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偶（唐禹哲同人）》楠零

32、CHAPTER 32

　　唐禹哲深吸了一口气，他摘下深墨色的眼镜，嘴唇抿成细微的弧度。
　　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去面对蓝菱——
　　当他看到那篇报道后，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凉无比。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赶到了她的住处。
　　他在担心，也在害怕——担心蓝菱的情绪会怎样的失控，也害怕分开的结局会再度上演。
　　禹哲略略犹豫了几秒，随后伸手推开了稍为冰冷的门扉。
　　在看到房间里的画面时，他的眼眸倏地缩紧。
　　蓝菱一动不动地靠在窗台上，她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窗外分明没有任何风景，仅有的只是对面的几幢几乎相差无几的大楼。
　　他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摆。
　　可是他没有说话，脚步放轻地走到她的身后。
　　蓝菱蓦然回头。
　　她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禹哲，目光中一丝惊诧的光芒转瞬即逝。
　　蓝菱下意识地躲开他的目光，问道：“你怎么……”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没打算告诉我吗”
　　蓝菱低头，沉默不语。
　　“这些就是你一直想要隐瞒的吗？”他蹙起眉心，尽量让呼吸放轻，“可以告诉我事情的始末吗？”
　　她的身体渐渐僵硬，却始终没有开口。
　　唐禹哲几乎已经放弃了，他站起身来，凝视着她：“需不需要水或者果汁？”
　　蓝菱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眸望着他。然后安静地垂下头，犹豫着开口。
　　“那是八年前，我还只有十五岁的时候，也在那一年，爸爸突然失踪了。
　　其实并不算是失踪，只是妈妈有意对我隐瞒而已。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妈妈告诉我爸爸去旅游了，可能要很久很久之后才能回来。
　　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眶一直是湿润的，可是我却没有在意。
　　爸爸果然在很久以后回来了，不过真的是很久，久到当初的想念已经渐渐蒸发消失了——我甚至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生活。
　　可是他突然回来了，我清晰地记得他的表情里带着倦怠与内疚。他看着妈妈没有说话，直到妈妈转身离去，他的眼眸中才流露出挫败的神色。
　　然后父亲与母亲的关系突然就不好了，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仿佛水火般不容，吵架变得很常见。
　　而妈妈的脾气也变得很暴躁，时常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大发雷霆。父亲经常夜不归宿，往往很多天都不在家。
　　然后有一天，妈妈因公事出差。那一天我该上学了，但是已经过了时间都没有人叫醒我。
　　我很疑惑地去找爸爸，我以为他只是睡着了，我想要叫醒他却失败了。随后我惊惧地发现我根本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丝毫都没有。
　　我看见散落在地板上的安眠药片才恍然，父亲已经去世了。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无法入睡，不得不靠安眠药的药效催眠。
　　母亲的脾气愈加急躁，她压抑不住怒火，下意识地开始厌恶任何人，包括我。
　　她开始染上恶习，比如吸烟、喝酒、赌博。她经常把所有钱全部输光，然后让我出去打工。
　　我知道她很讨厌我，所以我搬了出去，每个月不定期地给她寄钱，直到几天前才看到她。
　　我甚至不能确定，她是否依然爱我……”
　　蓝菱的话语突兀地停滞，她仿佛陷入一场恐怖的梦魇般，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禹哲将她揽入怀中，温暖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他低低地说道：“蓝菱，不要怕，继续说下去。”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能够继续开口。蓝菱的声音轻轻的，惊惧地语气隐藏在话语中却无法掩盖。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爸爸根本不是去旅游。他……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爸爸竟然是走私毒品而入狱。
　　母亲为了保释他，尽快让父亲出狱，不惜与Y公司的总裁上床，交往甚密。
　　可是这一切却被父亲发现了，无论母亲如何地粉饰太平。她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不过那根本不可能。
　　母亲很爱父亲，父亲也很爱她。可是父亲无法忍受母亲去委屈自己，可以说，他还不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他们的关系一再僵化，直到父亲去世，母亲更加急躁不安，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一直到我搬出去为止，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也再也没有见过母亲了……
　　我始终不敢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因为它会让我想去不堪而难受的过往，我分明已经不想回去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唐禹哲微微闭合眼睑，他轻柔地环抱着蓝菱，气息清冽而紊乱。
　　他慢慢地消化着如此之多的信息，直到情绪渐渐地回归平稳，他才放开对蓝菱的禁锢，漆黑的眼眸流转着黯淡的光芒。
　　“蓝菱，可是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会一直在这里。”
　　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然后忽然吻住了禹哲。
　　然后，不会再有然后。
　　一切自然而然地便发生了。
　　最初只是浅浅的轻吻，渐渐地慢慢地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深吻。
　　蓝菱却似乎没什么太多感觉，只是凭着本能回应着他。
　　她抱住他，再也没有放开手。
　　*
　　唐禹哲推掉所有的通告与行程，一如他的承诺，留在蓝菱的公寓陪她走出这场困境。
　　蓝菱在房间里沉睡着。
　　她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中，忽然放松的时候倦意也随之而来。
　　转眼间已是翌日清晨。
　　浓郁的香气从厨房中渐渐地弥漫开来，包裹着金黄的尘埃在空气肆意地跳动。
　　禹哲系着深色的围裙，神色自然地煮着面条。
　　他微微歪头，金色的发丝顺着耳际悄然滑落，停落在发梢上的阳光纷纷扬扬地汇聚成耀眼的光点。
　　他转过身刚想去拿一个鸡蛋，眼角的余光却瞥到鸡蛋的颜色轻轻晃动。
　　禹哲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落在视线之中的是蓝菱温暖的笑容。
　　“让我来帮你吧，”她微笑着说道，拿着鸡蛋向桌角旁轻轻一磕，然后将蛋清倒入白色的瓷碗中，“让我来做一次厨师助理。”
　　忙碌的气氛渐渐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弥漫。
　　瓷碗中的面条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蓝菱将手中的两个瓷碗放到了客厅中央的玻璃桌上，然后靠着沙发看起了电视。
　　唐禹哲在几分钟后来到了客厅，他望着蓝菱昏昏欲睡地看着电视节目，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蓝菱懊恼地换了台，将睡意赶出脑海，随即目光一亮。
　　“禹哲，快过来！”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个台在播《恋爱幻想纪》。”
　　禹哲依言在她的身旁坐下。
　　《恋爱幻想纪》显然已经播出了一段时间，现在明显快要步入结局了。
　　正是夏瑾出车祸的场景。
　　天色很黑，透不过一丝光芒，让人陡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拍摄之前导演不停地在给她做着心理建设，还安慰她结束后请客去吃夜宵。
　　蓝菱有些失笑地想着，然后思绪被忽然想起的电话铃声打断。
　　蓝菱拿起放到桌子上的手机。
　　通话持续不过短短的几分钟，放下电话的时候，蓝菱平静的面色中微微透着苍白。
　　电话是经纪人打来的，她只是很客观地将当下的情形叙述了一番，单单在几句话之间蓝菱就已经清晰地感到了一种无可挽回的无奈情绪。
　　当前的局势变得越发恶劣——
　　原本渐渐平息的时候，《橙色周刊》的一名娱记却突然召开新闻发布会指证整件事情的真实性，并且字字句句无不充斥着难以入耳的话语。
　　顿时，各大报纸杂志上的标题都纷纷改换的更加糟糕——“因为母亲的影响，想必她本人也不会多么干净”之类的句子反复地高频率出现。
　　几家之前签好合同的广告商毫无预兆地与COLOR解约，甚至打算接下来的剧本也被退回。
　　COLOR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凶险状态。
　　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两个选择——解散组合或者永久雪藏。
　　蓝菱言简意赅地将电话的内容告知于禹哲，然后犹豫地握紧手机：“公司选择的是解散组合，让绿星单飞，可是她没有答应。所以经纪人想要我去劝劝她。”
　　唐禹哲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许久后才说道：“蓝菱，你对未来做好规划了吗？如果真的被封杀后，你会怎么样？”
　　她摇了摇头：“禹哲，我已经没有选择了。其实我早就该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当初也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和你分开。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入娱乐圈的。”
　　禹哲的眸光微微一闪，他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蓝菱的话语制止。
　　“可是绿星不该受到我的影响，她的前途还是光明的。我知道她很热爱这份工作，不应该因为我而磨灭了她的梦想。”
　　“所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蓝菱点了点头：“我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一次决定了。我也终于可以不再为隐藏爸爸妈妈的事情而烦恼。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可是却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她希望在未来的有一天，她可以站在禹哲的身边，没有任何负担。
　　就算这一切会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境。
　　她攥起手指，犹豫了许久才缓慢地拿起手机。然而刚刚想要拨打绿星的号码时，却被禹哲突兀地阻止。
　　他倏地握住她的手机，冰凉的触感仿佛直直地沁入心脏。唐禹哲微微垂睫，语气淡淡的：“蓝菱，不要勉强自己。”
　　她怔怔地看着他。
　　“其实你还不想放弃对吗？”他的嗓音中夹杂着喑哑的鼻音，“说不定还有转机……”
　　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咬着嘴唇说道：“不可能的。即使有转机，那么也是微小的。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还会拖累到你。”
　　“蓝菱，这些都不能构成理由，”他看着她，“你可以继续走下去的。”
　　蓝菱没有任何回答，她低垂着眼眸，似乎在陷入短暂的思考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她抬起眼眸，澄澈的色彩盘踞在瞳孔深处挥之不去，反而形成了更加夺目耀眼的光芒。
　　“我不会放弃，也一定会尽到我最大的努力。”话音稍顿，她轻声补充，“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瞬间湮没在空气中，根本无法听到。
　　其实在刚刚的那通电话中，她也知道了师兄林映枫在节目中为她而出面，希望可以使这件事情暂时缓缓风头。
　　她重新拿起手机，拨打了林映枫的电话，彩铃只持续了几秒就被迅速接起，师兄低沉清醇的声音在另一端缓缓响起：“浅瞳，有什么事情吗？”
　　她踌躇着咬着嘴唇：“师兄，谢谢你。”
　　林映枫带笑的声音很快传来：“没关系，你毕竟是我的师妹。我也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很好地解决掉。COLOR才刚出道不久，任何风浪都可以瞬间淹没它，所以除了你们的努力，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不是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师兄，谢……”
　　“既然真的想要谢谢我的话——”他打断了她的话，“那么你不能够再一味地逃避了，这些事情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应该出面解决的。一味退缩躲避是没有用处的。”
　　“我只是不知道……”
　　“浅瞳，你至少应该把你的态度传达给娱记以及观众，不然他们是不可能放弃的。我不清楚这件事情给你的影响是怎样的，或许微不足道。但是你应该把所有的事情说清楚。你大概也清楚现在的局势，媒体紧紧相逼，COLOR早就没有退路了，连公司方也是一筹莫展。”
　　蓝菱沉默了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师兄，谢谢你。我会召开一个记者招待会的。”
　　“这样就好……”林映枫轻轻舒了一口气，扬起淡淡的微笑，“那么，你要加油哦。”
　　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午后的阳光沿着蔚蓝的苍穹渐渐地倾洒而下，晴朗地不像话的天气在城市里不断氤氲着。
　　蓝菱决定在下午时分去一趟公司。
　　她言简意赅地对禹哲说了一下自己的决定。唐禹哲略略沉默了几秒，然后微笑着轻轻颔首。
　　蓝菱并不是不知道——禹哲已经为了她推掉了所有的行程。
　　他明明要去内地宣传新专辑《BE NIGHT》的，却因为她的关系一拖再拖，让歌迷的期待不断落空。
　　她陡然安静了下来，过了良久才低声说道：“禹哲，你应该工作了。不应该为了我……”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蓝菱是希望禹哲可以陪着她的，不离不弃地陪她到永远——
　　可这终究只是个任性而且不负责任的想法，那么的不切实际。
　　“好。”他说道，笑容是一如既往的温暖，“那么，你要加油，千万不可以放弃。”
　　蓝菱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钥匙离开了公寓。
　　严峻的气氛弥漫在偌大的公司中，会议室里的气氛一时间竟然陷入了沉默。
　　蓝菱看着经纪人递给她的杂志报道，才知道事情到底要多么的严重。
　　媒体的咄咄逼人，歌迷的不敢置信，都无时无刻不在让形势危急化。
　　蓝菱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让禹哲遭到牵连。
　　“现在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件事情恐怕很难再被压制下去。剩下的只有封杀慕浅瞳。让安绿星一个人以新人的身份重新出道。”
　　“我不同意！解散COLOR组合不可能！”安绿星立刻接口，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采用最消极的方式？！”
　　“那么还能用什么方法？难道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然后继续发片拍戏？你想想，谁会再给你们剧本？发片的话如果赔了怎么办？”
　　“你应该相信我们的粉丝。”
　　“你去网上看看你们的粉丝，还有谁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到底的？”
　　绿星无奈地噤声。
　　“就算有粉丝，那么媒体会就这样放过你们吗？无论怎样，这件事情总要有一个完结。”
　　蓝菱咬了咬嘴唇，淡淡地说道：“COLOR会召开一个记者会，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诚意。”
　　“记者会？你觉得会有多大的作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绿星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再重新商议。”
　　经纪人也说道：“对啊，相信COLOR组合吧。”
　　“那么，先这样决定了。如果结果还是失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解散组合的计划。”
　　在公司高层走后不久，经纪人终于虚脱般地松了口气，欲言又止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化作了一句最简单不过的叮嘱：“你们要小心回答记者的问题。”
　　话音刚落，她已经走了出去。
　　蓝菱转过身，她握住绿星的手，微微一笑：“我们一定可以完美地让这件事情落幕的。”
　　“嗯。”
　　翌日，记者招待会在下午十三点准时开始。
　　这是一场为COLOR举办的记者会，也是COLOR唯一可以洗心革面、重新起航的机会。
　　《橙色周刊》的娱记首先提出问题：“请问，我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了。那么，你们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蓝菱手持话筒，微笑着回答：“关于我父母的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知道各位因为这件事情对我产生了很多不好的印象，但是我希望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去改变大家对我的看法。”
　　那位年轻的娱记推了推黑框的眼镜，仍旧咄咄逼人地提问：“那么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吗？”
　　绿星淡笑着开口，回答得体：“COLOR的行程不久后就会出来，这种事情你可以去联系我们的经纪人。而且，你已经问过一个问题了。”
　　记者会进行地很顺利。
　　蓝菱在最后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但是我希望我的歌迷朋友们，可以相信我，相信COLOR组合。”
　　这场记者会的影响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
　　许多粉丝都留言说会一直支持她们，而媒体也渐渐放缓了攻势，重心顿时转移，久而久之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几乎无人再提起。
　　虽然如此，但是COLOR的人气却一落千丈，即使做了许许多多的爱心活动，也丝毫无法挽救。
　　对于这一点，无论是COLOR还是公司，都是无可奈何的。
　　---------我是已经回家了的分割线--------
　　蓝菱无力地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深蓝色的手机悄然地滑落在地面上。
　　刚才舅舅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内容其实很简单，母亲在归途中出车祸去世了。
　　她无法描绘自己的心情——
　　仿若突然被揭开了尚未结痂的伤疤，鲜血淋淋的殷红触目惊心地蔓延着。就像是经历了这样的疼痛，让她什么都没有办法做。
　　原来她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恨过母亲。
　　在心脏的最深处，她一直渴望着可以得到完完整整的，来自于母亲的一份爱。
　　因为她深爱着她的母亲。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蓝菱一个人。
　　唐禹哲因为工作而离开了，安绿星在公司与经纪人讨论着行程计划。
　　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寂寞。
　　蓝菱垂下眼睑，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情绪，然后站了起来。
　　她站在那个尘埃舞动的房间里，望着蔚蓝无垠的苍穹，对自己说——
　　蓝菱，你要更努力。

作者有话说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