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边际》九思雾灯

2、初见

　　秋城，是一个没有规矩的地方，这个世界的边际，没有一个完整的定义。秋城的中央是其他城市淘汰下来的老弱病残聚集地，至于秋城边缘，便是与铜城的交际处，那里灯红酒绿，是个灰色地带。
　　□□与暴力，活下去就是王道。
　　江夜就出生在城市边际，她是这个地方少有的瓷娃娃——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太干净，不是秋城的样子。
　　江夜的母亲是这一片地界称得上名字的姘头，几乎是铜城有钱没处使的富人们争相选点的女人。她从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的，一位富商给她取了“江谙”，随他姓，名选自“风景旧曾谙”，带她办身份证，让她活的能有存在感。
　　而江谙唯一付出的就是生下江夜，富商在女儿出生的第二年再没有来过秋城，杳无音讯。江谙倒像是没有心肺的样子，回到她靡废荒唐的日子里。
　　江夜一直很好奇江谙和那个男人的感情——“应当是爱的，不然生我做什么？”江夜同阿桃在秋河边上吹风。阿桃不是秋城的人，是铜城边上的，阿桃家里是开杂货铺的，日子过得紧，却是少有关心江夜的一家子。
　　“管她呢，反正你那个悖气的妈也只是无用罢了。”这是江夜打了16年的总结。
　　要说也是城如其名，秋城气息奄奄，而隔壁铜城花繁鸟盛。
　　江夜遇上蒋矜阳的那天是她十六年来最倒霉的日子，不过就遇到蒋矜阳这件事也挺幸运，大抵叫作“否极泰来”。
　　那一天阿桃家的杂货铺整装，江夜和她去铜城的市场采买花束。中秋将至，正是繁华热闹的时候，摩肩擦踵之际，两个小姑娘还是走散了。
　　洗的泛白的淡紫色纱裙在人群中迷茫，姑娘的神色清淡，倒是没有多少着急，她往秋城方向走去，等她缓过神，从逼仄的汗腥味逃离时，已经到了秋河。
　　一株紫丁香在河畔盛开，江夜眼底涌出惊讶，八月底能再见丁香是及其难得的。她小跑过去，没留意脚下的软泥，倒是滑倒惹了一身泥泞。
　　蒋矜阳是来秋河写生的，他素是最喜静的人，越是佳节将至，家里热闹的气氛越惹得他烦躁。谁承想这个女孩莽撞地闯入他的领地，占据了秋河最不净的污泥，却长了一张最干净的脸，混着那双清澈又妖冶的桃花眼，一时间让17岁的少年迷了心智。
　　江夜注意到了不远处蓝衬衫、白色牛仔中裤的男孩，身旁洗的浑浊的颜料桶，他右手端着颜料盘，左手执画笔，画板立在河畔，少年立在风景里，也成了风景。她看得入迷，忘了站起，手肘撑着身子，直到发酸才反应过来。
　　蒋矜阳向她走过来，江夜抬头，沾了雪青色颜料的手出现在眼前，她忍不住牵上，顺势站起来，少年身上的清香混着青草地的干爽一起涌进大脑，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听不清，看不清——
　　“蒋矜阳，我的名字，矜持的矜、烈阳的阳。”是河畔的夜、月色般干净的声音，带了些许变声后期的沙哑。
　　“江夜，江边的夜月。”
　　“正巧，名字刚好相反。”蒋矜阳不禁笑出了声。
　　“老实说你的名字真奇怪，又矜持又热烈。”
　　江夜还想问少年身上是什么香，只是觉得太过愚钝，没能问出口。
　　“风铃草。”
　　“啊？”
　　“衬衫的气味，‘蓝色风铃草’。”
　　江夜抬头看着这个男孩，银灰色眼镜框下墨色的双瞳，高挺的鼻梁，浅淡的唇色，嘴角轻微弧度——真像夜空中最纯净皎洁的上弦月，或者说还有清晨露珠的晶莹。
　　“很干净的香。”“干净”是江夜至今也觉得最适合蒋矜阳的词语，少年的五官张扬但不侵略，不是都市的伏特加，是乡野的梅子酒,“你不是秋城的吧。”
　　“嗯，铜城蒋家。”
　　铜城蒋家，书香门第，世世代代的读书人，多是文质彬彬，才华横溢，出落清挑的气质旁的人比不得，“怪不得”，江夜从不把讶异流露半分，她这16年来，别的学了多少不清楚，只是掩藏情绪这门课尤其优秀，“王阿婆说蒋家的人气度是不凡的。”
　　蒋矜阳恍惚看到姑娘努力克制的样子：“你呢？”
　　“秋城人。”
　　看得出来江夜并不想同他过多交流这个问题，蒋矜阳知趣地回应：“看你衣裙也脏了，先回家吧。”
　　少女本是扭头准备离开，
　　“我明天也来写生。”
　　“嗯。”
　　微风拂过河面，涟漪在秋河荡开，也在别处荡开，吹不散片刻的旖旎和紫丁香特意的轻笑······

作者有话说

　　江夜女鹅上线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