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如潮息》小张女士

2、第二章

　　肖窈踩着夕阳往回走，内心独自思忖着。走了十几分钟，有目的性地拐进了一条巷道，在一处房屋门前的空地停下了脚步，她只记得是这条巷，但忘了是哪一户的。

　　许多户人家门前都有老人拿着蒲扇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扇风，也有小孩们成群结队地端着饭坐在台阶上嬉闹。

　　夕阳西下，肖窈莫名觉得悠然。

　　她走到了那群小孩面前，弓着腰询问认不认识一个叫黄尚的，跟她差不多大。

　　“你找我哥干嘛呀？”

　　突然最旁边的小女孩好奇地伸出头看着她。

　　肖窈蹲在她面前，笑着问：“黄尚是你哥吗？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呀？”

　　小女孩看着她，嘴角还挂着饭粒，肖窈看着忍不住伸手拿了下来。

　　手还没收回，就听见气势如虹地一声：“皇上！有人找你！”

　　饭粒抖了抖，直接掉到了地上。

　　这镇上的人嗓门大都是从小练起来的，肖窈突然感慨。

　　没过半分钟，就听见了脚步声，是人字拖趿拉地面上的细沙的声音，还有那吊儿郎当的说话声。

　　“谁这么会挑时间啊，没看我这吃饭呢？”

　　肖窈站起身回过头，看着黄尚噗呲一声笑出声来。

　　只见他挽着裤脚，穿着拖鞋，手里还端着一盆饭，饭刚送到嘴边，眼神呆滞地看着肖窈。

　　“好久不见啊。”肖窈满眼笑意同他打招呼。

　　几个小孩饭也不吃了，齐刷刷仰头看着两人。

　　“挖槽，你怎么回来了？”黄尚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我去，你怎么长成这样了？”

　　黑黝黝的野丫头过了两年突然变得愈发白净，蓄起了长发，五官长开了，人也高了不少。

　　不怪黄尚感慨，确实大不一样了。

　　肖窈笑着瞪他：“你倒是没变，一样不会说话。”话锋偏转：“我来是想问你点事，你现在方便吗？”

　　黄尚浑身不自在，摆了摆手：“你说话别这么客气啊，想问什么就说。”

　　就这样，肖窈同他蹲在了一旁，开门见山：“你知道楚辽现在住哪吗？”

　　黄尚转过头看她，眼神有点奇怪：“你为什么想去找他？”

　　肖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这不是回来了想叙个旧，当初走也没跟你们说一声，挺不好意思。”

　　“我劝你别啊，他现在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别去招惹他。”

　　语气带着嘲讽，在肖窈听来有点莫名其妙，且不自在。

　　她扯着嘴角问：“你之前不是跟他玩得很好么，还叫他老大。”

　　“那都是过去的事，我跟他打了一架之后就闹掰了。”黄尚说完继续扒着小盆里挂在壁沿的几颗饭粒。

　　肖窈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感觉就像喝完酒断片了一样不得劲。

　　“因为他弟弟的事么？”

　　天渐渐黑了，家家户户贴在墙角的小灯不约而同地亮了起来。

　　黄尚被刺得眨了下眼，看着盆底沉默。

　　一句话就把他拉入了那个黑夜，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是的吧？”肖窈执拗地看着他。

　　黄尚突然站起身来，没说是或者不是：“在六仙旁边的旧小区，没门牌号，就门把挂着福袋那一个。”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问：“对了，你转到哪个学校了？”

　　“就六仙，前两天刚办好手续。”

　　肖窈也站起身来。

　　黄尚默了两秒，笑了一声：“得，你跟他还是同学了。”

　　肖窈没再继续楚辽的话题：“你在哪个学校？我没事去找你玩。”

　　“勇原职高。来了提前跟我说声，我去接你啊。”黄尚没回头挥了挥手：“别带那个孙子来啊，我看着他就来气。”

　　肖窈抿唇，没回答。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走回了家，路上接了电话，是陈青打来的，说晚上不回家了，在朋友家过夜。

　　那就是明天不跟着一起去学校的意思。

　　肖窈眼神凉凉的，没多说什么。给自己煮了碗面吃。

　　还从衣柜搜出了之前初中的校服，当时本来就买大了，现在穿刚刚好。

　　两年改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

　　她还记得楚辽初二的时候说要去市里最好的高中，现在也没去。

　　肖窈收拾好东西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天光大亮。

　　她是被孩子的玩闹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看了眼闹钟，就猛地起床洗漱，风风火火地赶往学校。

　　在路上买了两个包子，顺着人流走进了学校大门。

　　开学已经两个星期了，这会各班的座位都已经固定。但因取消了重点班，肖窈觉得坐在哪个班都无所谓。

　　她走到办公室，找到了前两天见过面的陈英陈老师，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打完招呼就没吭声。

　　这时陈英搬来了张红凳子，肖窈道了声谢。手捧着题材资料，安分地坐在凳子上。

　　吵吵闹闹的走廊，有几个同学路过办公室往办公室看了一眼，更加叽叽喳喳。

　　只见安静的肖窈端坐在茶桌旁，腿上摊着一沓子书本，明晃晃的阳光被建筑切割成几块，滩在肖窈的脚边。

　　这时有人叩门进来，肖窈余光出现了一条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陈老师:“进。”

　　听声音是个女生。

　　“老师，作业收齐了，都在这了。”

　　陈老师点了头，“楚辽作业交上来了？”

　　肖窈正打算的翻页的手一顿，眨了下眼。

　　女生有些迟疑，撒谎了：“他......说晚点会自己交给您。”

　　肖窈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女生。

　　绑着低马尾，戴着眼镜，看起来呆呆的，独有的好学生气质。

　　陈老师叹了口气：“算了，你回教室吧。”

　　女生点了点头，转身被叫住了。

　　“哎对了，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你让后排的男同学帮忙把楚辽旁边的那张空课桌搬到二组后排去。”陈老师停顿了下，转头看了眼肖窈：“你就先座最后一排，过几天再把你安排到前面去。”

　　四班全班人数是单数，陈英就直接顺了楚辽的意，就楚辽单桌。

　　开学两个个星期，各科老师就对楚辽有意见，就陈英看到的情况，班里同学也不跟他来往。高一带了一年，惹了不少事，陈英很头疼，劝也劝了，罚也罚了，楚辽就是软硬不吃。收到要当八班的班主任陈英心里一直突突的，果不其然，看到班级人员出现楚辽还有其他几个出了名的捣蛋鬼陈英瞬间两眼麻黑。

　　那个女生也看着肖窈。

　　肖窈手指摩挲着纸页，突然开口说：“老师，我和楚辽之前是朋友，我可以跟他同桌。”

　　平静的声线，肖窈却听见了自己雀跃的心跳声。

　　陈老师听完微皱着眉，有点不太认同这个提议：“你想清楚了？”

　　肖窈点点头。

　　过了几秒：“行，那就先这样吧，等下次调座位再一起安排。”

　　陈英对着那个女生说：“那你帮新同学搬点教材吧。”

　　“好的，老师。”

　　女生看了眼肖窈，若有所思。

　　上课铃声响了，陈英站起来收拾桌面的教材。

　　“走吧。”

　　肖窈跟着站起身来。

　　走到门口陈老师停下，肖窈抬起头看着眼前魁梧的背影。

　　陈英转过头来：“班级里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你又是新来的，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受到什么不公平待遇或者言语上的攻击，你来找我，我帮你处理。”

　　陈英的表情很严肃，肖窈应下：“我会的，老师。”

　　陈英点头，便转过身去。

　　“还有，如果楚辽影响到你的学习了，你也要跟老师说。”停顿了几秒：“或许，现在的楚辽早已经不是你当初认识的朋友了。”

　　肖窈来不及多想，就到了教室门口。

　　嘈杂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但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讲话声和笑声。

　　陈英用书本拍了拍教室门：“上课铃声没听见？”

　　教室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肖窈低着头握着书包带，在陈英背后安静站着。

　　这时楼梯口又传来一阵吵闹声，有篮球落地的声音，在只剩风声的走廊上显得异常清晰。

　　声响越来越近，肖窈转头。

　　三个男生，十七八岁。青涩的年纪，笑声也显得不知天高地厚起来。

　　学校统一都是白色的校服，蓝色的校裤。走在前面玩着篮球的两个男生还时不时地把篮球抛向路过教室的墙壁，不停地在晃动。

　　肖窈的目光一直追着随着两人身影晃动的空隙的那抹蓝白色。

　　两年没见，剪了个干脆利落的发型，人长高了，也变瘦了，身姿没那么板正，或许因为太高的原因，走起路来稍微有点驼背。

　　明艳的光照在他身上，给人一种少年顶天立地的错觉。

　　肖窈眨了眨眼，心脏狂跳，她僵硬地提起一抹笑。

　　可楚辽看都没看她一眼，几个人直接从后门进了教室，死活不顾念班主任的存在。

　　“你们几个！说了多少次不要从后门进教室，你们怎么听的？！”陈英的资料在讲台被摔得砰砰作响。

　　肖窈被吼得乱了心神，被暖光照着，手心不知不觉出汗了。

　　班主任还在严厉批评他们，喋喋不休。

　　几个男生都没反应，掏掏耳朵抖抖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倒是楚辽，看着自己空位上莫名多了一堆资料，面无表情地用了点力把它们往前推。

　　前桌回过头，不明所以。

　　他抬了抬下巴，开口询问：“这谁的？”

　　声音有些低哑，像是感冒了。嗓子不舒服，说完不自觉皱了下眉。

　　这表情，配合这张冷漠脸，带给人的压迫感可比班主任强多了。

　　前桌是个老实人，开了学也没跟楚辽说过一句话，这会张嘴就开始磕碰：“我...我不知道，估计是那个那个新同学的。”

　　楚辽循着话语抬头看去，这一望，时间都变得遥远，像漂浮在海面上一样凝滞了。

　　狭长的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低头的女孩，有些怔愣。

　　他在最需要她的时候早已一走了之，什么都没留下。如今不敢同过去有任何瓜葛的时候，人又回来了。

　　楚辽喉咙发紧，目不转睛。

　　旁边的兄弟吴鸿听不下去老陈的唠叨了又无可奈何，下意识去看其他两哥们的反应，他看了眼楚辽，觉得有点奇怪。

　　伸长腿撞了撞桌椅，弯低了腰问：“看什么呢？怎么这副表情？”

　　楚辽回过神来，侧眼看他：“你说什么？”

　　吴鸿指了指他旁边空桌上的资料，“看样子你是要有新同桌了。”

　　楚辽听着身体往后靠，眉目冷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肖窈一直低着头，过了几秒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身上带着香水味，她认出来了，是刚才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只见她扫了一圈，同班主任打了个招呼，想把楚辽叫走。

　　肖窈转头看去，两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陌生又古怪。

　　楚辽移开了视线，站起身来冷着脸把自己的椅子踢开老远，路过吴鸿座位，留下一句：“别让她坐这。”

　　声音不大不小，后排的男生都能听得到。

　　他的兄弟面面相觑。

　　陈英叹了口气，才开学两周不想闹得师生关系太僵，只得给自己找台阶下：“你们几个今天晚上留下来值日。”

　　楚辽走后，她被班主任叫到台上让做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