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诗篇》糖加布丁

8、巴别塔08

　　“听你的描述，控制西雅的应该就是芙兰灵魂世界里那个半人半蛛的家伙，明显是修习线之印的，再综合其他特征，基本可以确定密源是主【识】辅【雾】，让我想想，我好像在家族的藏书看见过相关的职业路径——”

　　“这条路径最出名的应该是【灵媒】，不过我们所遇上的明显更侧重于操控，或许与它们崇拜擅长织网的蜘蛛有关，具体是什么就难说了，毕竟【雾】本身就象征着隐秘与未知。”

　　“有道理，不过那个诡异的影子怪物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西雅召唤的，包括那个影刃，她那时候已经踏上非凡之路了，媒介就是那本书，要不然凭借常人的身体素质无法进行那么激烈的战斗，更别提中了枪还能跑。”

　　“……远程操控着非凡者战斗么……啧，线之印的能力果然有够麻烦的！唔，话说回来，为什么【摩罗印】没有提前警示那本书的危险，我佩戴的这个规格已经足够高了，近乎低配般的晨曦教会神启。”

　　“还能有什么呢？八足蛛后，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神，但既然敢让它的信众在潘德加尔闹事，最起码也是黄金位阶的传奇生物吧。”

　　“啧，希望执法队动作利索点……”

　　……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了熟悉的谈话声，芙兰努力睁开厚重的眼皮，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掀开盖着的毛毯，下意识地想直起身子，可腹部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轻易打消这个念头，同时也告诉了她气味的来源。

　　好痛！

　　不知什么时候，芙兰身上的粉色长裙被撕开一道口，露出光滑雪白的肌肤与几乎全部染成暗红的白色绷带。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声音从床头传来，芙兰艰难地仰头望去，对话两人是罗琪梅兰与茜米尔。

　　此时前者正一脸焦躁地来回踱步，而后者则坐在靠壁的简陋木制扶手椅上，手里还捏着瓶药。

　　茜米尔有些僵硬地拔开木制的瓶塞，倒出粘稠的液体，颜色竟是深邃的玫瑰红色。

　　当液体与她的肌肤相碰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每一滴都被完全吸收，然后如同洗去杂色一般，重新露出洁白如玉的手掌。

　　“你是哪来的自律人偶？黄金工坊的新产品？”一旁的罗琪梅兰看得眉头直跳。

　　自律人偶是纯粹的炼金造物，故而没有痛觉；而至于黄金工坊则是四大商会中最古老的存在，以高超的炼金技法闻名于世。

　　茜米尔没理会小花妖的调侃，只是望着芙兰说道：“你醒了？感觉如何？记忆恢复了吗？”

　　四周的任何动静都躲不开她的感知。

　　“嗯，身子还很痛，但是事情都想起来了。”芙兰躺在床上回答，然后茫然的朝四周张望，“这里是哪里？”

　　这是一个古老的阁楼，说不清楚它的年代。

　　四周灰白色的石壁上满是灰尘，地砖刻着的褐黄色繁杂花纹也模糊不清，散发着霉味的木制楼梯看起来岌岌可危。

　　房间采光倒是不错，床尾有着狭长的玻璃格窗，窗外有清冷的皎月缓缓升起，斑驳的光影被投向地面。

　　除此之外，在床的对面摆着一张老式书桌，上面堆满了泛黄的书籍与纸张，还有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精美墨水瓶、袖珍的提灯，以及插在金色底座上的酒红羽毛笔。

　　书桌下则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方形黄铜储物箱，表面的浮凸构成模糊的啸月狼首，隐隐泛着冷灰色的光，野性又神秘。

　　“学校废弃的储物间，不过后来被我征用了。”

　　茜米尔微微一笑，随后顿了顿，“至于你的伤势，这瓶药还剩下不少，虽然密源的纯度不高，但是治疗这伤口也绰绰有余。”

　　她一边说话，一边缓缓走向芙兰，手中轻轻摇晃着还剩三分之一的药水。

　　“这是什么东西？”芙兰好奇地询问。

　　“富含【血】的药品，地下炼金小作坊的产物，没有官方的命名，有些人喜欢叫它‘玫瑰之吻’，它的用途也不多，要么用来补充密源，要么充当治疗的药物，至于功效嘛，自然取决于制作者的水平。”

　　说话的人是罗琪梅兰，蔷薇庭院主要涉及的就是医药领域，她对这些东西可熟悉的很，于是用怜悯的眼神看向芙兰，让少女忽然心生不安。

　　“会很痛吗？”芙兰有些后知后觉，愣愣地望着越靠越近的茜米尔。

　　“忍一下就好。”得到这样的回答。

　　话音刚落，缠绕在芙兰身上的绷带就被轻轻解开，纱布黏连着血肉，摘下的瞬间就让少女瞪大了双眼。

　　可茜米尔的动作很利落，以闪电般的速度将毛毯塞进少女的嘴里，堵住了痛苦的呻.吟，然后反身一压，按住了芙兰不断挣扎的躯体。

　　“别乱动，会进一步撕扯开伤口的。”

　　茜米尔语调清冷，目不转睛地盯着芙兰的腹部。

　　那里有着三道两指宽的伤口，糜烂的血肉惨不忍睹，鲜艳的红色不断从撕裂的痂中渗出，在没经过她专业且及时的处理之前，甚至能将里面的脏器看个清楚。

　　或许在医院里长时间治疗会是更好的选择，可现在没多少时间了，要想短时间内治愈，自然要靠非凡的手段——危险，但绝对高效。

　　“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的芙兰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肌肤上，像无数颗圆圆的水珠，冰冰凉凉的，一点点融入伤口里。

　　感觉也不痛啊——

　　芙兰脑海里刚闪过这样的想法，下一秒，她就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从腹部处开始，仿佛有暴戾的火焰被点燃，灼烧着每一处血肉，发出嗤嗤的声响，疼得她眼中含泪，全身痛苦地痉挛，几乎要晕厥过去，汗水浸湿了衣裳。

　　可耳边又传来这样的话语。

　　“别昏过去，痛苦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保持冷静、集中精神，尝试约束它、引导它，哪怕像驾驭火焰一样无比困难，你也必须握紧缰绳绝不放手。”

　　茜米尔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空灵且神圣，仿佛月夜下流淌的清泉，带着某种奇特的力量，维持了芙兰的清醒。

　　这明明是一段很短的时间，但芙兰却感觉像过了一年那般漫长：

　　身体的知觉在火焰里焚烧，最开始是难以忍受的痛楚，那种从未体验过，恨不得当场死掉的程度；

　　然后勉强撑过去后，微妙的变化开始产生，一点点，缓慢的，意识仿佛与火焰逐渐融为一体；

　　最后，烈焰化作暖流在身体打转，像晒太阳一般，舒服得几乎要睡过去。

　　然后有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腹部，还轻轻地掐了几下，同时伴随着茜米尔略显诧异的话语。

　　“出乎意料的成功，完美地治愈了伤口，甚至还吸收了额外的【血】，接下来几天你估计会精力充沛得等同巨魔，晚上连觉都不用睡。”

　　她说的巨魔是一种愚蠢又可怖的生物，它们智力低下甚至不如人类幼儿，喜欢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数日，挥舞着巨型的钝器吱哇乱叫。

　　可如果你胆敢因此小瞧它们，那么绝对会付出血淋淋的代价，就像千年前覆灭的众多王国一样。

　　当那丑陋高大的身躯披上重甲，配合上旺盛得被砍断四肢也能迅速复原的生命力，巨魔将彻底化身为可怕的战争武器，碾碎一切挡在混沌联军面前的敌人。

　　当那场波及全大陆、终结第三纪·失落纪元的旷世浩劫——混沌灾潮被晨曦教会终结后，世界迎来了第四纪·光辉纪元，而残存的巨魔则退回西北的白金砂地，以部落的形式存在。

　　芙兰瘫软在床上，回想起潘德加尔里关于巨魔的传闻，等到身体重新恢复力量，她才起身倚着墙边，惊奇地抚摸着光洁粉嫩的腹部，原本的伤口竟然神奇地愈合了。

　　感觉就像骑士冒险小说里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一样。

　　“这就是非凡嘛……好厉害。”她呢喃着。

　　“但也同样危险，你算运气好，有我的帮助，自己的意志力也足够坚定，成功吸纳了‘玫瑰之吻’。”

　　茜米尔将空瓶子放好，随口便说出了让芙兰小脸惨白的话语，

　　“要不然，刚刚你便会惊喜地发现肚子上长出几个造型怪异的肉瘤，或者是身体别处多出某些部件，跟随你一辈子。”

　　所谓的玫瑰之吻，除了描述液体的颜色外，便是指该药的高风险与强功效，如同瑰丽的花朵下藏着满身的利刺。

　　芙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腹部，想起刚刚异常痛苦的体验，忍不住幽怨地看向茜米尔。

　　“时间比较紧迫，手边也仅剩这种药物，别不知好歹。”

　　茜米尔屈指一敲，迅捷且精准命中芙兰的脑门，无视了她委屈巴巴的表情，接着说，“况且别的药品，哪怕是更高阶的，也同样拥有相似的副作用，这无关乎制作水平，而是源自非凡本身。”

　　“这明明就是用来治疗的东西，怎么都这么不友好。”

　　芙兰小声嘟囔着，说完后却忽然发现茜米尔和罗琪梅兰神情不约而同地盯着她，表情严肃认真。

　　“正因为非凡的世界无比凶险，我们才需要永远保持着敬畏与谨慎，狂妄与鲁莽是通往死亡的捷径。”

　　茜米尔缓缓点头，然后嗓音低沉下来，表情肃穆得让人联想到远古的祭司在传达神的旨意，

　　“请牢记原初大贤者‘拉’所留下的箴言——非凡天平的两端是力量与绝望。”

　　那是传说中引领人类找到梦幻国度‘理想国’，保证文明火种在凶险的第二纪·黑暗纪元顺利延续的伟大智者。

　　“没错，越是接触非凡，就越是接近危险，如同在万丈山崖上疾驰的马车，稍有不慎便落得粉身碎骨。”

　　罗琪梅兰紧跟着补充，脸上流露出感慨与唏嘘，也不清楚想到了什么。

　　她们幽幽的话语配上冰冷的表情，让芙兰紧张地缩了缩身子。

　　隐约间，她感觉世界的面纱正逐渐揭开，露出真实又残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