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陈瑞航

2、回忆

　　吃完饭回到家，三人很快上床睡觉去了。陈睿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那个噩梦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他小学的记忆。
　　陈睿的小学是和陈毅一起在老家度过的。第四小学，一座还不错的学校，距离陈睿奶奶家也不算远，走路10分钟就能到。那是小学三年级，陈睿所在的三年级6班来了一个插班生，与其说是插板，不如说是留级。
　　郭阳康，超级混世魔王，是四年级的一个超级差生，11岁就打扮的和地痞流氓似的，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一个痞子。
　　陈睿虽然皮了一点，但是不坏，就是喜欢捣乱，成绩差了一点，但是这位可不一样，在四五年级拉拢了一帮和他一样的不学无术的人。还和外校的人凑成一波，对于这样的学生，校领导也没办法，郭阳康家里只有他奶奶在家，他父母外出打工，根本没空管她，家里又只有他这一棵独苗，自然对他百般溺爱
　　他来的第一天就让所有人见识到了他的功力。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要新来一位同学，大家欢迎。”老师招呼着这些学生，她自己也知道，郭阳康要来他们班这件事早就人尽皆知了，大家对郭阳康也知道几分，所以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减少同学们心里的抗拒“好，新同学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郭阳康：“有什么可介绍的？我座位在哪？爷累了。”
　　“诶！”老师只能无奈地叹息。
　　“怎么？看我干啥？”郭阳康怒视了一下班里的同学们，看到最后排空着座位，正是陈睿的同桌的座位。他径直走了过去，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鄙夷和嫌弃的目光。陈睿上课的时候就呼呼大睡，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好与郭阳康四目相对。
　　“你哪位？”陈睿一脸懵地问道。
　　“关你屁事。”郭阳康丝毫没空搭理这个小屁孩儿。
　　“诶，你什么意思？”陈睿刚睡醒，有点儿起床气。
　　“我说关你屁事！”郭阳康揪起陈睿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
　　“你干什么？！”陈睿有些惊恐。
　　“郭阳康，住手！”老师回过头看到这副场景，有些后悔同意校长把郭阳康调到本班来了。郭阳康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我tm要你管？”郭阳康声音很大，整个走廊都在回荡着他的声音。老师吓了一跳，她没想到郭阳康竟然比传说中还要恐怖。
　　“你快住手，再不住手我就去找警卫了！”老师的恐吓很有作用，郭阳康只得把陈睿扔下。陈睿跌坐在地上，有点被吓傻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儿，郭阳康坐了下来，恶狠狠地对陈睿说到。
　　“你，给我等着。”陈睿被这句话给吓到了。一直坐立难安，郭阳康时不时地转头对他邪魅一笑，时不时恐吓他一句，他有些经受不住。终于算是挨到了放学，陈睿飞速收拾好东西，对陈毅说到：“小毅，我们赶紧回家好吗？”
　　“好啊。”
　　有人突然过来叫到：“陈毅，张老师叫你过去。”
　　“好嘞，哥，那你先走？”
　　“行。那你快点回家。”
　　陈睿急匆匆地离开教室，出了教学楼，要经过一段人少的通道，大概有个一两百米吧，陈睿心里有点发怵，紧走两步，想要快点到人多的地方去，这时候，突然，大概3、5个人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陈睿有些害怕，便绕着他们走，没想到，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就是陈睿吧。”其中一人对他说道。
　　“我……是。”
　　“就是你惹我们康哥？知不知道，我们康哥是这个学校的老大，敢惹我们康哥？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说话间，一根球棒就招呼到陈睿头上了，陈睿顿时眼冒金星。
　　“看你还敢不敢惹我们。”陈睿在晕倒前听到了这句话。
　　等陈睿醒来时，他已经在医院里了，他被棒球棒打了后脑勺，直接晕了过去，睡了三个小时，得亏放学经过那里的同学发现他，不然，有可能会有更大的事儿发生。
　　虽然陈睿被人打了一棒子，但是毕竟不是郭阳康打的，学校也处罚不了他，只能批评教育，但是第二天。
　　“我去，这是谁干的？”“就是啊，谁干的？太过分了。”
　　“怎么了？”陈睿刚到教室，看同学们围着他的座位左一句右一句的，很不解。“陈睿，你的桌子。”陈睿凑近一看，自己的桌子被人写满了污言秽语，甚至还有“去死吧”之类的诅咒的词句。
　　“这，这谁干的？”陈睿有些愤怒，也有些委屈，语气里夹杂着哭腔
　　“老子干的，怎么？不服？”此时郭阳康走了进来，那种傲慢的姿态让人作呕。
　　“郭阳康你想干什么？”陈睿有些嘶哑地怒吼道。
　　“还tm问我想干什么？敢反抗本大爷的都得被本大爷折磨，折磨到服为止！”郭阳康快步走上前，一个耳光打在了陈睿的脸上。那一声十分清脆，陈睿的耳朵里充满了耳鸣声，眼前有些模糊，倒在了地上。其他同学看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场面，郭阳康转身放了书包，出了教室。看到他出了教室，其他同学才敢去扶已经被打蒙了的陈睿，陈睿脑子里依旧充满了嗡嗡声，陈毅刚走进教室看见陈睿这样，连忙跑到跟前。
　　“哥，你没事吧？”陈毅有些害怕。着急地问道。
　　“没事了。”陈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两个腿都在打颤，艰难地坐回了座位上。
　　他想要报复郭阳康。于是将郭阳康最喜欢的一本书的纸页撕成一片一片的。但这一次，郭阳康没有怒不可遏地收拾陈睿，反倒一下午都安安分分地上课。陈睿有些不可置信，但也想是不是自己做的有点过头了。可他马上就知道为什么了。
　　下午放学，陈睿没有等被老师叫走的陈毅，自己走掉了。这次他没有选择从那个走廊走，他选择绕远路从操场过去，已经放学有段时间了，操场上也没多少人，在经过体育器材室的时候，突然从身后跳出来一个人，没等陈睿反应过来，一记闷棍打在了他头上，砰的一声，陈睿顿时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储物室的门口。几个小混混把他拖到了门内，两个人将他抬到了二楼的空办公室。
　　这栋楼就在操场边上不远，背靠着一条河。二楼储藏室里，郭阳康将一瓢冷水泼到陈睿脸上，陈睿慢慢苏醒过来。见到眼前的人是郭阳康，吓了他一跳。
　　“醒啦？”郭阳康一脸狞笑。说话间，一记耳光扇到了陈睿脸上。一到血红色的印记深深留到了陈睿脸上。接着，郭阳康又一把抓住陈睿的头发，将他的头硬生生转过来，接着，又是几个响亮的耳光，陈睿的脸上布满了血痕。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她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接着，郭阳康揪着陈睿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又是一巴掌，陈睿倒地，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了，只是恐惧与绝望。郭阳康走上前，用脚踩着陈睿的头和手。陈睿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他叫出了声，郭阳康听到他叫，便踩的更加用力，陈睿已经精疲力尽了，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晕了过去。陈毅因为在操场找到了陈睿丢下的书包，便知道大事不妙，于是连忙去找张老师。
　　“张老师，怎么办，我哥肯定出事了。”陈毅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十分焦急。
　　“你先别急，我们马上去找。”张老师冲出门去，连忙找人去找陈睿。
　　郭阳康对陈睿早就充满了怨气，对他来说，敢和他作对的人都是他的敌人，自己一定要将他除之后快。
　　“小东西，没死的话就赶紧起来。”郭阳康对着陈睿怒骂道。陈睿已经跟虚弱了，只能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郭阳康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就一把揪起陈睿，陈睿无力反抗，任由郭阳康摆弄。
　　“陈睿，老子忍你好久了，到处和老子作对，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手段。”郭阳康坏笑了一声，提着陈睿，走到窗边。此时，老师们也找到了这里，看着郭阳康的举动，老师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郭阳康，你干什么？”
　　“干什么？”说着，郭阳康一把抱起陈睿，对他说，“小子，服不服？”郭阳康指了指楼下的河。那条河不算深，就去也不快，但是从二楼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陈睿没有应答，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也没有精力了，他太累了。
　　“好啊，干得好，那老子就遂了你的愿。”说着，郭阳康将陈睿推了下去。
　　“哥！”陈毅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在楼下守着的体育老师看到有人落水，立马打开后门，跑到河边，跳了下去。
　　陈睿被推到河里以后，立刻失去了意识，他只感觉到一个人拉着他游到了岸边，有个声音一直哭着喊，接着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睿被送到了医院，幸好陈睿除了受了点皮外伤，呛了点水，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创伤。陈睿再醒来是第二天下午，他先是听到心电图机的声音，然后是各种仪器的声音，接着他听到了医生的声音，他开始慢慢试着睁开眼睛，慢慢试着睁大眼睛，他发现自己在医院里，他发现爷爷正坐在旁边吃着什么东西，他突然觉得自己也好饿，他试着张开嘴。
　　“爷……爷爷。”陈睿微弱的声音传来，陈睿爷爷先是一惊，接着就是欢喜，连忙去找护士。护士大概检查了一下，说陈睿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现在再留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哎哟，太好了，谢谢你啦。”陈睿爷爷很高兴，转头又看向陈睿。
　　“小睿啊，你吓死爷爷了，你说你一睡就是一天，怎么样，没事儿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爷爷很温柔地问道。
　　“爷爷，我……”陈睿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委屈了，他想哭，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和爷爷说。
　　“小睿，你在学校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怎么不和我们说啊？”爷爷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对孙子的安全的关心。
　　“我……”
　　“别急别急，不哭昂。”爷爷连忙拦着，擦了擦陈睿眼角的泪。“咱们没错哭什么？”
　　“小睿，你放心，爷爷一定帮你讨回个公道。”爷爷连忙安慰道。陈睿毕竟只是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儿，没有那么坚强，也不关心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但爷爷这么一拦，让他把眼泪憋了回去。陈睿在医院住了3天就出院了，但是爷爷却不让他回学校。
　　“回什么回？帐还没算清呢，万一小睿回去在被人来这么一出，怎么办？”爷爷以前是个老师，十分有学问，平时也很谨慎冷静，但这件事他不能就这样算了，陈睿是他的亲孙子，是他从5，6岁带大的，他肯定心疼陈睿自从回到家以后，白天就把门关了起来，谁叫门也不开，每天就让奶奶给他一个馒头吃，晚上陈毅回家，他才打开门，陈毅在房间里写作业，他就呆在客房里，之后几天，干脆直接住在客房里，对谁都不理不睬，爷爷奶奶只当陈睿是伤刚好，没有胃口，但陈毅还是担心自己哥哥的状况，一个周末，陈毅早早起来，敲开客房门，陈睿见是陈毅，便将他让了进去，陈毅神神秘秘的进去了。
　　陈毅直接开门见山，对陈睿说到：“哥，我觉得你现在很不正常”
　　陈睿也不解释，更正，点了点头
　　“哥，要不然去趟医院吧，去看看你到底怎么了。”
　　“去医院？”
　　陈毅坚定地说：“是啊，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体会垮掉的。”
　　“我不想爷爷奶奶带我去。”陈睿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没事，你去找刘叔叔帮忙不就行了？”刘叔叔是爷爷的一个徒弟，爷爷在师范学院的学生与助教，后来爷爷退休了，刘叔叔就搬到了离爷爷家附近的楼。
　　“走吧，我陪你去，正好周末了。”陈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在陈毅不断的催促下，他也妥协了。刘叔叔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开车带着陈睿和陈毅去了最近的医院。一套检查下来，刘叔叔忙前忙后，但陈睿还是没有让他去领报告单，总共10几张纸，陈睿将他们藏到了书包里，只是回答了刘叔叔一句，一切正常，只是休息不好。陈睿没有说实话，陈毅看出来了，他最了解陈睿了，他不可能没有事。回到家，爷爷很奇怪，陈睿和陈毅大早上的跑出去干什么了，但他也没多问。晚上，陈睿终于回到自己房间去睡了，陈毅欣喜若狂，将床拼到了一起，把最靠近窗户的一边让给了陈睿。
　　“陈毅拉着陈睿，他看陈睿这样也很高兴，但对检查结果还是十分怀疑。”哥，快点。“哥，你的检查单放在书包里了吧。”
　　第二天早上，陈毅怒气冲冲的跑到窗边，质问陈睿：“你告诉我你什么事都没有！你现在连我都要骗吗？”陈毅很委屈，也很伤心，自己哥哥已经奔溃到如此地步，重度焦虑，重度抑郁，重度睡眠障碍，轻度精神分裂。要知道，这对一个小学生来说有多么严重。陈睿也释怀了，他相信自己弟弟能保守秘密，相信他一定会陪自己度过这个坎。陈睿很快回到了学校。郭阳康干了这种事，学校也不敢留他，他父母也自知理亏，陈睿爷爷和他们打了一个月的官司终于得到了10万的补偿金。郭阳康也被迫辍了学，他们家为了赔这10万元，倾家荡产，掏空了家底，郭阳康也没有办法再挥霍和拉帮结派了，没有人和他一伙了，他便和父母在家里的老门面房干起了小摊，他就在摊位打下手。
　　陈睿的日子过得更加煎熬，每天晚上都在做着同样的噩梦，郭阳康野兽般的面孔深深嵌入了他的记忆，他只能靠不断的学习让自己忙起来，忘掉这些事情，他不想回忆起那件事，他太累了。
　　终于，小学结束了，他要离开那个充满肮脏，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在三年里，陈睿从一个班级差等生，一跃成为年级中的佼佼者，次次年级第一，次次班级优秀，到这一切都是用不尽的噩梦的折磨和鞭策下，硬生生闯出来的，也许知道他苦衷的只有陈毅了。陈睿从回忆中脱离，身旁，陈景翻了个身，将腿压在了陈睿身上，脸上挂着笑，陈睿也笑了一下，也许，他也应该活得像陈景一样，在梦中还能露出自然的笑容。
　　他咽了两片药，躺在床上，静静等待药效发挥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