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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流闪 ...

  •   沈茯如不忍心,走了过去一看,竟是月牙在哭,问了她方知道是受了别人为难。

      阳光黏连着屋顶的尘土,沿着瓦片缝隙透落下来。台阶跟前,抱膝坐着月牙在埋头哭。

      黄色的剪影如碎片般脆弱,身边坐着的蓝色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

      她委屈抽泣的不成声,糯糯道,“因着我失手打了姑娘的杯盏,我便想去库房再取一套来,可那里的嬷嬷怨我蠢笨,说我干不好就要把我发卖掉……就连新的杯盏我也没要来。”

      小丫头心有愧疚,挨了别人责骂又受到沈茯如关怀,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连衣领都哭湿了,湿漉漉的贴着锁骨。

      光是听她这么说,沈茯如就能想象的出来库房管事的人倚着桌案轻蔑的撇她一眼,而月牙直愣愣地站那里,红着脸与她争辩。

      她也心知,月牙是伺候她的,但去了库房竟被人冷待,想必还是与她有关。无非就是因为府中势利,瞧见姜池晏冷落了她,便仗势欺人来了。

      瞧着月牙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她也心疼。伸手替她擦了擦面颊上的眼泪,哄她开心道,“放心吧,不会的,她们那是在吓唬你,瞧你年纪小,好欺负罢了。”

      又沉默了一下,同她道,“乖,茶盏打碎了便打碎了,我们再去要便是,你不用难过,又不是有心的。”

      沈茯如哄了好一会儿,月牙的心绪才平静下来,就是眼睛还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一般。

      瞧她哭完眼睛发肿的样子,沈茯如也不想她受屈,当即要给她撑腰做主,牵着她袖下的手一同去了库房。

      库房在西北边,离得不远不近,走上一会儿功夫便可以到达。

      在较为偏南的一处,坐案的有二三人,瞧着倒是一个比一个悠闲,一个是年长些的嬷嬷,手里嗑着瓜子,另外两个则是稍大些的丫鬟。

      月牙刚到沈茯如肩膀这里高,一张娃娃脸。她转头与月牙对视,一眼就知道就是这个嬷嬷在仗势欺人,因为月牙眼中还有些抵触。

      沈茯如当即大步走去,面容严肃的质问道,“嬷嬷今日为何要为难我的丫鬟?”

      守着库房的嬷嬷姓张,惯会使眼色,当即瞧她这样还和颜悦色的解释了两句道,“这可说的是什么话?怎就为难了她了?”

      张嬷嬷不服。一双吊梢眼随着眉毛蹙起而显得难看,法令纹深深,快要爬到了嘴角边。

      沈茯如心中恼火,嘴唇紧抿,“我的丫鬟不过就是来库房取套杯盏您就不许,不知是谁给了您这样大的威风。”她讽刺了两句。

      刺眼的日光下,张嬷嬷也不怕她,更不想去让她,冷哼一声嘟囔道,“这要是今儿失手打碎了一盏,明儿再失手打碎了一盏,次次都来库房取,还不得被掏空了。”

      “掏不掏得空,不由嬷嬷您说的算。难道王爷给您这职,就是要让你强词夺理的嘛?”

      张嬷嬷气道,“你……”

      沈茯如不给她机会,继续道,“打碎了茶盏怨不得她,她只是失手。去库房取套茶展,反正记得是我的名,何以劳您大驾,管起要不要给的事儿来了?”

      水蓝色的衣袖摇动,她手臂一伸开始管她们要自己的那套新茶盏了。

      张嬷嬷嘴气的要歪,怒喝道,“你少在这里作威作福了,王爷如今都不搭鼓你,你别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这话听的沈茯如想笑,原本本着的脸蹦出了个笑,“好啊!大不了我们闹到王爷那,看他是给我还是不给我,怎么说我也在云岭那个苦地方照料了他两年,地位总比你们这些为奴为婢心眼歪的人强。”

      这话一出,库房的几人气势都弱了些,他们自然不敢惹到王爷面前,王爷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只是张嬷嬷咬牙不吭声,依旧不服气。

      沈茯如耐下心来,斯条慢理道,“嬷嬷不如秉公办理,我既然亲自来了库房,那便记上我的姓名,再将茶盏交给我,顺道给我的丫鬟赔个不是,咱们这事就一笑了之。”

      如此僵持了半晌,张嬷嬷终究是个外厉内荏的,还是乖乖命旁边的一个大丫鬟去取了一套新茶盏给她。

      沈茯如瞧着她俯身在名册上记了自己的名字,这才有些满意。只是等了许久,茶盏都到手也没见到张嬷嬷乖乖陪不是。

      “嬷嬷快些罢,有一丝一毫的不妥,我也是不满意的,也是要闹到王爷那里去的。”她张口提醒,声音软中带硬,却也丝毫不怕。

      张嬷嬷在暗处狠狠剜她一眼,还是低声下气的走到月牙旁,手抚在她肩膀上道,“是我不好,嬷嬷给你赔个不是,别往心里去,啊。”

      如此,沈茯如终究满意,领着月牙悠悠离开了。

      “死丫头竟然还会告状。”张嬷嬷待她们走了之后恨恨骂了一句,心道一个比一个能。

      二人已经走远不顾,为了这事还没有去吃午饭,如今饿着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沈茯如担心月牙在厨房受气,便同她一起去了那里取饭。

      果不其然,厨房的人也不打算给她们好脸色。剥蒜的剥蒜,刷锅的刷锅,洗菜的洗菜。

      “这有些少罢?”沈茯如望着手里端着的饭菜,嘀咕一声道。

      厨子撸起袖子一边忙一边提点她道,“都已经过了午时,哪里还有什么饭菜。再者呢,嗐,如今就是这样,你好,人便追着对你好。”

      他有意提醒一句,沈茯如才记到心里,沉默着不说话,倒也觉得有理。一时只得领着月牙回了自己房间。

      两人过午未食,也都饥肠辘辘,吃过了饭她便去湿了个巾帕,瞧着月牙的小脸上还有些许泪痕。

      “呐,快擦一擦。”纤长的手指拾了湿帕给她。

      月牙乖乖接过,沈茯如瞧她这个样子心中也感慨万千,叹了一声道,“月牙,姐姐告诉你,以后一定要为自己寻个出路,在这个社会,身份地位低,一定会遭人欺压的。”

      她手支着脸颊,搁在桌案上,不知是何神情。

      姣柔的身体似杨柳垂堤,轻轻在风雨中飘扬,却终究摆脱不了枝干的控制。

      姜池晏两日没见着她,心里却觉着有些难熬,像是被油锅烹了一般,又像是被羽毛乱挑弄,却不知为何。

      巧的是出了房门竟恰好遇见她。彼时他审查府中侍卫,女子迈着小步走来。

      “奴婢已将昨日购来的珊瑚琉璃盏放入库房。”她不卑不亢,纤纤细柳的身子立在他身侧。

      姜池晏仿若未闻,身形微不可见的顿了下,便继续召领林风诸人。

      十几名骁勇强壮的男子贴着墙倒立,哪个未曾听见她的话来,只是不做声,专心立着。一排右侧薄衫贴身的,链坠早已垂下,倒立着将一切收入眼底。

      春天气息藏身于冬末,便是要在无人发觉之时一鼓作气,花开满园。

      沈茯如不放弃,待他歇下时,特意自厨房端来一碟糕点。

      “这是膳房一早做的芙蓉风露糕。”

      那人沉黑的眸子乜斜她一眼,随即视而不见。

      沈茯如无奈,又不能逼着他怎样怎样,只得暂且将糕点搁在案上,反正自己已经有所表示。

      她将屋子各角收拾一番,用过午饭后,再来一看,那点心依旧摆放的美观齐整。

      少年行坐如钟,鹤影身姿就在里间正坐。

      好吧,不吃便不吃。她手里捧着这样一碟彻底冷掉的芙蓉糕刚踏出门槛一步,正巧遇见小厮快步进来,一下不防便被冲倒在地。

      玉粉色的点心撒了满地,连瓷盘都已经碎成两半,瓷渣混着点心,美丽又决意。

      小厮神色慌张,以为冲撞了贵人,再定睛一看,神色又转为不屑。他话也不发一句,不以为意。转身去里间恭敬的回话。

      透过珠帘晶莹婉转,沈茯如暗暗咬牙,她方才瞧见了那人唇间略带笑意,不仔细看竟难以发觉,这笑倒是诡异快意……

      ·

      鸦色的天只透出淡淡月光,黑云遮住了星星点点,根本看不见星光。

      夜已经深了。

      有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踩踏着月光步步逼至卧房门前。

      绯色衣裙温柔小意,身上还特意佩戴了香囊,是她挑了半天觉得好闻不冲人的气味,悬挂在腰间,整个人也不断散着香。

      临要推门而进,又整理了下仪容,保证身上没有差错。她还回想了下从前照顾自己小侄子时的场景,因为那是她不自觉散发出母爱气息的时刻。

      确保情绪达到,这才推门而入。

      里边早已经熄了灯,一片黑暗。可是沈茯如知道他一定没有睡着。

      床榻上的人睡颜安稳,月光袭撒在窗柩,遮住了他半张精致的脸,浓密的睫羽下自然的生出来阴翳。

      沈茯如轻手轻脚走过去,双眸紧盯着他睡颜,浓烈的视线敏感的人感受更为强烈。

      一静一动。

      她轻轻将薄被给他理了一下,重新盖好,像是给自己的娃娃掖被角似的。

      这样动作柔缓,但也简快。细弱的身形定在那里,随着呼吸便是轻叹,不轻不重又一定能被人听清。

      这样的叹息中满含怨惜,又杂着一丝无奈,她最后望了一眼,这才悄悄退出房门。

      原先躺着沉睡的人呼吸不变,却渐渐睁了眼,里头沉着夜色下的河水,流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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