静被刺破，里世界黑色的机械如同怪物一样突兀出现，表世界对应的空间崩碎被挤占，人们尖叫着被泯灭，被挤压、被重叠、被叠加......
　　Zack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记忆里复生，他惊恐地用力按压 自己似乎马上就会崩裂的头颅，试图将那东西赶出去────但很快就不必了。
　　表里世界的融合挤压将他挤压进入墙体，窒息的感受不是美好的，Zack 的瞳孔散大，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血氧下降从而导致中枢神经兴奋几近意识丧失，全身痉挛起来，但是很快就在痛苦中被挤压窒息而死。
　　最终福利院的承重墙彻底破碎，承受不住双重空间的碾压而变为废墟。
　　无人生还。

　　风雪很快掩盖了所有罪恶，断垣残壁是这里唯一的色彩。白色在风雪下很难辨认，Zelian 垂眼看着这一片狼藉。
　　祂脚踝上那脆弱的锁链已经断裂，白色使得祂整个人充满了精致的易碎感，就像要消融在世界的雪色中。
　　Zelian 将手伸向自己的脖颈，手指勾住了一块皮肤，双手骨节处轻轻用力，将自己中心撕裂开一道蠕动回旋的裂缝，随后不断地有“白鸽”──尽管它们眼睛如同山羊一般但我们仍然愿意称呼它们为白鸽──从中盘旋飞出。
　　祂的使者会将未亡人的灵魂带来永眠。

　　“归于祂的神国。”

　　在白鸽驻足的地方，死人的灵魂缓缓凝聚成为鸟类的形状，或是白鸽加入盘旋，或是渡鸦在风雪中泯灭......
　　Zelian 似乎对这种工作感到无趣，轻轻地哼唱了起来:
　　“愿冰封的原野埋葬你的罪恶，
　　愿无尽的霜寒安抚你的睡意。
　　愿你渡银的眼瞳注视着战争，
　　愿你的灵魂携恶意混淆天堂。
　　愿你的冰棱绽放在枯骨之地，
　　愿你的眷属沉睡于无罪之渊。
　　灵魂不可辩驳，
　　你将陷入你的永眠......”

　　最后一只鸟类凝聚成型，Zelian 淡淡的打量着这只从神明的残 末中混淆出的生物──那是一只白色的乌鸦，尾尖却是黑色的────这是一个谬误与例外。
　　鸟尖叫了一声，迅速飞离了这里，Zelian 看不清它是泯灭于雪光亦或是生存于雪原了。

　　“寒冬漫过了疯狂者的孤独，
　　海洋吞没了无妄者的苦难。
　　冰棱结束了永恒者的倦意，
　　海底迎接了困倦者的永恒。”

　　祂站起身，面向废墟，缓缓地向海面倒退。
　　轻盈的歌声略过虚空与高天，沉默地荡漾在海里。
　　海底与永恒才是生命的归宿，Zelian 面向天空向着刺骨的海水倒去，平静地沉了下去，海水将祂牵引裹挟到达海底祂苏醒的破旧神殿之中，再次紧贴逆旋十字架 。

　　祂被永恒的孤独杀死，重归夜色里的神殿。
　　祂不愿再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