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王子与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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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他说想让你见下家人，你真的就在隔天于森林外面见到传闻中的米特。
似乎老天爷也在为你牵线搭桥一般，鲸鱼岛结束了好几天的雨天，迎来了久违的大太阳。你沐浴在阳光之下，站在森林边缘的树桩上，低着头 ，用后脚的爪子沿着年轮的痕迹描绘着。
小杰牵着米特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他们在一点点向你靠近。与米特交谈着的小杰发现了你的存在，对你挥手。
他们快要走到你面前了，米特低头看了看小杰，又向你的方向看来。你良好地捕捉到她的视线似乎在你脖子上的链子上停留了一会，惊讶的表情逐渐化作了温和的笑意。
虽心有不解，但来到你面前的女性仍然蹲下了身，直视着你。
“你好啊。”她没有贸然出手抚摸你，只是对你点了点头，“莫莫是吧？你愿意来我们家玩，是吗？”
你点了点头。
其实米特原本没抱多少期望能得到你的回应，直到你点头前，她都对小杰阐述你的情况半信半疑。
真的有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啊。
她感慨着，似乎为小杰能驯服你感到很自豪，又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他们家原本就和一颗大树纠缠生长在一起，平日里她也会在阳台洒下一些面包碎供飞鸟和松鼠解闷，但如此大费周章的会面还是第一次。
小杰一如既往地对你伸出了手，你沿着他的指尖一路从掌心攀爬到他的肩膀，熟练又自然地坐在了上面。
“小杰，既然决定了的话，之后在家里要照顾好它哦。”
米特牵起了小杰的另一只手，嘱咐着。小杰爽朗地应下，转头便开始和你诉说着昨天米特听到消息时的惊讶，还有明明看起来有点担心，却还是一晚上就把你的窝做好了。
米特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小杰的做法，以为他只是像是第一次养宠物一样喜欢和小动物说话，然而在听到小杰复述你的谢意时，又有些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能流畅地使用语言。
鉴于世界上还存在着聪明的海豚，她最终还是没有过多追问着。
你回头看着森林离你逐渐远去，而属于人类的炊烟和房子慢慢出现在面前，只觉得自己松鼠身体里小小的心脏似乎都在随着小杰的步伐颠簸着。
似乎感受到你的紧张，小杰曲起手臂，安抚性地摸了摸你的脑袋。
“随时可以回去哦。”他小声说着，“莫莫不是离开家，只是多了一个家而已。”
...是的。
你在心底重复着。
你并没有失去什么。
只是多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而已。
*
重新习惯在于人类生活在一起，稍微花了点时间。
虽有之前一个多月和小杰日日相处的习惯在，你并没有对人类的存在产生很应激的情绪，但在温暖的房间里入睡和在森林里入睡的区别还是很大。你强忍着想要变成石头过夜的本能，钻进了米特为你打造的小窝里面。
位置一开始放在了小杰的床边，只是他连续两天睡迷糊下床把你的窝连同里面的你一起踢飞之后，你沉默地背着自己的窝到房间的另一端。
小杰：“真的对不起！！”
小杰的睡姿是你见过最狂野的，毕竟森林里的大家多事蜷缩起身体睡。
在你来到这个家的第三天，米特忍不住了，问小杰能不能替你擦一擦身体。
你僵硬了身子。心里很理解对方的洁癖，可你还没有习惯米特的靠近。
举着毛巾的米特和你对视着，最后你还是没能忍住，挪动着步伐躲到了小杰的身后。
“唉...”米特叹了口气，将毛巾塞到了小杰的手里，“那还是拜托小杰了吧。”
「我每天都有梳理皮毛的！」你蹲在小杰的肩膀上吱吱叫着，「我还会自己到水里洗！」
可恶，为什么米特听不懂，小杰你快跟她解释解释啊！
“哈哈，没办法啦。”小杰对米特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浴室，“米特阿姨是这样的啦...不要怕！我之前也给邻居家的狗狗洗过澡！很有经验的！”
你：不、我真的不想被小男孩抓去洗澡、
人类的羞耻心久违地涌上心头。你和小杰在浴室大战了十分钟，最后以你成功把他搞地浑身湿透，站在他脑袋上叉腰得意为结果。
然后被闻讯赶来的米特抓到，你被迫在她面前表演了一下你真的会自己洗澡这件事。
米特一脸不可思议地出去了，走之前嘱咐小杰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她先带着你的吹毛。
你对着小杰做了个鬼脸，灵巧地跳上了米特的掌心，大人的手掌比小杰的要宽大很多，上面残留着干活留下的细小痕迹。
你很喜欢这双手，它们制作了供你入睡的窝，制作了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上面每一道掌纹都在诉说着她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
米特身上散发着温暖的气息，比起小杰喜欢用手指梳理的方式，她更喜欢用一把小小的梳子替你打理皮毛。
调到最低档吹风机在仍然让你感到耳朵不适，但你伏在桌面没有乱动，任由米特替你吹着打湿的皮毛。
脖子上的链子被小杰取了下来，米特的梳子得以能将你的皮毛从头梳到尾。梳齿在身上滑动的触感让你感到很舒适，等小杰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你抱着尾巴在米特手下打呼噜的场景。
“嘘。”米特在嘴唇处竖起一根手指，小杰了然地点头，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靠近你的方向。
他爬在桌子边缘静静地观察了一会你的睡颜，打了个哈欠。
放好吹风机回来的米特回到了饭厅，看到的是小杰也趴在桌面睡着，而你蜷缩在他手臂外侧的场景。
“...倒是回房间啊。”
好像有风铃的声音响起。
*
在富力士家生活的日子比你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
房子和一颗大树缠绕在一起，一楼是米特经营的酒馆。时不时会有附近的居民和结束捕捞的渔民来消费。大家都是富力士一家的老熟人了，在看到你出现在小杰的身边时也没多大的反应。
好像大家都知道小杰是森林之子，家里养了只松鼠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偶尔下意识帮助念叨着【这个东西在哪】的米特找到遗失在某个角落的东西时，熟客看到了也只会感慨不愧是小杰家的动物，就连一只松鼠也这么聪明，一点也没有把你往其他魔兽的方向想。
你最大的顾虑在坚持维持化形上不是什么问题，只要适当地听不懂一些人类的话语就好。
小杰倒是对客人们要你举手绕圈原地打滚做表演的请求有些不满。
“莫莫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宠物啦！”小杰对归来的渔民说道，对方握着酒杯大笑，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
“既然只是朋友的话也要问问他的意见啊？”醉醺醺的大叔摇头晃脑，你并不讨厌他表面粗鲁实则温柔的触摸，“是不是啊莫莫？也不讨厌和大叔打闹吧。我这里有好吃的坚果哦。”
你装作听不懂似的歪了歪头，倒是没有避开他伸出手指戳你脑袋的动作。
小杰反而有些憋屈了，爬上了吧台的椅子，趴在吧台上侧目看你。
“莫莫肯定更喜欢和我玩啦！”他对你招了招手，“对不对？”
有点幼稚。
不过小杰确实更重要。
你从善如流地从大叔的手下溜走，跑到小杰脸颊旁边，用身子贴了贴他的额头。
小杰：“嘿嘿。”
大叔：“哎哟，原来你也是小气鬼啊？”
喝醉的渔民也没有继续刁难你们，而是转头聊起了他的朋友。
“是一只优秀的小鸟啊。”他管自己船上那只白头鹰叫小鸟，跟小杰讲述着他们一起出航的故事。
不会飞的人类少年在颠簸的渔船上仰望着天空展翅的鸟儿，他们是一对默契的好伙伴，一起出航返航，度过了晴天与暴雨。
少年逐渐长成了青年，鹰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白头鹰的寿命一般会有50年啊...”大叔摇晃着酒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荡出了一圈圈涟漪，“我们到时候都会一起变成老头子喽。”
小杰未曾到过他的船上，也没见过他的伙伴。他收回了观察渔民大叔的视线，转而落在了你的身上。
50年。
是近乎五个他的年龄呢。
“好长啊...”
他小声感慨着，又好奇地问：“那斑松鼠的寿命呢？”
渔民大叔打了个嗝，似乎在脑子里搜刮着为数不多的知识。
“几年？几年啊...”
“反正不是很久吧...”他嘀咕着，没注意到小杰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醉醺醺的大叔趴在吧台上面睡着了。你还在挂念着他衣服口袋里面那小袋坚果，想着能不能偷偷去拿出来呢，却被小杰抓住。
小杰跳下了椅子，满脸严肃地捧着你往二楼的房间跑。
*
小杰的房间被树穿堂而过，你们结束一天的探险回到房间的时候，精力旺盛的小杰甚至会在房间的和你打闹，一人一鼠沿着树干比赛攀爬，然后在米特开门之前躲回被窝里面。
急匆匆跑回房间的小杰，将你放到了靠近窗边的树干上，自己摸去了书柜，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你不解地等待着他的举动，过了大概十分钟，小杰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图册。
“几年...几年...”
他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边快速地翻看着上面的目录。你从树干上跳下来，爬到他的身边。
「你在找什么？」
“在找斑松鼠的介绍...啊、找到了！一般寿命是...”
你爬到了小杰的头顶，他硬硬的又刺刺的头发让你想到了森林里的荆棘，却比荆棘要温柔很多，也会在被水打湿的时候垂下来。
小杰看的书本，上面的文字你是一个字都不认识。你丝毫没有成为文盲的纠结，反正又不是人，识不识字有什么重要的呢。
不过他现在闷闷不乐的样子有点让人在意，上面写了什么呢？
“...好短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杰合上了书本，抱在怀里。他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顶坐了个你，被你的重量压弯了脊背。
“如果只有四五年的话...“
“实在是太短了。”
他的尾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你在难过，为什么？」
“...莫莫能够理解吗？”
「理解什么？」
“...我感觉，时间太短了。”
「什么时间？」
“我...”
你没有从他的头顶跳下来，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是从小杰的欲言又止中，你好像理解了，他想说的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
你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小杰看起来不像是会为寿命论感到悲伤的人。他在遇见你之前也和很多小动物交过朋友吧？也有动物从幼年期逐渐成长、重新组建家庭的？有和相遇之后分别的吧？
他似乎天然地能理解朋友是会在某些时间段是会分开的，但只是知道朋友会生离后挂念对方的心情不变，却还没想过有可能会很快经历死别吗？
你突然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去跟他解释自己其实不是这个种族，在遇见他之前也已经在森林里度过了肯定比四五年更多的时间，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得很久，久到会为寿命论的感到悲伤的事情其实会发生在你身上。
沉默了一会的小杰伸手将你从头顶拿了下来，放在了床铺上与你平视。
“莫莫有一天，也会像是森林里面的同族一样组建家庭的吧？”
他似乎把你当成了几个月大的幼年斑松鼠，即便知道你的与众不同，仍然会根据一般动物生长的规律去揣测你的发展。
“我是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啦...如果到时候莫莫能够拥有家人的话我也会很开心！”
“但是到时候就不能像是现在这样一起玩耍了呢...虽然能够理解，可一想到这个，我就会想要时间稍微过得慢一点呢...”
小杰趴在床沿，下巴的部分藏在了交叠的手臂后面，迷茫地看着你。
“我会不会太贪心了呢？”
「贪心一点，不好吗？」
“咦？”
你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介意。宠物，还是朋友。」
“那不行！”
小杰斩钉截铁道：“莫莫你是不理解做宠物是什么意思吧！我不想把莫莫当成——”
他卡壳了，突然间想起了邻居家的小狗。那家人没有否认过自家的小狗是宠物，又偶尔会在玩耍的时候管它叫好孩子，称呼它为朋友、家人。
“想不出来。可是我觉得，朋友是不会像宠物一样被驯服着的。”小杰说道，“莫莫是最特别的！莫莫不应该被我驯服！”
「可是、小杰。」你伸出爪子，捏住他的鼻梁。
「你已经驯服我了。」
「“驯服”，并不是那么可怕。」
你可以幻化成这座岛屿上的任何一种动物，但无论是哪种形象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为何此时会坚持用松鼠的身份，为何抛弃了变成石头过夜的习惯、抛弃了熟悉的森林选择进入人类的世界。
一切都因为小杰率先踏出了那一步。是他孜孜不倦地靠近。他让你开始期待每天的七点，让你开始期待不同的便当，让你重新看到了人类的温暖，让你心甘情愿去习惯他对你的驯养。
你对于人类情感的眷恋深深地藏在灵魂深处，这快要消失的情感被一无所知的男孩唤醒了。
现在的你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希望他此刻不要为自己小小的【私欲】感到烦恼。
驯服的过程，就是建立联系的过程。
你久违地想起了前世看过的《小王子》。多么抓马的事情啊，前世作为人的你没能和人们建立起的联系，今生居然以这种身份体会到。
「因为你驯服了我，所以你对我来说才变得特别了，和别的人类不一样了。」
“是什么意思呢？”小杰有些发愣，他顺着你的话说了下去，“那我觉得莫莫是特别的，意思是莫莫也驯服我了吗？”
「...应该是的？」
“...原来我也被莫莫驯服了啊！”
有点奇怪。
你盯着嘿嘿笑起来的小杰不禁有些汗颜。这话明明没有说错，却让你感觉脸上燥得慌。幸好松鼠的皮毛不会让你的窘迫被轻易察觉。
小杰放回了书本，重新爬上床铺，大字型倒在你的身侧。
他的动作让床铺突然下陷，你差点从床上原地弹射起飞，引得他哈哈大笑。
「我也会为分别感到难过，小杰。」
平复了身体平衡的你三两下跳到了小杰的脸侧，他闻言侧过身子看你。
「可是比起这个【驯服】所致的小小赠品。我更开心的是我在你心里很重要。我选择了你，你选择了我，我们一起度过了美好的时间。」
这是你第一次流畅地表述一句完整的话，也是你第一次表现出主动寻求着什么的一面。你内心虽然还在挣扎，还无法完全袒露自己的身份，但却不会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想法。
小杰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而且，我并不讨厌小杰的“贪心”。」
因为在心里有着一定的分量，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杰他未来会选择出行，会遇见更多的人类，会交到各种各样的人类朋友，和他们一起经历更惊心动魄、充满冒险色彩的人生。到时候，对比起你一只松鼠，对他有吸引力的存在可多了去了。
可是你并不在意，因为这并不会影响他在你心里的独一无二。
「既然你说过，尊重我的决定。」
「那我的愿望是，小杰可以自由选择让自己开心的决定。」
「所以再贪心一点也没有关系。」
小杰：“......”
他在你的注视下，突然间抽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力气之大、动作之迅速，让你狼狈地跟着被子爬到了他的身上，又不稳地掉回了床铺。
“哇——！“他大喊一声。
“感觉好犯规啊...！”
“莫莫好像变得很会说话！莫莫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他从被子里透出来的声音瓦声瓦气，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耳朵有些泛红，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见到了个假小杰。
原来小杰也会害羞的吗？真是不可思议。
「是小杰教我的。」你忍不住调侃起这位一天到晚都在说着“莫莫好厉害！”“喜欢莫莫！”的人类小孩。
是他用一次次【早上好】和【明天见】锻造的仪式感，让你学会了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是真的吗？”他从被子里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是我让莫莫这样觉得的吗？莫莫也非常非常喜欢我吗？”
看，更会语出惊人的家伙还是他吧？
「是的。」
再贪心一点也没有关系。
亲爱的朋友，亲爱的家人。
再贪心一点，也没有关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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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是陪你走一段路的人，家人是站在身边和身后的人。小杰尚且不能完全理解这个道理。关于你的定位，之后的日子里小杰没有再费心去思考。无论是朋友还是家人，都不能简单概括你的存在。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邻居家的狗狗去世时，他也曾花了点时间去习惯经过那家人的门口不再听见亲切的犬吠声。
于是他想，如果未来某一天，你作为一只松鼠活得已经够久，将要寿终正寝的时候，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陪你走完生命的道路。
即便从那之后会非常寂寞，他也会学会习惯的。
只不过在那天到来之前，未曾思考着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小杰，只想和亲爱的家人们还有特别的你一起生活，对明天会遇见什么新的事物充满期待。
想要和你一起去发现新的东西，玩一天之后回家能吃上米特阿姨的饭菜，能听奶奶讲故事书。
关于未来尚且没有思考很多，这是9岁的小杰的愿望。
然而，杰·富力士的人生，似乎不会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王子与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