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尘埃可落定》柳声萧萧

7、7

　　医生看了眼伤口，郑重嘱咐，即使没有感觉也不能忽视，腿部的伤随时影响复建的进度，必须小心料理。在医生的要求下，她只得重新回到病床上。
　　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她心里一阵茫然。有人说，每盏灯下都有一个家庭，上演着各自的故事。万家灯火，万千个故事。苏慕，你的灯又在哪里，是否真的已经熄灭，只能超脱出来，孤零零地看着大家的故事上演。心纠结着，为什么人要长大，如果像小说一样，能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该有多好。门轻轻被推开。苏慕抬眼，见韩硕站在门口，她注意到他手里提的东西，
　　“你还没走，出去吃东西了”？
　　“嗯”，韩硕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垫垫胃再睡”。
　　一股粥的清香传来，本来不觉饿的胃发来了抗议，“真香！谢谢！”
　　韩硕仿佛没有听见，转身离开房间，却没有关上房门，“有事叫我”。
　　苏慕放下空碗，透过门口，看着客厅里的男人。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毛微蹙，飞快敲打键盘的手指也停下来，许久，似乎想通了什么，眉头微微舒展，手又开始在键盘上忙碌。
　　即使看了他无数遍，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很想用个词来形容眼前这个男人，可是词穷到只想到完美。可恰恰他确是不完美的，反而挑剔颇多，谁能想到这么完美的男人竟然有那样的一面，她就忍不住想笑。世人总是为美丽的外表所迷惑。
　　韩硕听到笑声，皱着眉头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看着她。
　　苏慕强忍住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不笑了，你继续”。
　　听到键盘声重新响起，苏慕犹豫了一下，说，“韩硕，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用了，”手指并未停下。
　　“你要不要吃颗安眠药”。
　　韩硕停下手里的动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谁告诉你的”。
　　苏慕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生气呢？原来爷爷说的是真的，真难想象你夜夜不睡精神脸色都这么好，要是我一夜不睡，皮肤上就会起疙瘩”。
　　韩硕脸色微微一变，“他还告诉你什么”。
　　苏慕没有察觉他的不悦，笑着如数家珍，“他还说你一喝酒就会发烧起红疹，酒精严重过敏，真难想象你脸上长满红疹的样子。”她终于后知后觉到他的不悦，把头埋在被子里睡觉。

　　宋楠和她呕了几天的气在她接二连三的电话道歉中也消了气，毕竟现在的苏慕让她怎么也无法真的和她生气。听说苏慕全身被开水烫了，虽然嘴上把她和韩诺骂了一通，但只要一有空闲就跑来做免费看护。两人在一起一堆乱侃，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半个月后，全身的泡差不多消了。她再次回到复健室。
　　“要不我们明天再做，你的伤还没好完全，休息一天没关系”，宋楠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苏慕笑笑，“没事的，再说，我都落下几天了，再不练腿就要生锈了”。
　　只见她臂紧紧抱住杠杆，双腿用力伸直，放在地上。腿一软，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别过来”，宋楠只得停下，看着她一点点慢慢爬起来。
　　苏慕固定住自己的身子冲她笑笑，“我可以的”。
　　宋楠点点头。
　　砰！又摔在地上。
　　宋楠注意到腿上那几个还没好完全的泡已经破皮，惨红的肉绽露出来。苏慕似乎没有发觉再次站起来，又重重摔倒。
　　“苏慕，别再练了，明天再继续好吗？”
　　苏慕看了眼腿上的破皮，冲她笑笑，“没事的，皮破了好的更快，别担心，再练一会会儿就好”。
　　半个小时之后，她还是没有停，摔倒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
　　宋楠第一次进复健室看她做复建，谁想到是这样不要命的练法，她在一边干着急，突然看见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韩硕。这段时间她一直进出苏慕家，也认识韩硕，可面对他，宋楠总觉得有种不自在，应此和他接触不多，每次也都是选在韩硕不在家的时间去找苏慕。这会儿见到他，宋楠仿佛看见了救星，
　　“你还看的下去，你老婆快摔死了，”伸手就欲把他往里拉，却抓了个空，接触到韩硕淡淡的眼神，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默默跟在他后面进去。
　　苏慕注意力集中在双腿上，并未注意到他们。
　　砰！手一滑，她又重重摔在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从腿间传来。她忍不住呻吟一声。韩硕弯下腰，蹲在她面前，道，“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苏慕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疼，腿好疼”。
　　韩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的腿有知觉了？”
　　苏慕没反应过来，只是点点头。
　　韩硕抱起她，冲宋楠吩咐到，“去叫医生”。
　　医生检查完毕，从四周几张紧张的表情上一次扫过，最后冲苏慕笑道，“恭喜了，你的腿已经有知觉了，这说明复健进展很顺利，坚持下去，恢复到车祸之前的状态完全没问题”。
　　“真的吗？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医生，谢谢你”，苏慕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即使坚持做复健，却也不敢奢求能好的如常人一样，在做梦吗？她看向韩硕，求证道，“韩硕，医生说我能像车祸之前一样，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韩硕微笑，点点头。
　　“太好了，我又能成为正常人了”

　　黄昏的墓园静穆安详，金色的阳光照在墓碑上的女孩微笑的脸上。女孩长得很漂亮，甜甜的笑容似乎能感染一切，一个年轻女孩一身白裙，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久久出神。
　　欣欣，一个人躺在这里寂寞吗？一定很寂寞吧！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你看到了吗？我正用你的眼睛看着这世界的一切，用你的腿将开始我新的人生。你一定很高兴吧。我也很高兴，我们两个终于和为一体了，再也不会分开。欣欣，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下学期可以继续我的梦想了。很为我高兴吧！我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医疗工作者。
　　家里人都很好，你放心吧！以前听你说还不觉得，原来爸爸的工作真的很忙，每天只能在电视上才能看见他。我们每个月十五都会回家聚一次，和他们聊聊天。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以为爸爸是个很严肃的人，现在接触多了，才发现他还蛮和蔼可亲的。呵呵，像你说的，他的严肃只针对你哥。每次回家聚会，他俩就像针尖对麦芒，一定会开展一场激烈的辩论赛，特别搞笑，你在时应该也是这样吧！我一直以为妈妈是个女强人，原来她很会做菜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现在每次回家都会让妈妈教我几招，估计下次来，我就是一个烹饪高手。对了，还有一件事，我非骂你不可，你干嘛不告诉我爷爷就是韩锦年啊，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两腿吓得直发抖，还好有妈妈在一边，不然我非就地出洋相不可。不过他真的特严肃，所以已经荣升为苏慕距今为止第二怕的人了。呵呵，第一怕是谁，你一定很想知道吧，我偏不告诉你，谁让你不告诉我你的家族这么恐怖啊，我现在一听家族聚会就冒冷汗。
　　你一定想问我你哥吧，别急，他很好，真的。不过你还真没说错，你哥就是一个大发电机，你都不知道，我最害怕的事就是和他走在一起，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估计已经被路两边的女同胞砍的血肉模糊了。呵呵，逗你的。你哥对我很好，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苏慕久久凝视着墓石上女孩年轻的笑靥，直到夜幕降临才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