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卢乙

46、谜面寻人2

　　齐笑关上那个装有金蟾蜍的盒子：“东西我便收下了，人能否寻得，就看天意了。”

　　“多谢姑娘。”

　　“既已夜禁，二位便宿在船上吧。”

　　“既已夜深，我二人便更不便久留了，烦请姑娘把船靠岸吧，来时我已请廖七在鹤鸣楼留下两间客房了。”

　　婢子送了他们二人下船，贺兰珏回头，发现齐笑命人挪了躺椅到甲板上，便对那婢子道：“夜深露重，替你家姑娘拿件披风，备些热茶吧。”

　　“多谢公子关心。”

　　虽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但当真有君子风度，昨夜他替齐笑挡酒，送她回房，婢子都看在眼里，他对这些婢子小斯也礼貌客气，出手大方，跟着齐笑的几乎都得了赏钱。

　　待他二人回了鹤鸣楼，婢子按着贺兰珏的吩咐拿了披风，备了热茶，齐笑不见酒壶，蹙了眉头呵道：“你是头一日跟着我吗？不知该备酒还是备茶？”

　　“是贺兰公子命奴婢备的茶水，他说夜深露重，请姑娘保重身体。”

　　翌日，鹤鸣楼外便多了一副谜面。

　　“宝光寺内求得并蒂莲，南京城外险失紫荆花。”

　　只说谜底是两个字，三日内若有人能猜中，便可受邀与齐笑姑娘花船同游。

　　一时间激起了许多猜想，有人说齐笑姑娘这是想再觅良人，也有人说她定是芳心暗许于那举子了，想借谜面让人家娶了她。
　　子安与贺兰珏此刻正在齐笑的花船上。

　　“你这谜面的前半截我明白，后面半截呢？”

　　“李白曾诗“田氏仓卒骨肉分，青天白日崔紫荆”，说的便是东汉时期，田氏三兄弟分家，将紫荆砍为三截，致使紫荆花枯，从而悟出骨肉难分，还需兄弟和睦之事。”

　　“原来如此，他若看到这两句话，就该知道兄长正在城外等他。可若他同我一般，并不知此典故呢？”

　　“他既为天子炼丹，又在兴隆寺，需常与显贵来往，该有些文墨才好应对啊。”

　　“那谜底呢？”

　　“没有谜底，我能想出这两句已是很不容易了。”

　　“那廖七如何应付那些人？”

　　“他自幼便应承于这风月场，很有些眼力见，齐笑已告知他，不论来人答什么，除非能说出是寻我二人，其余皆可判错。”
　　想了想又道：“明日你便出城去，这样咱们里应外合，才好知晓他二人的动向如何。”

　　“明白。”

　　这一日贺兰珏当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万人空巷，鹤鸣楼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座无虚席，傍晚廖七来回话的时候嗓子都哑了，在船上用过晚饭，她便回了客栈。

　　第三日晌午，贺兰珏按着齐笑的喜好，买了好些糕点去见她，喝了一整壶茶，还不见她出来。婢子这才告诉她：“昨日贺兰公子走后，洪庭成来过。”

　　“谁？”

　　“就是那个答出姑娘下联的举子。”

　　“他来做什么？”

　　“他将姑娘羞辱了一番，说姑娘是…残花败柳，水性杨花，用当初勾引他的法子寻…寻…”

　　“嗯？”

　　“寻男人。”

　　这下她罪过可大了，贺兰珏蹙眉，这几个词儿，换了寻常女子还不得寻死觅活以证清白了。

　　“那洪庭成是何许人？”

　　“不过一个外乡的举子，初到南京城时，穷的连驿站都住不起，竟敢厚着脸皮来答姑娘的对子，偏还让他对上了，仰仗着姑娘攀上了柳通判，现下就敢来羞辱姑娘了。”

　　“厚颜无耻。”贺兰珏说罢便起身寻去了她的闺房：“齐姑娘，齐姑娘。”

　　敲了两遍，也无人应门，她只好隔着门说道：“是我对不住你，让你无端受人羞辱，这几日我便守在此处，不会再叫人有机会欺辱于你，那洪庭成若敢再来，我必将他打下船去，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他如今得柳通判赏识，我等寻常人能耐他何？”

　　祖父还在时，她便见识过权利二字了，掌权者一句话便能改变一个普通人的一生，现如今她连自身都难保，实在无法去替她出这口恶气。

　　齐笑开得门来，贺兰珏忙侧过身去，装作男子太久，便养成了和女子避嫌的习惯。

　　“只当是我瞎了眼。”

　　“当是他瞎了眼才对。”

　　“怎么说？”

　　“你我萍水相逢，不过一面之缘，便肯帮我，说明姑娘不仅心善且还有些侠义之气，这两日与姑娘在一处，又见识到了姑娘的才情，这样好的女子，错过了，岂不是他眼瞎？”

　　被人夸赞，总归是高兴了，齐笑莞尔一笑：“我是收了你的金蟾蜍，才肯帮你的，莫给我戴这高帽。”

　　“气大伤身，为了这等小人不值得。”

　　“三日期限将至，你要寻的人可还未出现。”

　　她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哎，再等等看吧，还有半日呢。”

　　其实她早就打算好了，子安傍晚便会回来，若智源智浅两兄弟未得见，恐怕便是智源寻不到法子出城，智浅也寻不到法子入城，她便只能冒险，想办法见智源，把东西带出城给智浅。

　　这一下午，她倒是有些坐立难安，连齐笑编排新舞也看不进去。

　　快傍晚时，才找了借口溜下了船去见子安。

　　子安风尘仆仆的赶回，贺兰珏只见他那模样，便知这兄弟二人并未相聚。

　　“他还在城外村里？”

　　“在，为了躲避搜捕，躲到了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食不果腹，你这边呢？”

　　她摇摇头。

　　“接下来怎么办？”

　　“你先回去洗漱一下，我去找齐笑。”

　　子安知她心中定有打算，赶紧往客栈赶回去，还得赶在夜禁前回到鹤鸣楼。

　　贺兰珏盘算着说辞呢，齐笑倒是早就备下了酒菜等他。

　　“你所寻之人还是没有出现吗？”

　　她摇摇头：“没有。”

　　“时间既已到，鹤鸣楼便需得将谜面摘下了。”

　　贺兰珏替她添了一杯酒：“我敬姑娘一杯，多谢你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再等些时日吧，若实在寻不到他，再做打算。”

　　“你肯不远千里来寻他，这份情义已是不可多得了。”

　　贺兰珏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抿嘴笑了笑：“下江南时，只听说南京城之大，百姓安居乐业，商业繁荣，到了才发现，比想象中大上这许多。”

　　“你还没四处逛过吧。”

　　“嗯。”

　　“江南是风柔雨细，草木青葱恣意，白墙青瓦，小桥流水人家；我虽未去过西北，却听闻西北干燥，黄土白沙，男女皆是高挑健壮，民风彪悍，性格爽利，这样看，你兄长外形便是如此，你则身材纤瘦，倒像南方人，有一种瘦于外部形态，秀于内在神韵。”

　　“我这体格确实比不上兄长。”

　　“我非此意，你若是不留胡髭，倒是颇有书生模样。”

　　“西北的确是干燥，高山黄土，不似江南推门便能见到水，不出城便有恣意景色。只是还未去见过，有些遗憾。”

　　说话间廖七便进来了。

　　“姐姐，掌柜的说，尚有人等在楼前，还请姐姐给个谜底，方才好让他们散去。”说罢，看向贺兰珏。

　　贺兰珏有些无奈的冲他瘪了瘪嘴，廖七是知晓此事的，自然就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谜面，齐笑也看向贺兰珏。

　　“那不如…不如你去回了他们，已经有人猜出了谜底，明日便会邀齐姑娘同游鸡鸣寺。”果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廖七的到来正好让她寻了个借口，既能把去鸡鸣寺的消息给散出去，又能邀了齐笑一同前往，打个掩护。

　　“那谜底是？”

　　“既已有人猜出，他们等着明日看我与齐姑娘同游鸡鸣寺便可，想知道谜底，让他们自己猜去。”

　　廖七只以为他是想借口同齐笑出游，便看向齐笑。

　　“你若舍得花钱，我又有什么可不好的。”

　　贺兰珏取下腰间的荷包，扔给廖七：“你去回了掌柜的吧。”

　　“是。”

　　夜禁前，子安才终于赶到鹤鸣楼，还未到楼前，便听闻有人答出了谜面，明日将与齐笑同游鸡鸣寺。赶紧就跑进了楼里，寻着廖七，才知晓是贺兰珏的意思。

　　夜里，齐笑凑了琵琶曲，贺兰珏听的入神，想起自己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待回了西安，她得好好做些营生，多挣些银钱，殷实家底，再为子安寻上这样一位媳妇，好好教养下一代。

　　齐笑看她兄弟二人，行为举止温良恭谦，学识却当真浅薄，不像世家子弟，钱财上出手阔绰，猜想他二人该是出生商贾，发家不久。

　　“怎得想去鸡鸣寺？”

　　“听闻鸡鸣寺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美誉，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刹，又在东麓山阜上，到此处游玩，即能赏南京美景，又能感受此地风土人情，还能进香祈愿，多好的去处。”

　　“进香祈愿？”

　　“嗯，求佛祖保佑我寻得恩人。”

　　“如此，那小七，明日一早你便备上马车，与我们一同去往鸡鸣寺吧。”

　　“是。”

　　“劳烦替我兄弟二人备两匹马，我们不好与姑娘同乘一车。”

　　“是。”

　　隔天一早廖七便备好了车马，她未料想到，竟真有人守在鹤鸣楼前，就为了看看是谁人能得齐笑的青睐。

　　这被人围观真是有些尴尬，贺兰珏闷声走在前头，直到二里开外才终于没人再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