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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浅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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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的伤口,决绝般的疼痛,没有原由。
他来了,又走了。几声低吟浅唱,终将繁复归于结局。没有谁看见谁的眼,谁的眉低旋,谁为谁落下精致的睡颜。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处在往昔的盛世繁华,想笑,却寂寞的哭不出来...
睡醒了,只是直觉的睁开眼,有一刹那想不起来自己是谁,正处在哪里,将要做什么。仅仅望着没有焦点的面前,犹如新生的婴孩般纯稚迷惘,好似所有的过去都不复存在,一切可以从头开始。
直到终于想起自己在做什么,时间的痕迹提醒着浅誓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然后轻轻吸一口气,重复一千零一次同样的动作,起床,走进洗漱间,继而,带上门。
不会厌烦,不会愉悦,更不会恼怒,所有的动作都似习惯般自然,就像自己长着一个鼻子,二个眼睛,看着即定而平常的现实,激不起任何情绪的变化。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寂寞。
毕竟,自己所期待的是每天的早晨,有一个人,愿意日复一日的陪你吃早餐。
很厚的书,半摊着放在桌上,那些文字与文字的断点,几毫米的间隔,永远不会出错。单单的盯着那两个字之间的空白,突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将要做什么,思绪莫名的停顿下来,浅誓手里紧紧握着的笔也不自觉的松散下来,一动不动的指着某个落笔的触点,像定格似的突然没了连贯的动作,生涩而突兀的停顿,然而对于执笔的那个人,却又那么自然而然,仿佛是剧本里定的,原本就该如此.
直到巨大的痛感袭倒空白的思绪,浅誓才惊觉自己现在的状态与周遭混乱的忙碌是那么格格不入,扭头对着一脸担忧的凉籽歉然一笑:抱歉,又神游了.
明知不该如此轻易相信,凉籽依旧只是怔怔地看了浅誓一眼既而低头回归被迫中断的忙碌.
同样的高三的学生,浅誓与凉籽却隔的那么远,越发明显的彼此的不同,直刻入每一寸骨髓,每一滴血液.
冬天的夜来的仓皇迅速,一下子,黑沉沉的颜色铺天盖地撒满了每个角落.教室所有的灯和平常一样亮着,好象谁也不会去在意这灯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细心地打开的,只是习惯它在天暗的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于是人们开始认为是理所当然,开始漠视,直到失去了才惊觉这是恩赐,应该懂得珍惜.
浅誓在听到下课的铃声后抽出淹没在试卷和书本里单肩包,有东西连带着落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浅誓不自觉地皱了下眉,既而弯下腰,拉开椅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放到眼前,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浅誓就这样蹲在桌下,忘记了要起来,直到有温润的液体打落在手上,手指轻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浅誓狼狈的用手背揉着眼,直到眼眶通红,眼角传来尖锐的疼痛才慢慢松手,对着一脸疑惑的凉籽解释到:灰尘进眼里了,难受......
是灰尘进眼了,然后眼泪才流下来.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浅誓紧紧握住被莫名液体灼伤的右手,快步地走离教室,走离所有不经意间落上自己的视线,只是...
不知道,有没有他的.
浅誓低着头走出校门,旁边是陌生的背着各式背包的人,女孩子高声谈笑的声音越过低芜嘈杂的混乱无比清晰地穿过浅誓的耳膜.
"哦,他的眼睛真好看,那么大''
"是啊,是啊,我看见他的睫毛那么长''
"哎...又长又卷的...''
浅誓望见眼前梳精致发辫的女孩依旧兴奋地说着什么,只是,忽的什么也听不清,耳边只重复着刚才那句"他的睫毛那么长''.
他的睫毛那么长.
他的睫毛,也是那么长的.
很长的睫毛,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拥有那么好看的睫毛真是一种罪过.记得浅誓曾问过他: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睫毛膏.
那时浅誓和他并不熟,只是遇见了,惊异于此,便很自然的开了口.当时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么突兀和奇怪,直到看见对面男孩子渐渐涨红了脸,不知如何回答的窘样才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于是摆摆手,用开玩笑的口吻过度了简短的尴尬:我只是随便问问,不用想的这么用力吧...
如果当时没有这该死的好奇,如果当时他只是浅浅的敷衍一下,如果当时...有了结果以后,这所有的如果早已丧失了任何意义,只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如果注定要失去,又为何要给我曾经的美好.
又是该死的眼泪,浅誓愤恨的抬头用手背抹去了滚落的液体,记得自己并不是如此脆弱爱哭的人:微昂的下巴,有点儿傲慢的姿态,不怕任何事,是那种即使摔的很痛也坚持不屑地说"这点儿伤算什么''的女孩子.
好象他也这么认为,只是不同的是:他认为她真的摔的不会痛,而她只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落下疼痛难忍的眼泪,再小心翼翼地为自己上药.
记得那天,浅誓在家翻着化学笔记,忽而发现空白的纸页上有几个蹩脚又分外熟悉的字体:我是阿誓我怕谁.正写在阿誓纸页边可爱的小猪图案旁,还故意画了很难看的猪鼻子.
明明是搞怪的动作,浅誓看着看着却莫名地笑了出来,有种奇特的温暖一阵阵荡漾开来.
第二天的早上,还要装着很生气的转到后排去瞪着他,看着他很无辜的模样又想笑,强忍着把笔记本扔到他面前,故意质问道:
"这个,是不是你写的?''
"给我擦干净...''
在楞了几秒钟后他好似终于搞清楚了状况,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然后对着浅誓傻傻地笑开了.浅誓被他这一反映弄的手足无措,终忍不住回转身去低声大笑,隐约还听见他在后面边用力擦边小声咕哝着:
"这么久才发现...''
"我说的是实话嘛...''
这是实话??
因为难看的猪鼻子是用圆珠笔画的最终没能擦掉,直到今天,依旧静静的躺在那里.
一切物是人非以后,浅誓有天不经意的看见难看的猪鼻子,已经变成很淡的痕迹.
还有,那句话.
我是阿誓我怕谁.
在他的心里.浅誓是厉害的,是独立的,是坚强的,甚至是不需要人保护的.
所以,可以承受更多的伤害,或者,应该承受更多的伤害.
他想,阿誓应该不会受伤的吧.
浅誓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嘲笑自己的故作坚强,那样大声的笑着,就连眼泪也笑了出来.
从学校到家要穿过很长的一段马路,冬天的夜里有很冷的风,浅誓不习惯戴手套的手指常因为骑车冻的生疼,于是晚自习结束后,浅誓通常会选择走路回家.一个人,穿很大的薄大衣,习惯只套一件羊毛衫,走在灯光偏暗的左手边,远离了从学校门口汹涌而出的大批人群,低头看着自己穿白色球鞋的脚,走在黯淡粗糙的水泥马路上.隔着一条街的宽度,可以听的见那么明媚的谈论和着欢笑,夹杂着男生女生暧昧的情感,那么轻易的刺痛了浅誓的心,在浅誓心里,有一个地方,一直空着,等待那个人,一点一点的走进自己的心,只是,这一切,被冬天夜里冰冷的风吹散在敏感的岁月里.浅誓知道,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曾那么深的眷恋过这份感情!
从书包里拿出MP3,塞上耳机,响起浓重的嗓音,是周惠妹的<听海>
写信告诉我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夜夜陪着你的海心情又如何
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
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
梦里外的我是否 都让你无从选择
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
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又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
却还不清醒
一定不是我至少我很冷静
可是泪水就连泪水也都不相信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
悲泣到天明
写封信给我就当最後约定
说你在离开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最高的音量,堵住了大脑所有的思绪,可是,那致命的悲伤却越来越浓,赴上虚弱的心脏,浅誓用力咬上自己在冬天干燥的风里早已干裂的嘴唇,一阵刺痛,舌尖染上粘腻的血腥味道,视线缓缓模糊,又渐渐变的清晰,那差一点就要落下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
冬季走向深邃的末尾,没有温暖,只是变得越来越荒凉的冰冷,枯黄的草地,光裸的树枝,晾在寒冷的北风里,轻轻一折,就断的不留余地,没有了温暖的心,就和没有了水分的树枝一样,那么容易,就伤的很深很深!
他和叶子走在一起的时候,浅誓的心,就和那根树枝一样,支离破碎的疼痛,仿佛走在无尽的冰原上,没有热源,没有食物,没有人.有一刹那的绝望,万劫不复的恍惚.
2005年的冬天,在浅誓19年的生命里,是那么冷,一直深入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血管,每一滴眼泪.一阵一阵停不了的颤抖,浅誓说,为什么,我的心都好像被埋在的冰雪里,感受不到,哪怕是一点点的暖意.
高考轰然而过,时间在混乱的人群里走的悄无声息,那个被拖的无限久远的冬天,终于跨过浅誓的20岁,结束了浅誓属于十多岁的青春迷惘,那些欢笑,那些伤痛,那些回忆,那些遗忘,都封存在浅誓一去不再回头的年岁里,鲜艳的颜色终有一天会变的灰白,某年某月,我们之间,划下句点!
2006年,冬天过去,春天回来,暖暖的风,暖暖的阳光,暖暖的他的笑容,开在身边,吹拂起一树的璀璨年华,寂寞而华丽.从一个人到两个人,多的不只是一双手,一句话,还有一颗心,负负得正,扫除寂寞,阳光呼啦啦倾泻了满满的一地,亮而暖!
浅誓在多年以后终于忘记过去的所有,包括快乐,包括伤心,包括过去所有曾经认为会跟随自己一辈子的人或事,重新开始,很真很真的故事,很真很真的未来.
浅誓,将抬头迎上一张沾满笑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