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公有疾》関夲

5、第 5 章

　　“之前在钟家时，你脸色很不好，我有些担心你出事，又不忍扰了你的兴致，就悄悄跟了出来。”季云汾也蹲下来，自然而然地帮忙一起整理包裹，顺手挂在自己身上，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走吧，天要黑了，该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花椒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她打开门走了出去，看见一个钟家家奴正神色紧张地站在季云汾门前。

　　花椒疑惑：“你找兄长有什么事？”
　　那家奴朝她欠了欠身，“钟老夫人病危了，小公子想请季公子过去瞧瞧。”

　　刚说完，季云汾便打开了房门，神色凝重，“带我过去看看。”

　　钟肃正在门外焦头烂额得来回踱步，见季云汾到了，连忙迎了上去。
　　“云汾！你可算是来了！快救救我祖母！”

　　还不等进去，里面传来钟良韧的怒喝：“我没做错！她早就该死了，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钟良厚无奈道：“行了！你还嫌家里不够乱吗！快闭上嘴吧！”

　　钟良韧似乎还不服气，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反驳，转头看见季云汾跟着钟肃走了进来，才悻悻作罢。

　　季云汾跟着钟肃走到钟老夫人床前，老夫人脸色苍白地闭着眼躺在床上，眉头依然紧锁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季云汾把完脉，眉间愁容更加深邃，他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灸包，从里面拿出一根银针，扎进了老夫人腹部的天枢穴。
　　拔针时的那一刻，钟老夫人猛得吐了一口黑血，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祖母！”
　　“母亲！”
　　“母亲！”钟良韧大怒，冲过去一把抓住季云汾的衣领，“你把我娘怎么了！”

　　花椒冲过去掐住他的手臂往旁边一扭，待他松开季云汾，花椒甩手将他狠狠推了出去。
　　季云汾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有些意外得看了花椒一眼。

　　钟良韧被花椒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被钟良厚扶住才勉强站稳脚跟，他不可思议地指着花椒，气得手指发抖，“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

　　“对啊，我就敢了，你能拿我怎么着？”花椒双手叉腰，站在季云汾面前，一副护犊子的模样，“你们请兄长来给你们家老太太看病的，病都没看完你吼什么吼？一把年纪了，还没你侄儿稳重！”

　　钟良韧被她骂的脸红脖子粗，“你、你这个……”

　　“我怎么了？我至少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刚刚你不还骂你们家老太太早就该死了？现在当起大孝子来了？码头脚夫肩膀上抗的麻袋都没你能装！”

　　“咳咳。”见她越说越没边，季云汾出声打断她的话，“钟老夫人气血攻心，刚刚是将瘀血吐了出来，不过看这血的颜色，怕是中毒已久。”

　　“中毒？”钟良厚大为震惊，“除了肃心常年在外，平日里我们都是吃一桌饭菜，更何况母亲信佛，向来不非时食，怎么会中毒呢？”

　　“也不一定是饮食方面的问题。粉尘，烟雾，亦或者气味都有可能对老夫人的身体造成影响。”季云汾道，“您不妨派人将这屋子彻彻底底查一遍，也许能找到源头。”

　　钟良厚转头看向屋子里站着的家奴们：“听到了吗！都按季公子说的做！这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搜一遍！”

　　除去摆在显眼位置，季云汾已经查看了的，钟家家奴又从暗处的地方搜出来了一些配饰摆件，熏香香囊，还从钟老夫人的枕头下面搜出来了一把桃木剑。
　　桃木剑是开过光的，对人对妖没什么作用，但对鬼伤害极大。

　　花椒挪到季云汾身边悄言：“这老太太心里有鬼，不然干嘛在枕头下面枕一把桃木剑防身。”

　　季云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花椒立刻闭了嘴。

　　季云汾将那些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都不是。”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老夫人，目光落在她头发的金簪上。
　　他目光沉了沉，走过去将那簪子拔了下来，竟然发现在簪头与簪身的交接处有一条十分不显眼的缝隙。

　　钟肃疑惑道：“我听祖母说起过这簪子，是三叔五年前出海回来时带给她的，她十分喜爱，因此一直戴到现在。”

　　季云汾看了他一眼，随后手指捏在那条缝隙处，轻轻一掰。
　　簪子一分为二，露出夹层里面的帛布。

　　季云汾将那帛布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上面浸染了曼陀罗花汁，长时间熏闻是会要人性命的。老夫人气血攻心才会引诱毒素发作，如今恐怕已是回天乏术，恐怕活不过三个月。不过……”

　　钟良厚立即就红了眼眶，回头恶狠狠地看了眼钟良韧，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母亲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么害她！她可是你的亲娘！”

　　钟良韧慌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床上的钟老夫人，害怕得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有往簪子里放东西，我只是想要分一些二弟的遗产，她非不给我，我就顶撞了两句而已，她是我娘，我怎么会杀她！”

　　“这话你留着给官府说吧！”钟良厚一脸沉痛，“来人，把钟三老爷押去见官！”

　　“不行，不行！”钟良韧哭嚎着，“大哥，我这辈子会毁了的！你不能拉我去见官！”
　　他声音突然压低，抹了一把鼻涕泪水，恶狠狠地朝钟良厚说了一句，“你别忘了，我手上有你当年那事的证据，要是把我送了官，你也不会好过！”

　　钟良厚顿了顿，转而改了口，“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钟三老爷拖到柴房去！”
　　家奴们这才敢冲上去将钟良韧带了下去。

　　随后钟良厚回头看向季云汾他们，抱了抱拳，“感谢季公子为我母亲诊治，肃心，季公子与季小姐初来乍到，你带他们到府上参观参观，好生招待，母亲这边我来照看就好。”
　　钟肃：“是。”

　　从钟老夫人屋子里出来，花椒搓了搓手臂，特意拉着季云汾站的离钟肃远了些，可身上的寒冷却抑制不住她嘴上的愤愤不平，“恶人有恶报，那个三老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亲娘都下得去手，呸！真是个畜生！幸好钟老夫人还有一个大儿子，不然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提到这里，她疑惑地咦了一声，警惕得抬头看了眼前面的钟肃，见他并无反应，于是看向季云汾悄声道：“兄长，我刚刚才想起来，为什么钟大老爷叫钟老夫人为母亲，三老爷却叫钟老夫人为娘，这里面是有什么讲究吗？”

　　季云汾想起她是个孤儿，有些心生怜惜，耐心地回答她，“一般来说，庶出的孩子会称呼主母为母亲，而主母嫡亲的孩子才会被允许叫主母为娘。”

　　花椒震惊：“你是说……钟家的大老爷不是钟老夫人亲生的孩子？”
　　季云汾：“也不一定，各家有各家的规矩，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两个外人，还是不要议论太深了。”

　　钟肃向来耳朵灵敏，闻言回头朝两人笑了笑，“无妨，你们说的没错，大伯的确不是祖母的亲生儿子。他原本是祖父的外室所出，不过那外室因病去得早，祖母怜惜才将他接回了家中教养。”

　　季云汾见主人家都不介意，他又多了句嘴，“那大老爷平日里可是十分敬爱钟老夫人。”
　　钟肃：“正是如此。”

　　“那就奇了怪了。”季云汾说，其实“钟老夫人的毒并非无药可解，若是在三个月之内找到这种毒的解药，亦可起死回生。”

　　钟肃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祖母是有救的了！解药是何物？云汾方才在房里时为何不说？”

　　季云汾：“我正要说出来，钟大老爷就开始激动着要大义灭亲了，之后随你走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他有意为之。待回房我给你拟一副方子，你照着方子去抓药即可。”

　　钟肃：“那我先谢过云汾了。不过我大伯为人忠厚正直，不可能故意做出这样的事来。”

　　花椒也帮着给钟老大说话，“我也觉得钟家大老爷不是这样的人，兄长，会不会是他听到你前半句话太气愤了，所以才没听到后半句话？”

　　季云汾沉思片刻，道：“也许如此罢。”

　　随后季云汾带着钟肃回房，将方子写给他。

　　花椒无聊，独自在府上闲逛。

　　太阳也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露出了面，阳光落在花椒身上，暖洋洋的。
　　她走到一处假山前，索性坐在地上，靠着假山晒太阳。
　　却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自己。

　　她往旁边挪开了些，从新冒出来的嫩芽之间，发现了一块白色的硬东西。
　　她拿起来才发现，那是一截小拇指指骨。

　　“季小姐，你在看什么呢？”
　　正在这时，钟良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花椒立刻将那截指骨藏了起来。

　　“没什么，晒太阳呢，大老爷不去照顾老夫人吗，怎么出来了？”

　　“母亲睡下，我便出来了。”钟良厚问，“季公子和肃之呢？”

　　“兄长说老夫人的毒是可以解的，回屋子里写方子了，钟肃跟他在一起。”

　　“母亲有救了？”钟良厚的表情似错愕似震惊，却唯独没有欣喜，直到发现花椒盯着他，他才勉强露出一起笑意，“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去找季公子问问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花椒背在身后的手，笑道：“府里时常有野猫窜入，常常在这里抓麻雀吃，季小姐若是看到麻雀尸体，千万不要害怕才是。”
　　“不会，谢大老爷提醒。”

　　钟良厚走后，花椒松了一口气，把手里那截白骨拿了出来，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给季云汾瞧瞧。
　　然而下午季云汾一直被钟良厚缠着。

　　好不容易等到钟良厚离开，季云汾又被钟肃给叫了出去。

　　就这样一直等到晚上，花椒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时，花椒突然被一阵冷意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门外竟然立着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