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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只疑残粉涂金砌 ...

  •   在我的坚持下,所有的人都停工一天种花植草栽苗。韩棠问我是不是因为嫌雇人太过昂贵所以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我假装高深莫测道:“佛曰:不可说。”众人皆一脸你就猪鼻子插大葱装象的表情望着我,可惜又找不出什么好理由反驳。彼时,我正在扶着一株兰草的幼苗向挖好的坑中填土。

      “她是想清心寡欲地过日子了。”一片死寂。
      “柳兄言之有理,小生实感钦佩。”韩棠火速接口。
      “过奖过奖。”

      深呼吸,强忍住将手里攥着的小铲子砸到柳轩头上的冲动。这两个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着都像是串通好的,调笑我要成尼姑了,但是我不能丢失江湖儿女应有的气节。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所以还是亲力亲为比较让人放心。”很久没咬牙切齿地说话了,现在看来,柳轩也确实没想让我停下来。接过念青提过来的水桶,舀了半瓢浇在兰草的四周。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出去买菜的蝶衣两手空空地跑了进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语气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上街的时候听到王婶她们说,李立被那个什么京城的商人递了状子,已经被官差们带到扬州府府衙了。”这么说的话,就是官府受理了,心里忽然有丝不安。

      和柳轩、锦衣分别交换了眼神,其中有我们心照不宣的猜疑——虽然新海坊在劫难逃,但是没有这么容易解决。与剩下的姑娘们及韩书呆打了声招呼,便挽着锦衣、捎带着柳轩踩着第三条小径向用餐的厅堂中的议事厅赶去。落座后,我清楚地看见两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柳公子,这件事情真的只是简单的经商矛盾吗?”我和锦衣的目光都在第一时间投向了柳轩。

      “很显然,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如果只是不同的经商矛盾,那么私了是最合适、最实惠的方法,买主可以趁机压低货源价钱,卖主也可以不失去一笔大订单。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通常延期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并不急着用。而对时间要求苛刻的皇家的单子,应该是不会找上新海坊这样的小铺子,若是真的找上了,那这件事就更麻烦了。现在把这件事闹到公堂之上,卖家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最多也就是几千两银子,还要耽搁货物的置办。最后最大的受益者,却是县衙的人。像这种违约的判刑,孰轻孰重只看知县、知府,轻则罚给买主几千两,重则抄店、没收家财。前者定是要送银子贿赂的,后者嘛,就看这个官怎么样了。”

      我和锦衣频频点头。虽然很好奇他为什么像个半仙似的什么都知道,但是主次、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也就是说,现在这种情况就说明,买主不是和扬州府知府串通,就是还有个幕后主谋为他撑腰?”

      “没错。若真的还有主谋,那现在这种状况,矛头就是对准了纺衣这个行当,很危险。”柳轩的右手五指无意识的有规律的在桌上轻轻地敲击着。据说人在紧张、没有把握时,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些小动作,柳轩现在,便是。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锦衣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绞着绢制的手帕,我伸手拦下,她冲我笑笑,我开始挤眉弄眼:“笑得那么难看,哪有点美人的气质。”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出左手食指戳了下我的额头:“你呀你呀,怎么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我顿时委屈了:“我拯救你的手帕,你怎么还跟我过不去呀锦衣姐?”

      总算是冲淡了一些沉闷的气压,其实也是纾解下自己心慌的感觉。有一刹那,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前几日还热闹非凡的新海坊变得门可罗雀的画面,总觉得微云阁还不够,没有后台、没有疏通的关系,就算手艺再好又如何?一股寒意从心底幽幽地上蹿下跳,原来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唯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或许我们该去扬州府看看审讯的样子,然后赶去京城找我父亲的故交聊一聊。”真的,我都很难相信这句话是我说的,太过冷静、太过淡然,实在不像是我一贯的风格。

      我看到柳轩的凤眸微微的眯了起来,莫名的就感到害怕。我不敢想象,只要除去我这十七人中有一个人并不忠心,那么就像落子无悔一样的满盘皆输。这身边,或熟悉、或不亲热的都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很简单的选择了相信,不仅仅是因为我需要帮手,更是因为我认为不会有人对我这种小女孩感兴趣。罢了罢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连他们我都无法相信了,那么这偌大的扬州,甚至于这片中原,就只剩下我了。(妃子:父母及一干家仆不算,你们懂的。)

      然后我一把抱住锦衣的胳膊蹭了蹭,抬眼望进她琥珀色的眼睛:“锦衣你陪我一起去吧?”她瞄了一眼柳轩,又低下头看了一眼我明确表态:“你和柳公子去,我得留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人来找麻烦,然后监督疏影她们的制衣进度。”

      我哀怨地看着她:“柳轩留下行不行,锦衣姐?”我才不要和柳轩那个尖酸、刻薄、毒舌的男人共处在一辆马车里三个时辰,来回的话就是六个时辰啊锦衣姐!

      “不行,柳公子不了解纺织和绣样。”换来的是斩钉截铁的答复。
      “好吧,既然锦衣有事脱不开身,那就柳轩随我同行吧。”口中说着有风度的话,眼睛却是在向锦衣诉苦——

      “你不了解柳轩啊!”“你了解?”
      “我当然了解啊呸。”“诶呦喂!”
      “你不知道他这人!”“你知道?”
      “我自然不知道啊。”“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呀你!”“这样啊。”
      “到底你是怎样啊?”“就这样。”

      ……

      如此眼神交流一阵,我顿时败下阵来。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两个人都不能得罪。”——这是我坐在马车上以后,了悟到的真理。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我和锦衣的眼神交流持续时间太长而又太投入,于是并没有发现柳轩早已离开多时,反应过来再看到他时就已经是赶我上马车的情况了。在两匹骏马还未扬蹄长奔前,一众姑娘们中间夹着一个书呆子来为我送行。其实不过是两天的事,非得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马车一路疾行,定是柳轩吩咐过车夫一刻都不能耽误。头越来越沉,一阵困倦袭上全身,看了眼身旁假寐的柳轩,我也闭上眼打算休憩一下。路程差不多也就是四个时辰,正好够我补眠,养精蓄锐与扬州府知府谈生意。

      大约是昨天金刚经抄得有些多了,睡梦中耳畔总是萦绕着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时的有佛珠碰撞声、木鱼敲击声、经文诵读声回响,似乎真的置身于佛门重地、高山寺庙中聆听慧音一般。

      迷迷糊糊间就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醒来时马车正颠簸,脑袋一下子磕到了硬处。痛呼一声清醒过来,才发现整个上半身都已然躺倒在了马车上,不久前磕头的位置还垫了一个人的衣服。不用看就知道是谁的,虽然没什么用,但是算这个小子有良心,还懂得知恩图报。

      斜眼侧目去,柳轩还是像刚上车时候的姿势一样,只不过这次背对的是马车的左侧,正对的是我躺下时头朝向的右侧面。看起来,他不止带了身上这一套衣服,必然是趁着我和锦衣难舍难分之际为了确保赶我这只鸭子上架做好的准备。

      掀开棕褐色的车帘,我随口问道:“走了多少时辰了?”赶车的是一个年届五十的老手,马车走得也算是既快又稳当,如果不是我睡着睡着,柳轩把他的位置让给我躺下了,我应该也不会撞得额角生疼。(妃子:难道不是你抢得吗……你竟然没有对人家负责任的意向?!)

      “回姑娘的话,走了三个多时辰了,差不多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那老伯尽职得扬鞭赶路,没有一字多余,很是认真。就像现在,探头看去是一马平川的大道,他也紧盯着前路一丝不苟。

      我自觉得缩回脑袋,实在有些佩服柳轩。三个时辰都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真是太有毅力了!

      把未几前拿来当作枕头的衣服展平搭在了他的身上。近看来,实在是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还老把自己一个人当作两三个人用。叹口气,你说这人生在世,图什么?到头来,又剩什么?

      谁说种了种子就一定能开花?就像他如此日复一日的拼命,最后也不过是拖垮了自己的身体罢了。他不珍惜,我替他珍惜总行了吧?我的柳大公子可不能病了,还得指望他出谋划策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下章4500以上>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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