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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郁金香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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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我要一束郁金香。”
“郁金香不卖。”
女人小声嘀咕:“那不挺多,看起来有百来枝了吧。”
男人抬起眼撇了眼来人,冷淡地回了句:“不卖。”
女人无法只好讪讪离开,出了店门吐槽道:“留那么多有什么用,省着过年啊。”
城镇里的小花店生意自是冷清得很。偶有几对情侣光临。经营花店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花店经营有两三年了,店里郁金香常年不断却从不售卖一朵。
人们只觉怪异,暗嘲他傻,有钱不赚。却也有人道,他本不靠这个赚钱,开花店只是兴趣。他对这些流言蜚语从不做解释。
花店每到八月便打烊,据说男人每年都会在八月出国,十月花店正常经营。
“喂,张耀,你闷不闷啊,天天待在那小破店,出来玩。”电话里传来一个醉醺醺地声音,声音忽高忽低,张耀回道:“等着,我去接你。”随后挂了电话,捎起椅背上搭着的风衣。
酒吧声音嘈杂,张耀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沈沅,走过去拽起沈沅就要走。
沈沅则是开了话闸子,拽也拽不动:“我说你还是太闷骚了些,这些年缩在那花店里也不出来和我玩,生意又不好。”
张耀还是拽着沈沅往外拖。好不容易把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拖回了家,沈沅睡了一觉起来就想吐,吐完清醒了些,看着熟悉的家具恍惚,再次来这里竟已过了五年。
这五年这里虽干干净净但如五年前的布局一般无二。
“张耀,麻烦你了。”
“没事。”
张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比五年前成熟了一点也只是一点。还是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喝醉了就给自己打电话。张耀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笑你没变,真好。”
沈沅听不懂他这摸不着头脑的话,在房间里转了转,
“你还……”
但又止住了,瞧瞧撇了一眼,还好,张耀没看他。
“什么?”
张耀听到声音往这边望来,看见沈沅正扒拉着一朵郁金香:“喜欢送你。”
“别,您这郁金香金贵得很,我要不起。”沈沅打趣道。
谁知张耀真接话道:“那倒是,荷兰进口的。”
沈沅佩服地抬了抬大拇指:“你到真喜欢这玩意。文艺范。”
“不是我喜欢,他喜欢罢了。”
沈沅被噎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
张耀提了起来:“我们去看他吧。”
这事沈沅倒不犹豫:“行。我去准备准备,买束郁金香。”
“我开花店的,我这有。”
沈沅翻了翻白眼:“我能不知道吗,您那郁金香不是荷兰进口吗,你自己留着吧,我去买。”
“没关系,本来就是给他的,我留着也没用。”
“哦。”沈沅也不客气,接过那束扎好的郁金香陪张耀去了墓园。来到了那座无字碑前,将郁金香轻轻放下。
风轻轻吹过,张耀看看沈沅,又看了看墓碑:“岳霖,我们风流三客又聚齐了。这几年的郁金香喜欢吗?沈沅也长大了,虽然还是要我操心,但他没变,他还是风流三客的沈沅。你走了以后我没有梦到过你,老天爷真坏,为什么一次都不让我梦到你,就一次,你来我梦里一次可以吗,我想看看你,抱抱你。我经营了花店,这个你是知道的,但最近我不想这样下去了,可能沈沅说的对,五年我一直在那个花店确实挺闷骚的,我只想留住你,挺自私的是吧。再过几年,你投胎转世就不属于我了。”张耀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五年的时间,他对他的爱从没变过。
学生时代,三少年经常聚在一起玩,人送外号,风流三客,老大岳霖长着一张英气脸,锋利的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老二张耀温柔系男神,学习也好的一批,引迷妹芳心无数,老三沈沅,活泼好玩的憨批,人缘交际能力不在话下。
“这个星期去哪玩呀?”沈沅仰着头,蹦跶着走在街上,“不去,有约。”岳霖淡淡地声音传来。“你呢?”“我也有约。”沈沅翻了翻白眼:“你俩又背着我偷偷约定,出去玩总不叫我,淡了淡了。”“小孩老凑什么热闹,在家好好写作业吧。”岳霖接话。这可把沈沅气到了,明明自己就比他们两个小三个月,愤恨道:“谁小孩!你们两个也有作业!”“我们不用写啊。”两人异口同声。
这该死的一中破规定,在近一次考试考第一或者有三科满分就可以在下次考试之前不写作业,真是苦了自己,这两人学习是真变态啊。只能委屈自己给他们腾时间约会了,什么风流三客,明明是约会二客。沈沅烦躁的不行,默不作声了。
高三其实目标就很明确了,岳霖肯定是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而张耀则偏向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沈沅没想好,他这种随波逐流,走哪算哪的性格也不知是好是坏。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那两人可算是把沈沅忘了个干净,疯狂玩了两个多月。每天不是逛商场就是看电影,把沈沅气的直跺脚,当时人人羡慕的情侣如今竟成了这般,真是物是人非。
说起他们的相遇啊,张耀和岳霖是青梅竹马,从小便相识的,但与沈沅相识则是高一才认识,沈沅可谓是姗姗来迟了,他们在一起的趣事绝对数不过来。
儿时的张耀总粘着岳霖,现在也粘着,两人从儿时玩到现在,玩了有十多年了。
小时候的张耀很是自卑,安静地不得了,没有小朋友和他玩。这时岳霖成了他唯一的玩伴。
幼儿时期孩子们确实是极为幼稚的,因为一些不真切的泥团事件,让这个孤僻的小男孩靠着岳霖给他的温暖度过了几个春秋,直到渐渐长大,张耀才从这长达四五年的孤立中脱出身来。
故事的起因竟是一群屁大的孩子在用泥团揉成弹珠,放在石墙边晾干,只是这泥团说巧不巧,竟凭空消失了,捏泥团的那几个小孩非说看见是张耀偷的到处宣扬,张耀对此事毫不知情,而后过了几天知晓后也无奈,他嚷嚷着不是他偷的,没人听。
在学校里,他努力想要和孩子们玩,但是那几个捏泥团的孩子会跑过来对着本来要答应与他玩耍的孩子说:“我们人多,他只有一个人,只要不和他玩,我们就和你们玩。”那人确实也和那群孩子玩了,他似一脸为难地拒绝了张耀。
此后,下课后张耀总是一个人待在教室里,偶尔一个小男孩会过来和张耀说话,那是班里人缘很好的同学,大家都围着他转,他叫——岳霖。岳霖会和张耀一起玩橡皮泥,和张耀说些幼儿会说的话,张耀也回应着,慢慢张耀竟会和岳霖出教室围着校园里的柳树追逐。
渐渐他们的关系好了起来,那群捏泥团的孩子也想和岳霖玩,他们又搬出了那套说辞,但岳霖毫不犹豫地回道:“不。”那一声“不”震荡在张耀的心中,那余震持续了一生。
张耀脱离孤立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大家不那么幼稚了,自然就玩得开了。但那段“好笑”的记忆张耀记了一辈子,从那以后张耀一直粘着岳霖,岳霖也把他保护的很好,他们一起进步。
在一起的过程还是有些艰难的,即使两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捅破这层窗户纸。把沈沅这个看客都搞着急了。他俩能在一起,全靠沈沅推波助澜。告白那天是两人一起告的,也说不出谁追谁,只是伴着初雪,同时说出了那句我爱你。
高三是分离季,六月的几张试卷吹散了一群人。张耀和岳霖怎么会面临分离呢,他们像个热恋期的小情侣:“张耀,我想当警察。”“我知道,我支持你。”这时想来张耀是后悔的,他怎么允许他离开自己永远。“张耀,我们会分开,但我希望你好好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才不会分开。”张耀仰起脸,盯着眼前这个青年。
风流三客成功上岸,录取通知书虽然长得不一样但都是重本,大家高高兴兴地聚了一次。
大学四年过得极快,都在各自的领域熠熠生辉。
沈沅选择了经商。岳张调侃他不够成熟。岳霖真正意义上成了一名伟岸的警察,他事务繁忙,但有时间便会和张耀通话。
就这样过了几年,岳霖升了职,张耀也成功硕士毕业。
张耀希望有时间能把婚礼办了,两人筹划着,最终是订了日子,双方家长也满意。他们商量着最后的大事——婚礼后,去荷兰度蜜月。到时候看风车,闻花香,这个以郁金香为国花的国度挑起了少年的好奇心。
时间定在岳霖这次任务之后。这次的任务极为艰巨,但所有人都在等着岳霖,他们相信岳霖可以做好。
噩耗是8.12传来的,机票本订的8.13。这时的张耀本是满心欢喜收拾行李。听到这事愣了许久,他看到他的尸体时更是直接跪下了,昔日的少年手里握着一束黄色的郁金香,安静地躺在昏暗的巷子里,脖颈处的血迹已干,眼睛直直瞪着。任务结束的路上危机重重,满载爱意的郁金香溅上了血。少年从此藏了心事,小镇多了一家花店。
思绪拉的远了,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墓碑竟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缉毒警最危险的警种,死后也无法刻上自己的名字,那追谥的奖章,张耀摆在了花店最亮眼的位置却合上了盒子。
小镇的花店永远打烊了。据说店主人去大城市的私人医院当了年轻的院长,在医院后的草坪上,修建了许多风车,随风而转。
一家别墅的私人花园里种满了黄色郁金香,随着风花香吹遍了整座城。黄灿灿的郁金香是这段感情最后的留念,张耀看着郁金香,微动手腕,写下了郁金香先生五字,摆在了房间里一堆合照的中间。黄色郁金香,当真如花语那般,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