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千面》明月长安

38、深秋凰恨录6

　　说巧不巧，下午时舒就遇到了江姚。

　　年仅十岁的小丫头抬着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打量着时舒。时舒也很符合人设说：“怎么？规矩全忘了。”

　　然后就听江姚娇滴滴地喊：“兄长～”

　　这一声兄长把时舒鸡皮疙瘩都喊起来了。他语气冷淡到：“你声音怎么了？”

　　江姚一愣，随后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来，规规矩矩说：“兄长。”

　　时舒很冷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径直略过江姚就走了。江姚看着那抹蓝色的背影，眼神深邃。

　　江子陵，她盯上了。

　　时舒没有功夫去管那位新来的“同胞”有什么想法，只要不打扰他做任务，他无所谓了。但，如果那位同志硬是要作死，他不介意插下手。

　　过了几天，是夜，亥时。

　　时舒搁下毛笔，活动活动了手关节，看着案桌上的一沓纸，呼出一口气来，他满意地拿起来看看。

　　这时窗户上的框被石子敲了一下，时舒头也没抬就说：“进来。”

　　宁默打开窗户翻进来，问：“方案写得怎么样了？”

　　“都写完了，我把所有会发生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了，包括应对措施等。”

　　“辛苦了，来，给你买的。”宁默把一个牛皮纸的包裹往时舒面前的桌子上一放。时舒打开来一看，是城西那边的一家糕点店的桃花酥。

　　来到古代后，时舒逐渐适应了这边的生活，饮食方面也多些变化。比如，以前很少接触甜品的他，逐渐对中式糕点感兴趣。顺带着，在原来糕点的基础上添添改改，跟现代味道还有几分差距的糕点在这个世界上也流行了起来。

　　许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不少做饮食方面的店铺也开始各种改良，安国人民在吃食方面逐渐丰富起来。而其中一家的桃花酥，时舒就觉得十分不错。他用手指轻轻捏起来一块，放进嘴里。

　　时舒问：“洛秋凰最近怎么样？”

　　宁默说：“不怎么样，被陈歌儿刁难，蒋浔时不时管她一下，日子过得有点艰难。”

　　时舒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夜色：“原著里说，洛秋凰会在陈歌儿死后被污蔑，然后被蒋浔乱棍打死。可洛秋凰没死，反而后来成了洛国的女帝……”

　　“这其中有个bug作者没补，就是洛秋凰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救走她的又是谁。”

　　“我曾经猜想过是不是洛秋凰的兄长洛冬泷做得，但感觉又不对。洛冬泷既然能在蒋浔这大将军眼皮子底下耍花招，那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过来和亲，受这样的苦。”

　　“所以，你认为不是洛冬泷。”

　　时舒稍微偏过头来，看着宁默：“宁上将，看过那些所谓的网文小说吗？”

　　“略有耳闻。”毕竟以前军队里有些女兵看过，宁默也无意中听到过她们的讨论。

　　时舒继续说：“按套路来说，网文小说的女主向来不会只有一个男主，必然有其他的男二男三。”

　　宁默灵光一现：“你是说，救走洛秋凰的，是另外一股势力？”

　　“是，而且这股势力不容小觑。要是……”

　　“要是我们能拿来用就好了。”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来的，随后相视一眼，而笑。

　　宁默拿起那桌子上一沓纸的其中一张，他不是很懂这些，他问：“那你第一步要怎么做？”

　　时舒说：“既然要改革，那就来一场彻底的，从上至下的。”

　　“上至朝廷，下至乡野？”

　　“其实，我已经做了一小步的尝试了。”时舒朝宁默看过去，宁默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指……”

　　时舒点点头：“民以食为天，从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入手，一点点激励他们去尝试、去创新。”

　　“只要打下基石，让他们有意识去做，就能从基本的生活方面到国家建设方面。”

　　时舒打了个响指：“聪明。”

　　宁默沉思：“百姓那边很好入手，而且你的身份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影响力绝对的。就是政治制度方面，你打算怎么办？”

　　时舒扯了扯嘴角：“这个啊，我们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你是说，安国的国君？”

　　“十三岁的年纪啊，”时舒感叹道，“真是个好年纪。”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窗外。

　　一个懵懂，适合接触外界的年纪。十几岁的孩子，分辨力提高，自我意识增强，充满好奇和探索精神，同时，还有点小叛逆。

　　宁默这边刚回去，就看到蒋浔从洛秋凰的房间里出来，把门摔得砰砰响，宁默为这扇门默哀三秒钟，，随后就听到宁默叫阑夜的名字。他一个轻功在足尖下一点，飞到了蒋浔的身边：“属下在。”

　　阑夜是蒋浔的左膀右臂，所以蒋浔对他十分信任，也不过问宁默刚才去哪了，蒋浔说：“最近御史台那群老东西烦死了，一直在揪着我在白城囤积粮食的事。”

　　宁默沉默了一下：“那将军你是想？”

　　“杀鸡儆猴，他们不是要查吗，那就让他们去查。”

　　宁默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言下之意他当然听得懂，说了一句：“是。”然后就消失在夜色中。他调出系统界面，给时舒发了条消息［蒋浔要对御史台下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刚把蜡烛吹灭，心里想着要不在这个世界稍微发扬一下电力学的时舒收到了宁默的消息，心下一沉，李承闳的父亲李闻就是御史台大夫。

　　御史台是中央行政监察机关，也是中央司法机关之一，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同样，干这一行就容易得罪人。时舒要改革，本就有意往朝堂上伸手，原身江子陵的交际圈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突破口。如果蒋浔想要对御史台下手，那他大可可以借此机会让御史台上下欠他一个人情。

　　最好的是，他能把御史台换一遍人。

　　但前提是他说的话有这个分量，定国公人年纪大了，就算再怎么支持自己儿子，但野心如此之大，风险如此之高的事，也未必会一口就答应。时舒开始在系统商店里翻翻找找，他想先从安国国君安司明下手，第一部当然是要跟他打好关系。

　　另一边，宁默收到了时舒的消息［御史台的你看着办］

　　意思很简单，留贤忠，去奸佞。

　　宁默把原主的剑抽出来，阑夜就这么一把剑，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但保养得很好，锋利的刃面闪着寒光。

　　江姚的死有点惨，是被人打死的。她在原来的世界还是个大学生，平常没事就去酒吧上班，顺便钓些鱼。这次勾搭上了一个有钱的老总，但却被他妻子知道了，直接带着人来找江姚，就这样，死状凄惨。

　　然后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她废了一番功夫，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状况，是定国公府的庶女。她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想要活下去，过得好，就需要有个靠山。

　　而江子陵，就是她的第一个攻略对象。

　　江姚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想到江子陵那张脸，还有那气质，不由得红了脸。把脸埋在被子里，心想，也许她还能和这世子哥哥发展一段兄妹骨科恋情呢！

　　带着东西往皇宫去的时舒并不知道现在的江姚对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只想着一会该怎么和那小皇帝相处。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说：“世子，皇宫到了！”

　　时舒从马车上下来，活动了一下，这古代的马车坐的是真的不怎么舒服，即使垫了几层垫子，但跟现代的汽车也没法比，一路上还摇摇晃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坐越野车。

　　有时间去找几个能工巧匠，把马车改良一下。

　　时舒刚下车，一个穿太监服的小太监就小步跑过来问：“可是定国公世子殿下？”

　　时舒微微低头：“正是”

　　那小太监喜笑颜开：“奴家是陛下身边的贴身太监，您唤我小福子就行。”他往身后一看，见江百晓和江邵济从马车上下来，问：“这是？”

　　“这是家中的弟妹，今天带过来陪陛下玩的。”时舒顺便再加了一句，“已经跟陛下说过了。”

　　小福子笑道：“那既然如此，就请跟奴家来吧，陛下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江百晓江邵济一左一右跟在时舒身后，时舒默默朝两人伸手，缩了缩手指，江百晓江邵济对视一眼，然后握住了时舒分别朝他们伸出的手。察觉到两个人握上来，时舒一拉，两个孩子就被他握着手走在两边。

　　第一次来皇宫的江百晓睁大了眼睛，小声说：“这就是皇宫啊……好大……”

　　时舒低下头去对她说：“以后会常来的，你们两个要多多适应。”

　　听到时舒话的江邵济猛得抬头看去：“兄长？”

　　小福子带着他们来到安司明的乾宇殿，敲了敲门：“陛下！定国公世子来啦！”

　　殿内的安司明抬起头来，刚想去开门，又想到自己的身份，按耐下心中的期待，故作庄严地说：“进来！”然后，就看见一身苍苍的时舒牵着两个看着比他大一点的孩子进来。

　　时舒带着江百晓江邵济恭敬行礼：“陛下。”

　　安司明点点头，让他们都起来，然后把除了小福子以外的人都遣散。等着其他宫人都出去了，他立马从位置上坐起来，哒哒哒跑到时舒面前，仰着小脸问：“你说会给我带和母后那个八音盒一样新奇的东西！可是真的？”

　　时舒点点头，笑着说：“当然，你可以问问我这两个弟妹，我手中新奇东西可多了。”

　　江百晓到现在都是懵的，听到兄长的话还是点头说：“这个的确，兄长手里有许多好玩的。”

　　安司明问时舒：“那你今天给我带的是什么？”

　　时舒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在手里晃了晃：“飞行棋。”

　　过了几分钟，就可以看到大殿内的一处角落里，时舒带着三个孩子席地而坐，坐在地毯上玩飞行棋。飞行棋的规则很简单，三个小孩很快就上手了。

　　“六！”安司明看着骰子上的六个点，激动地拿起小飞机模型，走了六个格子。

　　江邵济拿过骰子：“该我了！”然后开始双手合十摇骰子，往地上一抛，“哎？是三啊……”

　　三个孩子渐渐熟络起来，小孩子的友谊也简单，江百晓随口问：“陛下，你吃过炸土豆吗？”

　　安司明抬头看去，摇摇头：“没吃过。听着像民间的小吃。”

　　江邵济给安司明介绍起来：“就是把土豆切成薄片，或者条状，洒上调料，然后放进油锅里炸。捞出来又脆又香的！”

　　安司明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看向时舒，时舒微微勾唇：“下次来的时候，我给陛下带。”

　　安司明一把扯住时舒的袖子：“说好了哦！”随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手。

　　时舒看着默默坐回去继续玩游戏的安司明，眼眸微阖。

　　十三岁，他在干嘛呢？

　　每天就是上学放学，拿着可以自由支配的零花钱和同学们去校门口买小吃。为着一些现在看来很可笑的事同爸妈闹矛盾。认为自己长大了，总想着独立。

　　那么，他面前这位小皇帝呢？

　　同样的年纪，安司明应该活得很累吧。

　　不敢笑，不敢哭，不敢闹，承担着责任前行，而他的前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一瞬间，时舒想，自己是否能帮帮这个孩子。他未必能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打破这千年的封建帝制，但他是不是可以让这个孩子轻松一点？

　　临走之前，时舒蹲下去，看着安司明问：“陛下，你还想让我再来吗？”

　　安司明顿时愣住，一个“想”字差点脱口而出。时舒壮着胆子，拉其安司明的手：“三天后我会再来，如果陛下想见我，那天辰时时，让小福子在门口等着吧。”

　　安司明站在原地目送时舒离开，看着远去的马车，他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回去的路上，江百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时舒说：“想说什么就说。”

　　江百晓抿了抿唇：“兄长，你是不是想……”

　　时舒摸了摸她的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